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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我们和凌家到底有仇还是有冤,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们?”顾珺竹内心的不情愿越开越强烈。
撇开他和凌烟的感情不说,想当儿女亲家,就该相互帮助、相互提携。不想当,就彻底了断,撇的一清二楚,干干净净。
天下之大,谁离开谁都能活下去。
顾珺竹质疑的眼神更加强烈。
顾若天迟疑了一下,异常谨慎地回答:“其中的原因爹现在没法告诉你,只能说爹有迫不得已、非干不可的原因。”
“那么,至少您能告诉我,聚贤庄的消息是您故意放出去的么?”顾珺竹希望听到的是爹的否定回答。
眼前的父亲,额头有了一两道深深的皱纹,鬓角也有了不少白发。母亲说,父亲最近一段时间睡眠不好,经常在半夜被噩梦惊醒,彻夜难眠。
能让一个半辈子刀口舐血、眉毛不曾眨眨的男人为难到这样的地步,顾珺竹想象不出家里到底出了多大的问题。
父亲阴郁的眼神,绝望的挣扎和从中流露出的重重心事,让他屈从了。
尽管是庶子,那也是他的父亲,他的家。
古玩这个行当,顾珺竹还没有更多的深入参与,但他知道其间必定有些不为外人所指的秘密,更不用说以顾家现在达到的成就,背后肯定隐藏了很多见不得人的勾当。
这是否就是父亲无法解释的原因呢?他马上想起那晚的那个蒙面男子。
“是,那是我找人放出的风声。”顾若天第一次正面肯定回答了儿子:“顾家生死存亡在此一举。而我,在为你的前途和未来做铺垫。”
“我的前途和未来?那凌家呢?”顾珺竹反问父亲。
“凌家已经一无所有,不能成为顾家的累赘。”前一刻的顾若天是个悲天悯人的父亲,后一刻的顾若天是个心狠手辣的商人。
在家族存亡和儿女情长上,想都不用想他会选择什么,牺牲什么。
任何一个人的两重人格唯有在最关键的时候才能展示的淋漓尽致。
顾珺竹心如死灰,他甚至不想再去看父亲一眼,“我先出去了。”
只留下这样一句话,顾珺竹走出了书房,走出了顾家的大门。
家,异常的沉闷,让他感到窒息。
今晚,他尤其不想呆在家里。
自己的人生,怎么看都像一条山涧流水,正在好好流淌的时候,偏偏遇到了一场暴雨或天气干旱,要么发着夹带着泥石的滚滚浑水,要么干涸到断流。
在他想和凌烟断绝关系时,父亲要他继续。等真的给了凌家继续的希望后,父亲又会无情把它掐断。
他的人生,牢牢捏在了娘的手心里。娘的人生,又牢牢捏在了爹的手心里。
父亲让他往东,他只能乖乖地往东。
所以,不仅父亲卑鄙,自己也很卑鄙。不仅父亲狠毒,自己一样的狠毒。不仅父亲两面三刀,自己也是帮凶。
愚孝的结果就是出卖自己的良心和灵魂。
这样的自己,自己能接受和容忍么
顾珺竹百转千思,怅然若失。
天气越来越热,白天的时间也越来越长。晚饭过后,天边还有一片尚未完全消退的晚霞,涂抹出淡淡的金黄色。
顾珺竹独自一人,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凌烟家小院外。
他站在侧面一块地势略高的土坡上,刚好能看见院子里的情景。
中午喝多了的凌烟这时已经起来了,她坐在小院里的一个矮木桌边呆呆的发愣。
祖父凌宇飞坐在另外一边,祖孙两人好像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
隔着远远的距离,顾珺竹根本听不见他们的交谈。可他的眼睛,却在温柔地注视着院子里的一切。
一对祖孙温馨和谐,令他暗中羡慕。
这段时间,他彻底理解了闲言碎语风卷残云般摧毁一切的威力,体味到了一个跌落倒谷底的人,会受到怎样的摧残和折磨。
可凌烟,却是个特别的存在。
经历了这么多磨难的她,没有寻死觅活,反倒是该哭的时候哭,该怒的时候怒,该笑的时候笑。
哭完了气完了又拼命地想方设法去生活。
她一块隐藏在砂石中的美玉,只是没人发觉她的价值和能量罢了。
所有顾珺竹更觉得害怕。
这样一种脾气的泼辣女子一旦发现他的虚伪和欺骗后成为怎样一种存在?
两种可能,一种是惊天动地,一种是心如死水。
不管哪种,对她都是无法弥补的伤害。
顾珺局的手里捏着几颗小石子,看一会院子的情景扔一颗小石子出去,他虽然说出过不放手的话,内心的犹豫和挣扎却是非常强烈的。
一边是生养的父母,一边是无辜的弱女子。
一边是自家的存亡,一边是别人的存亡。
他想到了自己刚才还在内心义正言辞讨伐父亲的两面性。因果轮回,这么快就报应在自己身上了。
原来遇事不遇事的差别就这么大。
原来自己也是个标标准准的小人。
手一伸,攥在手心里的石子已经没有了。顾珺竹低下头从自己的脚边又捡起了几颗,攥在手心里,准备继续往下扔。
就在他抬头的一瞬间,他看见一个男子的身影出现在院门口。
有些熟悉,又有些陌生。
顾珺竹闭上眼睛,平心静气地想着。
想起来了。
他的眼睛慢慢睁开了,是许诺。
这个时候许诺出现,明显是主动找上门来的。
许诺,会不会是凌烟最好的选择呢?
第三十章 神秘耳环()
“之用,去把那个匣子取来。”靠坐在龙床上的凤汐国皇帝羿瑞有气无力地说着,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寝殿的大门。
最近,他的脑子里经常出现幻觉,总是看见一个年轻女子婀娜的身姿,如花飞蝶舞般从那扇大门外走进来,远远的站在那里冲他微笑,羞涩而清新的小脸既清晰又模糊,让他心痛不已。
“是,陛下,”被羿瑞称为之用的人,是他身边最信任的总管太监张之用,从他还是皇子的时候就跟在身边侍候,已经整整四十年了。
老态龙钟的张之用最擅长的是揣摩皇帝的心事,最大的特点是分寸适当,最放心的对皇帝的忠诚。很多时候,只要皇帝一个眼神,他就知道下一步该干什么。
来到御案前,张之用熟练的打开最下面的一个暗格,从里面拿出一个精巧的朱红色木质妆匣,双手托着,毫无声息回到羿瑞身边。
“扶朕下来,朕要到门口走走。”羿瑞做正了身子,等着张之用来搀扶他。
寝殿内外天色朦胧,夕阳西下之时,天地之交尚存最后一抹金色的霞光,绝艳中带着凄迷。
就像黄发垂髫的羿瑞。
张之用此时的心就像天色一样是灰暗的,皇帝龙体欠安已经很久了,服下许多名贵的药物都不见疗效,病病歪歪的身子越来越虚弱,再这样去,只怕熬不过今年冬天了。
虽然他只是个奴才,和皇帝天上地下,但两个从小到老一起朝夕相处的人,在经历了无数次血雨腥风之后,早就明白了对方对自己而言是什么样的存在。
不只是外表的主卑和天地,同样也是内心的朋友和支撑。
时下已经进入四月中旬,天气不冷不热,御花园里养育的各类珍稀矮木花卉,枝粗叶茂,郁郁葱葱。
张之用搬了一个摇椅放在门口,扶着羿瑞坐了上去,那个位置,正好看见台阶下的一片牡丹园。
相较于满园争奇斗艳、繁花似锦的月季、海棠、金丝梅和富贵草等,这一片牡丹略显荒凉,小小的花苞有气无力地立在枝头,黄吧吧的叶子貌似营养不良,东一片西一片疏疏落落的长在枝干间。
“之用,这里的牡丹总是这个样子,死不死活不活的。”羿瑞觉得跟现在的他一模一样。
“陛下,牡丹只有在洛邑才能长得好,在别的地方都是这个样子,陛下明年抽个空去洛邑看牡丹吧。”张之用细声细语地回答着。
明年?羿瑞心里绝望地一笑。
明年的此时此刻,他会在哪里呢?这里,还是哪里?
羿瑞抬头看看天空。
天色即将转黑了。
“宸儿有信么?”羿瑞问。
“六王爷八百里加急密报刚刚送到,陛下要看么?”张之用折身从御案上找出羿景宸的密折,再次来到羿瑞身边。
羿瑞点了一下头。
张之用拆开蜡封密折,从中掏出一张纸,双手奉给了羿瑞,又就近拿着一根蜡烛点燃,站在皇帝身后。
“洛邑入冬以后天气干旱,最近又雨水不断,今年的收成堪忧啊,咳咳咳。”羿瑞虚弱地说。
“陛下不要担心,六王爷此次到老君庙祈福,一定会保佑国泰民安的。”张之用拿了一床锦缎夹被,盖在了羿瑞的身上,“天气还有些凉,您还是进屋吧。”
“没事,朕想再坐一会。之用,前几天雍王的宅子倒了,到底是怎么回事?”羿瑞想起来前几天大臣上的折子。
“极影去查了,雍王的那处宅子年久失修,已经有了裂缝,遇上几天的暴雨,东墙坍塌了。”张之用回着羿瑞的话。
极影,是直接听命于羿瑞的一直神秘军队,专门调查跟踪皇室成员,至今都是一个隐秘的存在,神龙见首不见尾。整个皇宫,除了张之用,再没第二个人知道了。
“老三一直节俭,没想到省到这个份上了。”羿瑞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点笑容,说不清是欣慰还是讽刺。
“但民间流传另外一种说法,”张之用据实禀报:“雍王居心叵测,意图染指皇嗣之位,激怒上苍,毁了他的宅子。”
张之用对于他听到和掌握的消息,从不向羿瑞隐瞒。
“哼,看来有些人已经急不可耐了。”羿瑞冷笑着。
眼下身边的两个儿子,二皇子平王羿景夙、三皇子雍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