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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这少女今夜行事的心思,她必不是随意择的地方。今夜她自荐查案,他知道她必非真心,不过蛰伏静待,以寻逃出刺史府的时机。从发现那凶手脚印的一刻起,她便在思量着逃脱了。借着推理案情,理所当然地支走他身边两人,堂而皇之地要来了助她逃脱之物,猝然发难。
怪他,以往小瞧了她。
这等隐忍周密的女子,怎会随意择一处藏身地?
河岸垂柳枝条繁密,一可藏人二离河面近,她既择了此处,必是思虑到遇险时可跳河脱身的,那便定然水性不错。
“这回……许是我看走眼了。”步惜欢看向魏卓之,唇边噙起一笑。
那一笑,人间一抹红尘,覆了一场风华。
“这女子,有些意思。”男子望向河面飘着的素白,兴味懒起,瞧了会儿,忽道,“找到她!”
岸上十数道黑影跪着,闻令却都未动,魏卓之回头,见那些黑影肃然低头,月影下眉宇间皆有青丝游动,面色已现了黑紫,不出半刻,便可暴毙。他回身看向那望着河面的男子,目光微深,他功力果然是精进了,同时缚了这么多人,竟不见他面有异色。
“真不懂你,如今费力去寻她,何苦刺史府中放走她?”魏卓之摇摇头,这人的心思总深得叫人猜不透。
步惜欢转身,月下华袖自舞,河岸上十数道黑影面上一松,黑气渐退。只见他三两步间已在河堤上,一道背影,如见了天人,雾色渐遮了身影,只有声音来。
“人间路难行,至亲仇难报,倒想瞧瞧,她要如何走。”
*
暮青冒出头来时,头顶一弯石桥。
曲水河四通八达,城中河水多与此河相通,她一路潜游,不辨方向,也不知此时到了哪里。只是瞧石桥矮短,想着应是哪条巷子里的。
蛙声几闻,巷深更静,暮青隐在石桥下,并未急着上岸。
刺史府里那神秘男子行事叫人摸不透,小心些好。
今夜刺史府中,他放她离开时,她便知道他不是真心放她走。
那男子覆着面具,她瞧不见他的脸,却看得见他的动作。他那时坐在树下,瞧着兴味索然,却做出了一个动作——手支着下颌,食指竖起,放在了脸颊上。
这是典型的思考动作。
她虽不知他在想什么,但知道他放她走一定有目的。
劫了陈有良出了刺史府,她未敢轻忽大意,她劫走的是汴州刺史,相信那男子不会任由她杀了他,除非陈有良对他没用。所以她断定今夜定有追兵,便选择了河岸藏身。她江南长大,没生在深宅内院,又自小随爹走乡入村验尸,爬山游水都有一身好本事。曲水河宽,夜深水黑,好藏身亦好脱身。
她也不知游了多久,中途几回换气都小心翼翼的,如今到了这石桥下,倒可借着一避。
暮青贴去一侧桥墩,石面湿滑冰冷,她低头避在阴影里,眸底一片清冷。
爹果真是陈有良毒死的……
陈有良对幕后元凶讳莫如深,倒令她没有想到。她原以为,爹若是喝了陈有良的毒酒死的,命他杀爹灭口的便定是元隆帝了,未曾想他话里有元凶另有其人之意。
陈有良定被那群黑衣人救回了刺史府,他今夜因此事受了惊,刺史府又出了人命案,近期定会内外戒严,想再混进去估摸是难了。但他曾说,爹死后派了三拨人往古水县发丧,以为自己是接了丧报才来的汴河城。她瞧得出,他说的是实话,即是说此事他被下面的人瞒了?
衙门里的人办差是要向上官交差的,这些人竟敢谎报差事,莫非不是陈有良的人?
若不是,是谁的?
她不认为这些人未去古水县报丧是出于贪财想污了那些丧银。衙门里的公差贪财的是不少,但回头要交差,这些人顶多污点银子,差事是不敢不办的。她在古水县时就曾知道有公差去苦主家中报丧,丧报了,死者身上带着的银两没还给人家的。汴河城衙门的人即便贪那点丧银,也该来家中报丧。
人未来,此事便值得细剖。
爹这些年常来汴河城衙门办差,他人憨厚老实,应不会与这些公差结怨,这些人趁机报复爹的可能性不大。那么此事便是有人授意?这背后授意之人与爹有何怨,又与那杀爹的幕后元凶有何关联?
找到这些被陈有良派往古水县报丧的官差,至少能查出那背后授意者来!一步步查下去,定能让她追查到杀爹的元凶!
这是目前最清晰的线索,但事情不好办。
刺史府近期必定戒严,接近有难度。且今夜陈有良从她口中得知了手下公差谎报差事,他那时候脸色颇为难看,应是知道了这些人不是自己人。今夜回去,若他不能容他人势力在自己府中,便会处置这些人。若他出于某些考虑容了下来,也该能想到她会顺着这些人追查凶手。在这些人身边布下眼线,必定能找到她!
陈有良对爹的死有些愧意,找到她未必会为难她,但那神秘男子她不敢保证。此人对她以微表情察人观色那一手颇感兴趣,许有招揽她的意思。她不想为任何人所用,只想查出杀爹的元凶,为爹报仇,所以她不能再送上门去被人困住。
那该从哪里下手?
暮青垂着眸,河水浸了一身冷意,她顺着河水远望,见月色淡了下去,再过一个时辰,天将明了。
在水里许久,她已觉得有些冷,自知再不上岸便有失温的危险,避了这许久未曾听见岸上有异响,暮青略一思量,从石桥下出来上了岸。
眼前现出两条巷子,短短的石桥接了,黎明前最黑暗的时辰里如果两条通往未知的路,不知该走哪一条。
暮青没犹豫,转身拐进了最近的巷子。她懒得过石桥,去走对面的巷子,她刚从水里出来,体力所剩无几,能省一步路就少消耗一分体力。
那条巷子极短,十几步便走了出来,眼前竟豁然开朗。
前方曲岸柳林,绕着一座置地颇广的府邸,月色将隐,不见细貌,只见华美轮廓,门前挂着一串宫灯,映亮了匾上五个大字。
内廷美人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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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子好点了,折腾了两天,总算体温降下来了,谢妞儿们的关心。
实在是累狠了,多睡了会儿,起来码字,就到这会儿了。
咳,下面又有新剧情了,此处节操君出没,请自带避雷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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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奇葩少年()
一品仵作;第二十六章 奇葩少年
内廷,太监组成的机构,专司宫廷内务诸事。殆郠瑁尚
大兴自高祖皇帝时设内廷,沿用至今,已六百余年。美人司却是本朝新设,受内廷管制,专为当今圣上网罗天下俊美男子,虽新设了仅六年,却广为人知。
当今圣上好男风,美人司设立之初曾遭朝堂激烈反对,惊动了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出面,罚帝罪己,罪己诏昭告天下那日,帝驾却起程来了汴河行宫。那一路浩浩荡荡令罪己诏成了笑话,太皇太后生生被气病了不少时日,自那以后便缠绵病榻,对圣上的管束渐显力不从心了。
美人司设在汴河,大兴只此一司,却折尽天下俊美儿郎。
内廷为帝王选妃,每年八月征收捐税时由朝廷顺道将民间适龄女子登记造册,三年一选。年年逢八前,民间嫁女忙,此民风古来有之,却因当今圣上好男风,已改做“年年逢八前,民间娶媳忙”。家有俊秀儿郎的,大多早早定亲,却还是有因生得俊美,被美人司强征回汴河,送入行宫的。
本有雄心报国志,如今强做帝王宠。民间有怨不敢言,美人司行事却越发张狂。如今五胡叩边,西北战事激烈,边关三十万将士戍守国门抗击胡虏,内廷太监们却日日在兵曹职方司衙门口流连,看阅那些前来应征的儿郎,发现有俊美的,即刻强抢了去,囚进美人司。
此举惹恼了西北军副将鲁大,他前几日偷跑去赌坊,回来挨了顾老将军的军棍,本该在床上养着,却叫人把他抬出来,趴着指挥手下兵勇跟内廷太监们干架,职方司衙门口日日有热闹看。
这日一早,鲁大又被抬出来,身后带着的兵勇一个赛一个的结实粗壮,有的瞧起来还眉眼猥琐。 这些汉子都是他昨夜里挑出来的,粗话荤话花样最多,保证辱得那群太监恨不得回娘胎里再生一回。
那群太监欺人太甚,他们原想揍他个痛快,奈何那顾老头是个死心眼,说打架违反临行前大将军的军令,他们只好另寻他法解气。
一群人到了门口左右顾盼,摩拳擦掌,却没等来美人司的人。
鲁大挠了挠头,有点茫然,“咋了?今儿咋没来?”
*
美人司里,来了个少年公子,惊动了司监。
司监大太监王重喜来到明堂时,只见有一公子,凭栏独立,本是晨间向晓,却如见月下清霜。一枝合欢探入廊下,淡蕊斜红,映那少年一身清霜,清霜亦回春。
本无斗芳意,依旧冠群芳。若非此处是美人司,当真要叫人想起此话来。
美人!
此色非等闲!
王重喜目含明光,大步来了明堂前,人未至,已将少年打量在眼。少年不过及冠,白衣青簪,那白衣乃江南织造的素锦,贵重是贵重,只是有些年头了,衣上褶子压得有些实,一股子湿潮气,似是刚从箱子底下翻出来的陈年旧衣。那青簪一枝翠竹,衬少年一身清卓气,令人眼前一亮,料子却并不贵重。
这是哪家落魄门庭的公子吧?
王重喜心中有了数,笑起来女子般眉眼生媚,嗓音不男不女,“哟,这位公子,来咱们美人司可是有事?”
少年只望他一眼,话简洁,“自荐入宫。”
王重喜目光一亮,好嗓音!雨后风过竹林般的清音,当真不负这一身清卓气!至于少年自荐入宫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