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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乐凝眉,“灭了北际,大昭便会更加的强大,燕国也因此无法与大昭匹敌,这样……不是很好吗?”她心里巴不得大昭灭北际这一天能够早点到来,这样她就不用为眼下的事情烦恼……
“灭了北际,大昭自然可以更加的强大,但是……就目前来说,大昭没有办法把北际灭掉,你可知为何?”
常乐思索无果,无奈地摇了摇头。
太后拉过常乐的手,在她手背上轻轻地拍了拍,然后神色凝重地述出了原因,“制衡。”
“制衡?”
“没错。”太后的手指微微收紧,“当今三国分天下,形成的便是制衡之局。”
“制衡在于稳定。如果三国中其中一国出了事,这种平衡便会被打破,其后果不可想象。”
“大昭与燕国,两国国力旗鼓相当,两国虽然都有统一天下的念头,但是在真正的时机到来之前,彼此都不会,也不敢轻举妄动。”
“北际虽然是三国中最弱小的,但是却也是大昭与燕国各自都在拉拢的对象。因为大昭和燕国都知道,得北际者,距离逐鹿天下的时刻不远矣。”
“正因为这层原因在,燕国和大昭,无论是谁起了要灭北际的念头,两国中的一国一定会从中加以阻挠,除非当中的某一国已经强大到要统一着天下根本就不需要借助北际的力量了……”
“你父皇生前的心愿便是统一这天下,奈何他壮志未酬便已经自行西去……现在,这个遗愿落到了你皇兄的身上。”
“北际虽弱,但是也与我们大昭陆陆续续地对抗了三年,其后若是没有燕国的支持,想必也支撑不到现在。”
“但是现在,北际向大昭示好,说明北际与燕国之间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事情。无论如何,这是个拉拢北际的好时机,如果处理得当,这也是我们大昭真正开始走向一统天下的契机……”
太后的话语一字一句地在殿内响起,声音不大,但是常乐公主却感觉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敲击着她的心房一般。
一响又一响,一声又一声……她突然感觉到身体里有个地方好像变得空落落的。
声音一响,那地方也跟着隐隐作痛起来。
——
“矣司制,既然各宫娘娘需要的春衣式样都已经敲定下来,那今日便把事情都吩咐下去吧。”霍如歆把手下的文书合上,对着站在她案前的矣姀微微一笑。
矣姀点了点头,“是。”
“快别站着了,坐下来吧。”霍如歆对矣姀招了招手。
待矣姀在对面坐下来后,霍如歆把手边的一盏新茶推了过去,“这是新茶。知道你会在这个时候来,我特地吩咐柳絮泡了两杯,你快尝尝,看看好喝不好喝……”
矣姀低头尝了一口,笑了笑,“好喝。”
“你若是喜欢喝,待会儿我让柳絮给你包一些,你带回去后可以继续喝……”
“不用了不用了,谢谢霍尚功。”
“哎呀,你……你跟我客气什么呢……”
矣姀摇头,“属下并不是客气,只是……新茶难得,霍尚功还是自己留着吧。属下不如霍尚功会品茶,这些茶到了属下手里,怕是要被属下糟蹋了……”
“你啊……口口声声属下属下的,我真的是不知道该说你些什么好。”霍如歆笑着慨叹,“三年过去,你这性子倒是愈发的沉稳了,话么,也越来越会说了……”
“霍尚功又拿我来开玩笑了……”矣姀抿唇一笑,“大家都说,好琴盼知音,好茶亦如是。我对茶一无所知,那新茶落在我手里,当真是暴殄天物,霍尚功若是舍得,那我也只能厚着脸皮拿一些回去了……”
“你啊……”霍如歆又是笑着摇摇头。
此话过后,两人之间的话语转向随意,一来一往,你言我语,不过是一盏小茶,各自喝完竟然差不多用了一刻钟……
茶快喝完的时候,霍如歆抬眸看向对面沉默静坐的女子,眼眸里的笑意起起落落,几番变幻后,又归于如常。
一年前,蓝尚功告老还乡,她顺利地坐上了尚功之位,而矣姀,也随之擢升为司制,自此以后司掌司制房。
时间过得太快。
闭上眼睛,霍如歆依旧能够清楚地回忆起矣姀刚刚进宫时候的笨拙,但是眨眼之间,矣姀已经变得独当一面,无论发生多大的事情,她也能够沉着冷静地去解决,再也不复从前的惶恐小心。
当初那个由她领进宫里来的诚惶诚恐的小宫女,如今已经蜕变成了冷静沉稳,手腕有力的矣司制。
司制房在她的掌管之下,风头日盛,不但深得太后皇后等人的欢心,曾与之并举的司珍房也因此沦为了司制房绣服绣样的追随者——以前司珍房与司制房都是各做各的,但是如今,司制房制作首饰饰物时需要以司制房的绣样衣裙为出发点——这是她在其位时从未有过的景象。
70。第 70 章()
时间在不紧不慢中慢慢地流逝而去; 矣姀垂眸看了一眼杯底剩下来的薄薄一层茶水; 觉得自己也是时候离开了。
她微微一笑; 低头道; “多谢霍尚功的款待,属下还有事情要处理; 先告退了。”
正欲站起来; 手背却是被人轻轻按住,“矣司制且慢。”
矣姀适时止住脚步; 回头轻声问道,“霍尚功还有什么吩咐?”
霍如歆叹了一声,“若是时间不赶; 你陪我说说话吧。有些话; 我放在心里也好久了,只是却从来找不到人说。你若是愿意听; 不妨就在我这里多坐一会儿?”
似乎是怕矣姀推脱,她又补充了一句,“事务总是处理不完的。你虽然任职司制; 但是事必躬亲这样也不大好; 不妨恰当地放手,让那些宫人去做一做,也好锻炼锻炼她们的能力; 以后处理起事情来你也可以轻松一些。”
霍如歆把话说到了这样的程度; 矣姀纵是有离去的念头; 但是也只能把念头压下来了。
她坐回原位; 脸上露出招牌般的浅浅一笑,柔和地道,“霍尚功不妨直言。”
霍如歆闻言松了眉头,但是须臾之后,脸上又浮上了几分纠结。
看着坐在对面等她直言容颜姣好的女子,她的手指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终是把手腕收回去袖子后,才舒缓地吐出一口气,不紧不慢地说出一句话来,“矣姀,你可知道,那些将士很快便就要返回国都了?”
矣姀……
矣姀一愣,霍尚功这是在称呼她的名字。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霍尚功已经很久没有直呼过她的名字了……至少,在她成为司制后,霍尚功是再也没有直呼她的名字了。
如今霍尚功突然这样称呼她,是为了拉近与她已经有些渐远的关系?
还有,霍尚功话语里提到的将士卸甲归田一事,想来她其实要说的人,是闫大哥……
是闫大哥要回来了的意思吧。
只是,她突然提起这些,是因为别的原因,还是因为……她心里对闫大哥依旧留有情意,所以才会对闫大哥要回来的消息如此的动情?
可是,那年她不是要和闫大哥断情吗?
如今摆出这样的模样,是因为……难忘旧情?
心中刹那间掠过几番思量,矣姀心里有些惊讶也有些疑惑。
尽管心里起伏不定,但是她的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的表现,只是神情自若地笑着把话接了下来,用一种平和的声音说道,“这个消息我也是不久前才听到,说是胡人这一次是真的要投降了,我们大昭的将士们,即将凯旋。”
“是啊……”霍如歆低头一叹,语气忽然变得有些惆怅,“也不知道他……”
古来征战,皆是一将功成万骨枯。
矣姀知道霍如歆心里的担忧,心头突然间掠过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她愣了愣,最终还是很快回过神来笑着安慰她,“闫大哥吉人天相,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霍如歆抿了抿唇,神色却是有些勉强,“但愿如此吧。”
她最近不知道为何总是出现心悸的情况。
有的时候,夜半里还会从梦中惊醒,只因为她在梦中看到,看到闫敬被胡人斩杀于马下,喷薄而出的颜色会使她的整个梦境都变成惨烈的血色,然后她会尖叫着从梦中醒过来……
霍如歆喝了一口茶压惊,然后勉强地转移了话题,“对了,我记得你曾经说过,赵大人也在翡凉城?”
矣姀点了点头,“是。”
翡凉城是处于大昭和北际两国交接处的一座城,大昭的军队在此驻扎,守卫着边境。
矣姀第一次听到这个城的名字,是在三年前,那时候司制房要为边关戍边将士们赶制御寒的冬衣,她们连夜缝好的棉衣都最后都被送到了那座名为翡凉的城。
“你们也是青梅竹马,想来你的心情应该也和一样,会时刻地为那个人担忧吧?”霍如歆几分感叹。
矣姀想要否认,但是最终还是什么什么话都没说。
她会为赵徽聿担忧吗?
矣姀在心里问自己。
问题的答案很快就出来了。
不会。
赵徽聿去翡凉城的这三年,她很少会想起他。
不但如此,她也很少会想起那些已经属于过去的事情,甚至是上辈子里的事情也不曾过多地回忆。
她把她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当下,放在了所有她需要做,需要谋划的事情上。
没有任何人可以当她的靠山,那么,她要在宫里活下去,就必须要往上爬……
要往上爬,除了要有运气,还要有实力。
这几年来,她每天都要打醒十二分的精神来面对各种可能出现的问题。精力本就有限,能够把当天那些问题解决掉已属不易,回到房间里,她累得基本是倒头就睡,别说是去想这些于她无益的事情,就连是她自己事情,她也没有额外的精力和时间去想……
“希望他们都能够平安归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