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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鉴泥心-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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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妈妈瞥一眼黎昕语气不紧不慢似已习以为常:“昕昕,那是你老公,你虐待他干嘛?”
黎昕刚被高俊明那一声“妈”叫得打了个寒颤,立马又被妈妈这一句话雷得里焦外嫩,张口结舌。连李静怡也只笑着看她一眼,把切好的水果递了过去:“小高,天热,吃点西瓜。”
黎昕心里气哼哼地想:“我是不是就是传说中那个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的笨蛋呀?”
夜深,高俊明告辞回去,黎昕送他出门,他又好说歹说耍尽手段在她唇上轻薄一番,黎昕好不容易推开他,趁机问了他一句话,可她马上就后悔了,兀自转身回家。
她问:“琳达要一直住在你家里吗?”
他答:“嗯哼,她身体不好,没法让她住外面。你要是介意,那我委屈一下,住你这里就行了。”
黎昕懒得理他,毫不犹豫地赶紧走人,一路上认真反省,自己今天因为周诩一句话,是不是就陷入魔障了?
第二天,高俊明大模大样地守在黎昕教室外等她下课,大方地和上课的讲师打招呼,然后在众目睽睽下搂着黎昕离开。班上的同学不认得他,好奇地打量,黎昕被他弄得不好意思,又知道他的倔脾气,想让他放手纯属枉然,只好赶紧跟他离开,边走边问:“你不陪着琳达,跑这里来干什么?”
高俊明理直气壮:“接老婆,妈让我来的。”
鉴于某人昨天那熟稔的称呼,黎昕小心翼翼地继续问:“是……阿姨?”
“不是,是岳母。还有,见了我妈,不许再叫阿姨,要叫妈,知不知道?不然,以后你婆母不疼你可别跟我哭鼻子。”声音很严肃,表情……很轻佻。
黎昕头疼,这家伙,出去一年,是不是只学会了比以前更加油嘴滑舌?她充分领悟,这世上,真的只有更滑,没有最滑!
但是高俊明带她去的方向却不是黎家,而是高家,黎昕疑惑地看他,他居然淡定地说:“岳父岳母去我家了,估计是要检查新房。”
黎昕心下黯然,想起去年爸爸说过的话,他们要亲自登门致歉,她心下了然,今天,父母就是道歉来了,因为女儿的执拗,为了女儿的幸福,他们选择了主动。但是高家客厅里的气氛完全没有她设想的沉重,那一派和乐融融让黎昕放下心来,黎昕暗自庆幸:有一个直爽的婆母的确是一件幸事。
不过她庆幸得早了些,等她下一次跟高俊明去高家,高妈妈连借口都懒得找,直接撵了儿子出门,然后对局促的黎昕说:只此一次,下不为例。下一次,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不会原谅你这样肆意践踏伤害我的儿子。
高妈妈语气虽然严厉,眼里却闪烁着泪花,黎昕当面听她的指责,心头终于释然,以高妈妈直率的个性,这样当面锣对面鼓地明说了,反而是心里真的要原谅她接纳她了。看着高妈妈这一年来明显衰老的容颜,黎昕心头酸涩,自己那一时的迷惑,带给亲人们太多的伤害了,她声音发涩:“阿姨……”
“还叫阿姨?还不改口呀?”
黎昕踌躇又踌躇,终于羞涩地叫她:“妈!”
高妈妈眉开眼笑,笑着笑着,却又忍不住落泪:“孩子,你知不知道那些日子我有多恨你!”
“虽然知道了你拒绝俊明的原因,可是看着俊明难受,看他一个人孤单地出国,我真的不知道他那个样子出去,能不能挺得住。那时候我真是很恨你呀,虽然也同情你,想着你也为难,分不清自己的感情,也是很无奈很惶惑的吧,可是更恨你!我儿子那么喜欢你,你怎么可以感觉不到他的心?他喜欢你那么久了,你怎么忍心让他这样难过……直到这几天俊明回来,看到他好好的,我才算是放下了心。琳达说,你是因为无法接受自己要拖累俊明一辈子的事实,潜意识里要推开他,你是太爱俊明了,所以才会这样做。可是孩子,我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你拒绝他,只会让他更痛苦,他再有耐性,也禁不住你这样折磨他。以后,你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好好和俊明过日子。你妈妈说你在做翻译,今后也少做或者不做吧,只要你身体好好的,俊明开心,我……我……比什么都高兴。”
高妈妈抬手拭泪,黎昕也忍不住动容,真诚地说:“是我不对,我太任性了。”
“以后,再也不许了!不管是什么理由,你要是再说和俊明分手,我绝不再原谅你,你知不知道?”
黎昕频频点头,高俊明开门回来,看到的就是老妈和媳妇促膝哭笑的惊悚画面,吓得他赶紧扑过去搂着黎昕:“黎昕,你没事吧?妈你怎么欺负她了?”
高妈妈扬起的手还没拍下,他突然回过神来,赶紧回身抱住老妈:“媳妇,你怎么还没进门就敢把我妈气哭了,我跟你说了我妈是最最至高无上的,你可不能气着她老人家,记住了吗?”
高妈妈又好气又好笑,推他:“得了,你个有了媳妇就不要娘的家伙!问问你媳妇,好久过门,那才是正事。”
高俊明扶着老妈肩头,严肃地对黎昕:“媳妇,你婆母问话了,赶紧从实招来,是不是今天就搬过来,正式做我家媳妇?”
黎昕瞪他,不疾不徐地回答:“妈说了,俊明有耐性,所以,不急。”话音一落,高俊明直接坐到她旁边,扭股儿糖般撒赖不干了。
高妈妈扑哧一声笑了,这丫头!还真是一物降一物啊!笑着进了厨房,可不能坏了儿子的好事。
去年夏天,高爸爸连拖带拽地带着老伴离开黎家之后,高妈妈才听说了黎昕拒绝高俊明的原因,她好几天都没明白过来,怎么就变成了别人,怎么可能不是她自己呢?没听说过谁动了手术就要对别人的孩子负责呀!她是个直性子的人,这样绕来绕去的事把她绕晕了,她想去责备黎昕,又觉得好像那也不是黎昕自己的选择,不去责备,看着儿子形容萎靡颓唐哀伤的模样,她又觉得心头堵得慌。送儿子出国的时候,看着他低落消沉的背影走过安检口,她真是觉得黎昕不可原谅,就算你迷惘犹豫,可俊明对你的心你总还记得吧?怎么可以这样伤害他!俊明出去,她实在是真希望他能遇上别的姑娘,要是身体健康,可不比什么都好?有时候她甚至暗自庆幸,没准黎昕来这么一下,能让俊明长痛不如短痛,反倒彻底解脱了!
可是俊明回来,人倒是带回来了,还是漂漂亮亮挺有精神的洋妞,结果……听到琳达换肾换了两次,高妈妈差点当场崩溃,她这个儿子……这什么命哟!黎昕,好歹就在这个城市,要是洋妞一不舒服,儿子说不定就跟着跑国外去了!
还好儿子和那姑娘只是朋友,所以……她一咬牙,还不如黎昕算了。
她心里盘算着小九九,完全不知道她打的这点小九九早被儿子算计了个一清二楚。看她举了白旗,高俊明端起酒杯,和喝着白开水的琳达会意地隔空示意,两人相视而笑,成功了!
琳达是高俊明作为交换生时的同学,热情,乐观,一直对中国文化有着浓厚的兴趣。高俊明虽然寡言少语,但是在她的要求下,教授还是给高俊明作了引荐,教授最后说:“琳达换过肾,有时候你要适当照顾一下。”
这一句话让高俊明一下子对眼前活泼泼的女孩儿刮目相看,一扫最初沉默寡言的形象,学习之余常常陪着她,教她汉语,告诉她许多中国的风土人情,历史典故。而琳达,了解到他那个移植了心脏后发生变化的恋人后,轻松地笑了,介绍他认识了自己的母亲,一个心理学专家。
于是,黎恪开始了和高俊明的邮件往来,刺激黎昕的自尊心,想办法让她参与社会活动,或者继续工作,最好能有比较稳定的收入。
至于安家,至于冯海燕,医学上有没有结论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心理上解决了,一切问题都不再是问题。当然,心理问题嘛,琳达笑得很狡黠:“高,你暑假陪我去中国的长城,故宫,兵马俑,布达拉宫……布达拉宫就算了,我可能上不去,我就帮你解决心理问题。”
高俊明毫不犹豫地接受了她的提议,上次和琳达母亲的谈话,已经让他大有收获,他相信黎昕的情况,对这位专家来说,应该是可以解决的。
专家给了他方法,琳达快乐地来了中国。
这大半年来,李静怡按照高俊明给出的方法,不着痕迹地对黎昕进行心理疗治,黎昕渐渐肯定自己的身份,正视自己的情感,坦然地面对生活。
心脏移植的案例很多,老人移植年轻的心脏以后精力充沛爱玩好动,有可能是老人作为长期病患,在身体好转以后强烈地释放着对生活的热爱;而黎昕手术后表现出的异常抑郁,则有可能是因为对自己的身体信心不足。
黎家人因为黎昕出生的特殊情况,对她过分担心和关注,黎爸爸刻意培养她对生活要有乐观态度,都给了她强烈的暗示,让她也长期怀疑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生病后,她迅速接受了事实,大家都以为是她乐观开朗,但是换个角度看,其实是她多年的担忧终于落实,虽然结果很坏,但已经为此提心吊胆了多年,一旦发生,她反倒接受了现实。那个时候,她允许高俊明陪在身边,她接受家里人所有的照顾关爱,其实,可能是潜意识里认为这一切都不会维持太长远,她带给爱她的人的累赘,会很快得到解决。可是心脏移植后,她不清楚自己究竟还会拖累亲人多久,这样的感觉是她这个有强烈自尊心的人无法容忍的,所以会发生情绪的超常变化,有的人变得蛮不讲理,有的人暴躁易怒,而黎昕,变得抑郁。此时,她还会下意识地与亲近的人保持距离,甚至集中抗拒某一个人。
高俊明忍不住叹气,点头,自己不幸就是那个被黎昕抗拒的人。
琳达母亲点头,是的,这个人往往是她认为的最受自己伤害的人。
那么孩子呢?为什么她会认得冯海燕的孩子?为什么她那么喜欢那两个孩子?
专家作出的分析,连高俊明也不得不承认,当生活一团乱麻的时候,真相是什么,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一切回归正轨,而心理疏导,也是有可能解决问题的。
黎昕的案例,具备了几个巧合。手术是在病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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