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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妻妾,从前芸香与九福晋、篆香都是刻意避开,九爷也不愿意叫她们合在一处。
而今日,九爷已是发下这样的命来,倒叫三个女人互相看一眼,心下各自沉重。
都已经是快五十岁的人了,争宠之事都已退成过往;如今三人都经历着失去孩子的痛苦。
篆香还好些,终究是福铃临盆在即,这是好事;九福晋和芸香都刚刚失去自己的孩子。
这时候的三个人,最怕的其实还是失去九爷。三人一听便都站起身来,心下止不住的紧张。
“皇上不是没叫老爷也开赴云南?老爷虽说担了经略军务之职,可是老爷如是当朝首揆,战场上需要老爷,可是难道朝中就不需要了么?”九福晋先急着问。
九爷倒也只是淡淡笑笑,“先坐下吃饭吧。去与不去,终归都听天意、看皇命。”
“总之现在还没去,那一家人就坐在一起热热闹闹地用饭,不好么?”
三个女人都心下惴惴地坐下,谁还有心情吃饭呢。
九爷便也起身,走到另外子孙那桌去,亲自给两个孙儿丰绅济伦、丰绅果尔敏夹菜。
福康安的福晋敏怡忙行礼道,“老爷,还是媳妇儿来吧。”
九爷含笑点头,却凝注福康安,“可吃好了?若吃好了,随为父来,为父有话要对你说。”
福康安忙起身道“吃好了”,给九福晋等三位行完礼告退,乖乖跟着九爷到了前宅的外书房去。
九爷坐下,福康安乖乖侍立在旁。九爷却笑,指着椅子,“坐,咱们爷俩说说心里话,别拘着。”
福康安坐下,却欠着半个身儿,不敢坐实。
九爷欣慰地望着这样的儿子,点点头,“成亲之后,你的性子果然收敛了许多。这么看着,像个男子汉了。”
福康安竭力地笑,心下却全都是苦涩。
在阿玛眼里看起来是他长大了,沉稳了,殊不知对于他自己来说,是放下了所有的希望,这一颗心都已经是麻木的了,又哪里还来从前那些欢蹦跳跃的心情去~
九爷凝眸看着眼前的儿子,轻叹一声,“都说你是与为父相貌最为肖似的阿哥,可是从前无论家里外头都说你可惜性子与为父是南辕北辙。其实他们都说错了,为父我当年也不是现在的模样;在你的这个年岁,为父的淘气不逊于你。”
后来……也同样是因为失去了一个人,而被迫地忽然长大,学会了隐忍,扛起了肩头的责任。
“麒麟保,为父要感谢你。”九爷目光温暖,满面含笑,“谢谢你听从了为父几乎不近人情的命令,这般顺顺当当地成了亲,叫为父放下了这一桩忧虑去。”
倘若不是麒麟保这次这般配合,那如果他赴云南的日子就在眼前,他又将如何放心得下家里,尤其是这个天性不驯的儿子去啊?尤其,儿子心中的人又是那再不可攀的金枝玉叶……若他不在京中时,这孩子再惹出什么祸事来,又叫兰佩她们怎么办?
难道又要再去为难九儿么?不,自己儿子这一片痴心,已经叫九儿为难不少了。
“若此,便是皇上下旨命为父立即启程赴云南去,那为父也能安心前往。因为为父知道,家中除了有你哥哥撑起门户之外,更有你可以助你哥哥一臂之力去。”
九爷笑,犹豫了片刻道,“……只可惜你刚成婚不久。如若能看见你也有了自己的孩子,那为父再赴云南去,便更能放心了。”
。
这一刻父子相谈,可是福康安却如何听不出来,阿玛已经是意有托付了。
这种感觉叫人总觉有些不妙——终究,就在西南那片战场,他家里刚失去了一个哥哥,一个堂兄去!
福康安腾地站起身来,“阿玛,叫儿子去吧!古时尚有木兰替父从军,木兰尚且是女流,儿子自可替父奔赴军营!”
九爷都忍不住笑起来,起身拍了拍儿子的肩,将福康安摁坐下来。
“傻儿子,你有这份儿孝心,为父自是欣慰。可木兰替父从军,她所替的不过是一个士兵的责任,或者是一个将官罢了;可是为父我,却是经略之职。”
“这经略之职,又岂是你一个年方十五、刚刚授予侍卫之职、还从未上过战场的阿哥能代替得了的?就算你有这份孝心,为父也不敢将朝廷军务如此儿戏了去啊!”
福康安颓然跌坐,“那……儿子可以陪阿玛赴云南军营!儿子可以一边伺候阿玛,一边为国效力!”
九爷含笑摇头,“你有这个心,为父自是欣慰。只是……这一次就不必你去了。你好好留在家里,陪着你母亲、姨娘们。”
“你哥哥刚被皇上命为兵部尚书衔,那对于此次云南之战自要在后方安排诸多事宜,家中他暂且顾不上,一切都交给你去。”
福康安越听心下越是有些慌,他垂下头,两拳攥紧,深深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
“阿玛……您当真就不能不去么?以您今日品阶,朝中之事又有哪一天是能离开您的?”
九爷又笑了,“傻儿子,为父如何不知道自己今日的品阶,皇上又如何不明白为父的职衔去?可皇上还是授为父为经略,那几乎也就是说,皇上已经别无人选。”
“到了此时,这就是为父必须要扛起的责任;既然别无旁人,那就只有为父亲自披挂上阵了。”
“这才是一个当朝首揆之人,这才是一个深受君恩数十年的臣子,应该为国为君所尽之忠、之责。”
。
听到九爷在继大金川之战后,再度被皇上任命为经略之职,婉兮也坐在寝宫里,愣神儿了半晌。
当年大金川那一战,还是她鼓励九爷去的;可是这一回,她却没办法再找到当年的心境去。
终究大金川之战,已是二十年了,那年的九爷才二十多岁,正是年富力强、意气风发之时;可此时九爷已经年近五十了。
况且家中也才逢那些变故,便是铁人,心也碎裂了。带着这样的心情奔赴云南那般遥远的军营去……婉兮的心高高地悬起,有些扯着五脏六腑一般地疼。
“额涅……”小十五从外头走进来,给婉兮请安。
见婉兮失神的模样,小十五上来抱着婉兮的手臂轻轻地摇,“额涅怎了,身子何处不自在么?”
儿子的呼唤,叫婉兮回神。婉兮忙用力一笑,“没有,额涅是走神了。”
婉兮垂首瞧见小十五手里的一卷册子,不由得挑眉,“哟,你这是打哪得来的?”
第2598章 九卷36 暗下伏笔()
那小册子乃是一本手抄的卷本,里头全是满文,且是地道的满洲老话儿,便是京旗人,因入关年头久了,许多人都不会说了的那种。
当中有些话,婉兮都看不懂。
婉兮大致翻了翻这一本手卷,见前后已经有了大约百十来句。
一笔一划的抄写已是用心,更何况这些话搜罗起来都不容易。
况且小十五是她和陆姐姐养大的孩子,她自己的满文已是半吊子,陆姐姐那边就更是基本不会,故此小十五在这方面是有些短腿儿的。而这些地道的老满洲话,就更绝非是小十五自己能学会的了。
“是教你清话的谙达,抄了送给你的?”
小十五入上书房念书,皇上给小十五安排的师傅是觉罗奉宽。
红带子觉罗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身份非普通大臣可比,婉兮想这位奉宽先生或许有记录下这些老话儿的本事去。
小十五却含笑摇头,孩子气地显摆,“是十二哥的!”
。
婉兮有些惊讶。
惊讶的不是这手卷是永璂的。
因为永璂是那拉氏所出,是目下所有皇子里唯一出自老满洲部长世家的,有那拉氏的熏陶,永璂的清话本应是所有皇子里最好的。
婉兮惊讶的是,永璂会将这个给小十五看。
这本手卷里因记录的都满洲老话,故此其意义远非其他的手卷可比。
须知小十五在这一事上本是短腿儿,而皇上还一向重视满人传统,故此若以从前的永璂性子来论,永璂本来该巴不得小十五留着这个短腿儿去呢。
甚或,只要小十五这个短腿儿补不上,那将来宗室、觉罗们,乃至前朝的满大臣们,便都难以忘记小十五是有一半汉人血统的皇子,就都很难归心于小十五去。
从这一层意义上来说,这本手卷便可以说是永璂最珍贵的东西,也是对于小十五来说最要紧的东西。
——永璂竟然肯倾囊而授了。
婉兮心底一热,抬起眸子来,眼圈儿已是红了。
她伸臂抱住小十五,“圆子告诉额涅,你与你十二哥之间,竟都发生了什么去?”
小十五却摇头,“没什么特别的呀。儿子是弟弟,十二哥是兄长,儿子不过以弟弟尊敬兄长之心,每日与十二哥共度罢了。”
小十五说来容易,可是自古皇家,反倒是手足之情才最难得啊。
婉兮拥住小十五,额头相抵,“好孩子,你知道么,你有一颗天性良善之心。”
这世上有太多自以为聪明的人,善用手腕,或者搬弄心计,总觉得这样才是制胜法宝。而良善之人总是看起来软弱,所以自古才会流传下“人善有人欺”之语……
殊不知,上天有眼,总归会眷顾值得眷顾之人。反倒是那些机关算尽的,就算能赢得一时风光,可到最后却都是晚景堪怜了去。
终究在永璂和小十五兄弟之间,能真正护住小十五的,不是她和陆姐姐这样当额娘的,甚至都不一定是皇上……反倒只能是小十五自己啊。
。
皇帝谒陵归来,按着规矩,今年又是三年一期的八旗秀女挑选之年。
虽说宫里有这些叫人伤心的事,可是这规矩还得执行。
挑选出来的人,主要是为皇子皇孙和近支宗室指婚所用;皇帝只是应付着,给后宫里只挑选了一个,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