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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服侍嘉敏已久,自然知道嘉敏对于私相授受并不十分在乎,但是这支簪子的主人,用意所在,却教人细思恐极。
如果是李郎君,大可以大大方方通过姐妹,或者长辈把东西送过来,用不用在她家姑娘。
如果不是……她该说一声其心可诛吗?
嘉敏缓缓吐出一口气,她隐隐能猜出这支簪子的主人。无论是南平王妃为她准备的,还是长辈如太后、太妃、长公主,手帕交如郑笑薇、胡嘉子送过来的簪子,都不是金就是玉,或者琉璃、玛瑙。
时南有民歌,说东西植松柏,左右种梧桐。枝枝相覆盖,叶叶相交通。中有双飞鸟,自名为鸳鸯。能心思清雅如此人,这世上原也没有几个。然而她想不出他怎么能使人把簪子放在曲莲的枕边。
能进南平王府已经是匪夷所思……昭诩大婚之后,洛阳各府邸都整顿了家奴、下人,而能知道曲莲是谁,猜出她贴身的这些婢子里,谁会心神不定,最终把簪子交给她……便是嘉敏,也有瞬间的毛骨悚然。
他的手,到底有多长?
却稳了稳神,不说收,也不说不收,只道:“你且下去。”
曲莲如获大赦,急急退了出去。
半夏捧了首饰盒子进们来,却奇道:“曲莲今儿怎么了,这满头大汗的,像从水里捞上来一样。”
嘉敏没有作声,任半夏把这些或轻或重的首饰给她戴上,戴到手镯的时候,方才突然问道:“今儿的宾客名单……”
“在竹苓姐手里。”半夏应道,“我去给姑娘取来。”
嘉敏道:“叫竹苓进来便是。”
半夏便应了,片刻,竹苓进来,嘉敏道:“今儿都来了哪些人?”这名单原是她看过的,这当口,不知怎的,竟有些心神不定了。
竹苓虽不知所以,人却是伶俐,自不待嘉敏再开口,展开名单读给嘉敏听:
“……常山长公主,乐浪长公主,彭城长公主,乐安长公主,高平长公主……”
“……阳平公主,永泰公主……元二十五娘……”
“安兴县主,淮阳县主,寿光县主,西城县主……”
“……郑三娘,郑五娘,郑六娘,崔七娘,崔八娘,崔九娘,崔十二娘,崔十五娘,卢六娘,卢七娘,李……”
读到这里,一怔,声音即止。
嘉敏问:“李家来了谁?”她记得李家九夫人,十五娘,十六娘,都在名单上,怎么竹苓念到这里,却住了。
竹苓面有难色,斟酌了片刻,方才说道:“想、想是……”
“我问你,李家来了谁?”嘉敏面色一沉。这日子,竹苓哪里敢让她发火,忙道:“李、李九娘。”
嘉敏:……
“我记得……”竹苓嗫嚅道,“婢子记得李郎君说过要来的……我找找,让我找找……”
“不必……”
“找到了!”竹苓喜道,“我就说过,李郎君应过要来的!”
嘉敏默然了片刻,郑三的话这时候如魔音一般响起来:“如果李家有负三娘子呢?”至少李十一郎没有负她,至少李九娘没有负她。
她猜不出是什么影响了九夫人的决定,是李家老太爷的意外得胜归来,李家荣耀在望呢,还是嘉欣散布的流言?无论如何,在全洛阳都知道她将要嫁入李家的情况下,李卢氏的缺席,确实是相当响亮的一耳光。
不过,嘉敏想道,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人还是要知足。
“接着念。”嘉敏说。
“是。”
再过了盏茶功夫,芳芸过来与嘉敏说:“三娘子,吉时到了。”
嘉敏点点头,由甘草扶着,出了画屏阁。
第322章 及笄(上)()
这是嘉敏第二次举行及笄礼了,上次要早得多,大致是过了十四,因为急于出阁,南平王与南平王妃便为她主持了及笄礼。
那一次,南平王倒是难得的在京中,嘉敏有时候会想起,那天竟然下了雨,来的人也不多,雨天不宜出行是个好借口。宫里还是来了人的,总看着王妃的面子。父亲目色里的叹息,如今想来,如风里渺渺。
他为她担着心,她如今是知道了。
她与李十一郎定亲,比当初与萧南,要让父亲放心得多吧,如父亲再回到平城,在母亲墓前,会不会说,总算是能给她一个交代了?
笙乐响了起来。
宫里来的女官引导嘉敏步入偏厅,温姨娘等在那里,之前和她置过气,铁齿铜牙说了不肯给她加簪,临了临了,却还是坐在这里,等着给她梳头……到底是她一手带大的孩子啊,她怎么狠得下心呢。
温姨娘一下一下地给嘉敏梳着发,嘉敏的发丝细软,柔顺,扑满了整个肩头,疏密光泽如乌玉。让她想起她小的时候,才到她膝高的时候,才到她腰高的时候,一转眼,就够到她的肩头……再之后,她比她高了。
挺拔,亭亭,清新如新发的竹,怎么都是好看的。
她的孩子……她还有一个孩子,因为她流落天涯,温浣云鼻子一酸,到底忍住了。三娘的好日子,她可不能把它冲坏了。
如果阿姐能看到三娘及笄……该有多好。她这时候想起阿姐,面容已经模糊了,到底是十余年过去。却还记得她说话的样子,每个字都清晰,像是金的玉的落在地上,一锤定音……那干脆劲儿。
有时候她觉得,王妃比她像阿姐。
她不像,她知道她不像,虽然眉目是像的。姐夫对她并不是不好,然而姐夫到底也只是姐夫,她心里没有僭越过。
她从前是把三娘当女儿看,当女儿养。有时候她觉得三娘比阿袖更像她的孩子。但是后来她知道了不是,并不是。阿袖才是她的女儿,没有父亲的孩子。三娘是南平王的女儿,金尊玉贵的公主。
命运终于在她面前撕裂开来,血淋淋的残酷。也许阿袖是早知道,所以她才不像她。她不能像她。
一滴眼泪,终于无可奈何坠了下去。
“姨娘?”嘉敏没有回头,却有些不安。
“……就好了,三娘莫急。”温姨娘嗓子有些哑。
嘉敏道:“我不急,姨娘慢慢梳。”
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嘉敏多少是心虚,虽然她不信贺兰初袖已经死了,但是景况定然好不到哪里去。她并不后悔做这些,但是她不知道如何与温姨娘交代……温姨娘还肯为她梳发,已经是心满意足。
温浣云心里充满了酸楚,她不知道她是该为三娘高兴,还是为阿袖心酸……她那样匆忙地出阁,冰天雪地的,她给她插上簪子,就算是及笄。寒酸到她每每午夜梦回,都能看见女儿在哭泣。
想到这些,难受得手都有些发软。最后一下把头发梳上去,一个中规中矩的髻。
女官领嘉敏出去,嘉敏尤回头对温姨娘道:“姨娘过来观礼啊。”
天真如昔时。
温姨娘强笑道:“姨娘换过衣裳就来。”
待看到她一手养大的那个孩子姗姗出门去,忽地身子一软,几乎跌倒在地。那个人说、那个人说,阿袖还活着。
嘉敏跟着女官进到东房,宾客俱已到齐。嘉敏一眼扫过去,谢云然、嘉言、嘉欣、嘉媛几个都在。李家九娘坐得略偏,眉目里大有憔悴之色。南平王妃升座,左首是如今宗室里最年长的淮阳长公主。
执事也是宫里来的女官,奉笄以进。乐浪长公主往前一步取笄,走到嘉敏面前,北向而立。乐声稍歇,乐人唱祝祷词:“令月吉日,始加元服。弃尔幼志,顺尔成德。寿考绵鸿,以介景福。”
然后乐声又响了起来。乐浪长公主上前来给嘉敏加笄。笄是温玉所制,雪白如羊脂。簪尾镂空了雕一朵牡丹半开,奇的大约是牡丹花心里一点胭脂红……竟是天然。也难为王妃从哪里寻来。
嘉敏低一低头:“姑母。”
乐浪长公主微微一笑,并不应声。
女官引嘉敏到里屋去。芳荇双手捧了大袖长裙,待嘉敏进来,抖开衣物,忽地手上一紧,定睛看时……
一声惊叫从里屋传来。
一时间厅里人人侧目。得亏有王妃、长公主坐镇,在座的也多是高门大族的贵女,打小养出来的规矩,虽然人人好奇,到底没有谁伸长了脖子往里看。最多也不过是心里感慨,南平王府真是流年不利。
……先前世子迎娶出事,如今兰陵公主及笄又……
芳荇面色惨白,唇一直在抖动,却连个囫囵字都吐不出来。
她知道她完了。
她死定了。
王妃素日再疼她,出了这种岔子,也不能饶了她。更别说三娘子,不不不,就是她自己,也无法原谅自己……怎么能出这样的差错。
来了。嘉敏心里响的却是这一声。那就像是绷了太久的弦,就等着弦断的那个时刻……终于断了,铮然。终于不必再提心吊胆。
从来等候才是最磨人的。
“让我看看。”嘉敏说。
“公、公主……”
“让婢子先来吧。”
女官却阻止了她,上前一步,刚刚好挡住她的去路。嘉敏知她职责所在,也不勉强,略站定了。就听得女官与芳荇低声交谈几句,说是交谈,其实多半是女官在说。芳荇不过单个单个的应字。
“只剔了一根线……”女官道,“手法巧妙,看来是个针线上的高手……这根线刚刚好就在经纬结点上……”
“要补却来不及。”
没出口的话是,公主及笄何等肃重,难道能叫公主穿件有破洞的大裙来完成她的成人礼?便是瑕疵都过了。虽然并不是不能遮掩。
然而这也不是追究责任的时机。女官与芳荇都是极能干之人才,当此关头,竟都束手无策。虽则笄礼上有三套礼服,每加一簪,换服饰一次,然而每种服制、配饰都有相应的规格,丝毫都不能乱。
而良辰吉时也是定好的,最多能宽限一刻……不能再多了。
芳荇惨然道:“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