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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品仵作-第6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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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天色未明,京畿兵马的铁蹄声惊醒了熟睡中的洛都百姓,大内卫军的火把、长刀惊动了百官的府邸。

    早在相党日夜密谋时,以云、景二族为首的复国党就闻出了风雨骤至的血腥气,于是急传密信给在各州县要津任职的族亲、密友、门生,命党从做好准备。当左相深夜进宫一事传入云、景二族府上时,二族已经悄然而动。

    这天,高举左右执宰相令的两路京畿兵马在洛都城中拼杀了起来,云、景二族及多数复国派官吏、志士被接出城去,奔往地方州县,主持对抗相党,并迎接三皇子。

    图鄂还一兵未点一兵未发,南图就陷入了内乱之中。

    直到此时,中都的官吏们才真正看清了英睿皇后挑此时机不声不响地抛出传国玉玺的威力,她虽坚持不言政事,但至今为止两次出手,一次将瑾王带回圣女身边,一次抛出传国玉玺,都为圣女夺权、巫瑾回国制造了大好时机。

    八月初六,南图大皇子巫旻即位。

    八月初八,图鄂发兵十万护送巫瑾前往两国边境,暮青随行,圣女暂时坐镇神殿。

    一大早,大军于城外待命,仪仗刚刚出城,市井人群里就出来个丑老太太。

    老太太身旁跟着个驼背老者,牢骚道:“我说,你这老婆子不是要回去?”

    老太太骂道:“你懂个屁!殿下和先生就这么一个后人,少主人又那么心善,不跟着能放心吗?”

    “那干嘛跟在少主人身边不就成了?干嘛说要走,又偷偷摸摸地跟在后头?”

    “我乐意独来独往,你管得着吗?”

    “……”

    梅姑挤出人群,跟着仪仗往城外去了,驼背老者跟在后头嘀嘀咕咕、牢牢骚骚。

    二人走后,人群里又走出一男一女。

    灰衫汉子挠着头问:“柳妹,你不是要重出江湖吗?”

    “谁是你妹子!”柳寡妇每每都是这话,而后望着仪仗和梅姑二人的背影说道,“这不就是江湖吗?”

    “……”

    两人也出了城,尾随着仪仗在官道上渐行渐远。

    九月初五,大军急行至庆州大安县,在大安县庙中等了将近半年的使节团终于归入了军中。

    九月初十一,大军出了神脉山,于三国边境地带扎营。南兴以保护凤驾为由兵压国境,向南图施压。

    九月十二,传令官诏令南图军出城相迎,云州镇阳县的城楼上,主帅捧着盖有大图传国玺印的诏令急急切切地传来幕僚,幕僚捻须细看,口若悬河,说了一堆的方寸、字形、风骨,最后只得出一个结论——看着像,但也可能是伪造者高明。主帅只好命人将诏令加急奏入洛都,可诏令刚出城三日,信官就急奔而回,叛军攻入云州,复国派已在四处响应了!

    九月二十五日,镇阳县受内外夹攻,终告失守!图鄂兵马入镇阳县,复国派官吏参拜传国玉玺,在镇阳县衙奉巫瑾为帝。

    十月二十日,两军联合攻下云州各县。

    十月二十四日,两军攻入钦州,仅月余,便夺下了钦州各县。

    十二月初二,数路复国派兵马会和于钦州,并图鄂大军,以大图传国玉玺开路,势如破竹,攻破芳州,洛都在望。雪片般的军奏飞入皇宫,险把刚即位数月的新帝给埋了,永和殿内的烛火夜夜不熄,中枢重臣出入如流,朝堂上人心惶惶,只能频频调兵守卫京畿,奈何西南二州也深陷于内战之中自顾不暇,朝廷数次催调皆如石沉大海,新帝和相党在煎熬中度过了除夕。

    正月二十日,复国派大军和图鄂大军兵临洛都城下,京畿兵马苦守一个多月,从未被攻破的洛都城门被撞开,洛都城破,巫瑾入宫。

第三十九章 复国丧钟() 
这天,阴云如盖,覆住了富丽的洛都皇宫。洛都乃千年古都,历经六次翻新,庄严绚丽,气魄宏伟,今日却金瓦竖箭,群殿生烟,遍地弃甲,血浸玉阶。

    半年前撤离洛都的复国派文武回来了,追随一人,登阶入殿。

    那人身披雪氅,自滚滚狼烟中走入昏暗无光的大殿,手捧国玺,眉宇生光。

    大图传国玉玺在战火中遗失,在战火中归来,时隔两百余年,皇宫的光景一如当年,唯有金殿上的人换了几代。

    金殿上,侍卫伏尸,龙灯翻倒,华帐扯落,宫人已经跑光了,只有一个老太监和几个殿内侍卫护着新帝、太后、皇后和权相等执宰近臣们退守在御座旁。

    太后霞披残破,皇后凤冠欲坠,新帝龙袍染血,权臣朝服不整。

    而巫瑾的衣袂上滴血未沾,前有神甲侍卫护驾,后有复国重臣相随,左有暮青披甲相陪,右有圣女执剑相护。

    这半年来,圣女坐镇神殿理政,直至联军攻破芳州,她才赶来洛都会和。近两个月的跋涉急行,她的面容上难掩疲态,但华裳美饰在身,姿容一如当年。

    “七郎何在?”

    “父皇何在?”

    圣女和巫瑾同声相询,母子二人问的是同一个人。

    新帝巫旻讥嘲道:“好一个父皇何在!你手持传国玉玺闯殿,是以儿臣的身份拜见父皇,还是以传国大君的身份命父皇来拜见你?父皇前年七月钦点使臣诏你回国,至今已过一年半!你心中何曾记挂父皇?你记挂的只是父皇的江山,是图鄂的江山,是大图的传国宝玺,是你复国大帝的权力威名!”

    怒责之言隔着金殿荡来,九尺华帐飞舞,腥风戾气如刀扑面!

    巫瑾露出遥思之色,淡漠地道:“一年半……是啊,本王前年十一月十二出的汴都,如今已一年两个月了……”

    暮青闻言两眉微低,神绪渐远,一年两个月,竟才一年多吗?而今大势已定,待大哥登基大典之后制出药来,她快马加鞭返回汴都时,算算时日,怕也恰巧与阿欢分别一年半吧?

    一年半……

    可她怎么觉得汴都一别,已有十年八载了呢?

    这一年半,若在汴都,兴许能平许多桩刑狱冤案,能见到取士改革的盛景,能看到章同统领水师的盛况,能为呼延查烈那孩子的成长多费些心;兴许逢节庆时能易容出宫,与阿欢在御街上逛逛庙会;兴许清明时能回趟古水县为爹娘祭扫陵墓,看看崔远的知县当得如何;又兴许……该把国事稍稍放一放,把身子养一养了,阿欢今年二十有八,该为人父了,他应该会很喜欢孩儿……

    暮青这才发现,她从未像此刻那么盼着事了归国去,哪怕只是在这金殿上听个三言两语都让她觉得甚是厌烦,她知道巫瑾不是爱争辩的人,于是斥道:“这一年零两个月,不知是谁与北燕帝和岭南王勾结,欲以蛊毒败神甲军于大莽山中,杀三皇子于南兴境内,再借三皇子之死兴兵问罪,联合岭南谋夺南兴江山?你绞尽脑汁地阻挠人回国,而今又责人回国之路绕得远、走得久,真乃加之罪何患无辞啊!他父皇病重,生母有险,爹娘皆是至亲,你上下嘴皮子一碰,责人不孝倒是容易,别人的抉择之难你又可懂?你就不爱江山皇位?你若不爱,何故阻挠兄弟回国?何故借假诏即位?你可以不顾君臣纲常、父子之恩,他人却该顾全忠孝、高洁无争?这金殿之上找不着镜子,刀却遍地皆是,何不拾起一把来,照照自己的脸?”

    这一番话骂出了暮青心头的烦躁憋闷,骂得巫瑾心头的苍凉为之一散,徒留想笑的念头,更听得一干复国重臣连声惊叹。

    这哪是要人拾刀为镜啊?这分明是要骂得人拾刀自刎!

    早就听闻英睿皇后言谈犀利,曾在盛京痛骂权相百官,在望山楼中舌辩寒门学子,在淮州府衙中坐堂问政,今日一见,名不虚传哪!

    巫旻隔着遍地刀箭看向暮青,这个破沈先生之谋、破岭南王之谋、破北燕帝之谋的女子,今日终于见到了!

    这时,太后厉声大笑,指着巫瑾身后的臣子们问道:“本宫乃太上皇的嫡妻!皇上乃太上皇的嫡长子!尔等拥立庶皇子,废嫡长之俗,以假玺诓骗诸军,攻入都城,杀进金殿,与叛臣贼子何异?!”

    云老道:“禀太后,传国宝玺乃真品,‘大图天子,奉天之宝!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十六字二书体,均出于大图高祖皇帝晚年之御笔,老臣等人已鉴过真伪了。”

    太后踉跄着退了一步,眼底刹那间涌起的惊惧之色很快便被讥嘲吞噬,“卿乃当代大学,真也好,假也罢,不全凭卿的一张嘴?传国宝玺未现世时,卿就以年迈之躯亲自远赴南兴接他回国,卿自然用尽手段护着他!而皇上乃本宫所出,他身为嫡长子,却要因卿等的复国伟愿而与一介在外为质的庶子争位,本宫身为他的母后,用尽手段护着他何错之有?”

    云老怒问:“这岂能是太后收买阉人、蛊惑国君,令其痴迷丹术,伤及龙体,不事朝政的理由?!”

    “这种事儿,纵观青史又不少见,有何大惊小怪的。”暮青接过话来,语气嘲讽,“各为理想,各为政见,各凭手段,各图己利。在政言政,赢则拥江山御座,败则废位身死,自古有为君之志的人,哪个不是拼上身家性命在夺在守?凭什么你们争时无错,输则满口贵贱高低?矫情!”

    此行她一为报大哥之恩,二为保南兴帝位,一年零两个月,南征北战,奔走三国,殚精竭虑,马不停蹄,难道没拼过命?步惜欢远在汴都守着江山,让出皇宫,瓮中捉鳖,行的难道不是险事,博的难道不是性命?巫瑾不懂武艺,水性生疏,却一同入阵,择机制敌,难道没搏过命?在江山之争上,谁坐享其成过?南图太后和新帝的一番斥责讥嘲委实矫情!

    巫谷太后被这犀利之言激得面也红耳也赤,喉头腥甜,目光似剑,恨不能提剑斩了暮青!若不是她,未必有今日之败!

    这时,圣女淡淡地道:“嫡妻?嫡长子?你的后位是怎么来的,你不知道吗?你乃继后,他的原配皇后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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