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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整两层地狱变走完,地藏王菩萨的宝冠赫然在望,几乎是所有人,都松了口气这壁画不可谓不精美,只是越精美,就越逼真,就越可怖都是位高权重的人,谁手里没攥过一两条人命,谁敢说,生平无一事亏心?
太后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永宁寺住持自然极有眼光,恰到好处解说道:“地藏王菩萨功德早已圆满,只因在仞利天受佛祖嘱咐:“释迦佛入灭到弥勒佛下生人间之前,六道众生都由你来教化”,地藏王于是发愿:地狱不空,誓不成佛。所以即便是在地狱中受苦的罪人,只要虔心向佛,称念菩萨名号,就能得到菩萨愿力。”
壁画里,地藏王菩萨莲座之下,无数仰望的面孔,喜悦都浮在眼睛里,光晕从背后升起,祥云朵朵,那是被洗净的灵魂。
住持话音方落,就听得人群中有个少女清润的声音:“阿弥陀佛,我佛慈悲。”
有人侧目,更多人跟着诵念佛号,连太后也含笑,双手合十。皇帝目色微沉,他像是想要伸手抚一下壁画里仰头的灵魂,但是最终也没有,只低眉,跟着念了一句:“阿弥陀佛。”
嘉敏心里哼了一声,谢云然低声道:“你家表姐,可真是个妙人儿。”
当然妙。方从地狱变的惊魂中出来,这一众贵人,哪个不想念一声阿弥陀佛。只苦无机会。有贺兰初袖带这个头,就都有了台阶。不说感激,好感总要添上一分也就她才需要私下讨好。
倒是正正能做萧南的贤内助。嘉敏不无含酸地想。奈何一样米养百样人,她是明明知道,只是做不出来。讨人欢喜,也是件需要天赋的事。
又往前,是龙树菩萨,观音菩萨,常悲菩萨,陀罗尼菩萨,金刚藏菩萨,画像栩栩,各有姿态。
接着黑衣黑马黑幡的招魂使者,又有秦广王判案图,亡人渡河图,五官王举秤量罪图,最后轮转王判决图,再之后是六道轮回,这已经走完四层浮屠了。贵人素来出行坐车,坐辇,要不是因着太后与皇帝在此,怕是要走一层,歇一层,饶是如此,到四层走完,也有些喘,只是咬牙硬撑。
第五层是天龙八部听佛证道。天众颜色甚美,其发则柔软润泽,其齿则白净方密,其目清澈明悦,其行则无边无碍,缓急自如。他们身挂璎珞,飞于半空,奏天乐,散天花,熏天香。夜摩天或互执双手,兜率天则彼此忆念,又有化乐诸天,魔身诸天,形或有不同,一直画到天人五衰。
又有龙众,龙王取水,龙女成佛像。
修罗好战而多疑,夜叉勇健,在天,在地,在虚空。乾达婆飘渺,迦楼罗头顶如意珠,展开金翅,足以覆天盖地,它以毒龙为食,到临终时,诸龙吐毒,于是上下翻飞七次,飞到金刚轮山顶上,肉身烧尽,只余一心,青如琉璃色。
皇帝命终之时,大约就如这迦楼罗,嘉敏想。他在高塔之上,只着单衣,面色青紫,他说:“能给我块头巾么?”
她没有应声,他抬头来,认出是元景浩的女儿,元昭诩的妹妹,他原本是要杀了她,但是看在萧南的份上反正众所皆知,宋王妃懦弱无用,想是留了也无妨,不想有今日。他问:“你是来杀我的么?”
第129章 浮屠(二)()
嘉敏把匕首推过去。 ;新;比;奇;中;文;网;w;w;w;.;x;i;n;b;i;q;i;.;c;o;m;
皇帝摇头道:“这不是天子的死法。”
天子之死,不加以锋刃。这时候塔外的风刮得鬼哭狼嚎,金铃乱响,嘉敏犹豫了一会儿,收起匕首,取下披帛递过去,那天晚上,燕帝元明钦自缢身亡,谥号庄烈,兵甲亟作曰庄,刚正曰烈。
这时候皇帝并不知道这些,嘉敏看他,他就冲她微笑。贺兰初袖冷笑一声,她自然知道皇帝最终的结局,是死在元嘉敏手上,只是元嘉敏恐怕自己并不知道,她之所以得到这个弑君的机会,并不是因为她是当时洛阳城里,元景浩唯一的骨肉,而是因为她,她想要她背上弑君之名。
她就和皇帝当初一样,是想过要斩草除根的。
她记得她向萧南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说的是:“三娘心痛姨父和表哥的死,定然是恨不能手刃陛下。”
萧南当时斜斜看了她一眼:“那又如何?”他是知道弑君的后果的。
“让三娘送陛下最后一程,既是如了她的心愿,即便在陛下,想必也是服气的。”贺兰初袖想了想,又补充说:“如今三娘,不过是比死人多一口气,没准出了这口气,反而能活过来呢?”
便是活过来,也再没人救得了她。如果嘉敏真的手刃皇帝的话。不过事实上并没有。皇帝是自缢身亡,对谁都交代得过去。到次日验尸的时候,也没有人找到他自缢的工具,应该是烧了。
元嘉敏倒是难得聪明了一回。
弑君的罪名最后还是落在元钊头上,元钊扛不住天下群起而攻之,退出洛阳,那个没用的东西,贺兰初袖嗤之以鼻。
到第七层,已经有不少贵人吃不消,不得不向太后告罪,太后自是好生安抚,留她们在底下暂歇,永宁寺自有人才安排周全,余下人或仗着有人扶持,或年轻力壮,或身体轻健,或名利心炽,或一心向佛,继续往上,第七层、第八层……终于到塔顶。
从窗口往外,向东,正正能看到太极殿顶。
通天塔第九层画的是佛陀讲经,就再没有任何妖魔鬼怪,也不见凡尘俗世,所过之处,或是菩萨,或是罗汉,或者是尊者,无不面目祥和,举止优美。住持的解说也动人之极:“……佛陀说,你们持戒,如贫穷的人得到宝物,如黑暗中燃起明灯,和我住世,并没有不同。”
说的是佛陀涅盘。
忽然有人“啊”了一声,随即一声尖叫:“有人!”
“有刺客!”
“保护太后!”
“陛下!”
随侍在侧的羽林郎哗啦啦全涌了上来,把贵人们、特别是皇帝与太后团团围住,太后将皇帝护在身后。母亲把女儿护在身后。谢云然拉住嘉敏的手。所有人的目光都仓皇往前看去,那是壁画的尽头,佛陀已经交代完后事,双手合十,涅盘而去。身下祥云朵朵,天乐袅袅,吉光普照。
吉光下有人!
那人……吉光下那人穿大红法衣,衣上团团,是金光闪闪绣的字纹,却金冠束发,并非僧众。他背对众人盘腿面壁而坐,听到动静也没有回头,只低眉敛容,诵念一声:“如是我闻!”
“大胆!”元十七郎按剑上前一步,他左右的羽林郎赶紧跟上。元十七郎心里懊糟透了,他今儿领军,负责永宁寺安危,闹出这档子事,他责任不小。正要再喝问一声:“什么人!”却被太后阻止:“且慢!”
“太后?”元十七郎不解。
太后像是深吸了口气,颤巍巍抬起手,指着那人面前的壁画,说:“你瞧……他的衣服。”
贵人们的目光都往壁画上看去,几乎是不约而同,也齐齐倒吸了一口气:只见壁画上,祥云之下,凡尘之中,站了位尊者,穿的正是大红法衣,衣上团团绣了金光闪闪的字纹。尊者微张嘴,那口型,可不是正是个“如”字?
如是我闻。
略读过佛经的都知道,佛陀诸弟子中,阿难尊者多闻第一,佛陀涅盘之后,凡有传道,都以“如是我闻”开头。
如果、如果那人转头来……如果、如果那人的眉目,果然、果然竟与阿难尊者一模一样,那、那……天人下凡,那可不是一般的祥瑞。
心怀叵测的刺客顿时变成瑞气千条的祥瑞,元十七郎还真愣了片刻,眼看太后莲步微移,就要走上前去,元十七郎与皇帝几乎是同时出声:“太后不可!”
“母亲不可!”
有皇帝发话,元十七郎识趣住嘴,皇帝道:“且不管这人是……凭空出现在这塔顶,住持总该给朕一个解释罢?”皇帝原本是想说“是人是妖是鬼”,终究也怕于佛不敬,临时吞了这几个字。
一语惊醒梦中人,一众贵人心中都人忍不住想:天子虽然年少,这天大的祥瑞面前,竟有这份镇定,果然不凡。
以永宁寺住持的定力,便泰山崩于前,大约也不能让他惊到这份上。
当时双手合十,唱一声佛号,方才略躬身,说道:“回陛下的话,永宁寺落成之后,即刻上下清场封锁,遣得力弟子看守,所有钥匙,都只在老衲手中,但便是老衲,也不曾步入此间。”
停一停,又道:“自塔落成,老衲便与诸位师弟于塔下诵经,有一月之久,到今晨方止,如这人是一月之前留在塔中,便还在世,也……”
原本是永宁寺塔落成,就要请太后前来,奈何钦天司算来算去,愣是找不到良辰吉日,所以才一拖再拖。
道家有辟谷,佛家并无此说,这人如果是道家来砸场子,就不该身披佛家法衣,如是佛家,一月之期,不死也该脱层皮,是一眼就能看出的。但是那人仍然没有转身的意思,就像完全没有听到这一问一答。
当然也有可能,是这人在永宁寺落成之后,一月之前,就带了食物上来。不过一月所需,食物与水分量不少,这寺中僧人封塔之前,应该是有过清场,大量食物与水,绝无可能瞒过他们的眼睛。
除非……除非寺中有人,里应外合。皇帝心里这么想,也知道没有证据,这话便是天子,也不便轻率出口。且不说母亲笃信神佛,永宁寺住持佛法精深,也不至于为谄媚皇家,做出这等事。
那就只剩下最后一个可能诸位贵人能想到,住持自然也能想到,合手又宣了一声佛号,说道:“请施主遣人检视塔中门窗。”如果没有僧人里应外合,有人要潜入此塔,必然会在门窗上留下痕迹。
不知道半夏打扫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