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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他的神色,见他真是为燕文灏担忧,裴御医欣慰地笑了笑,“您放心,殿下的病情不会再复发了。”
顿了顿,他继续道:“只是殿下一病数年,纵然现下病愈了,但身体还甚是虚弱,仍旧要好好休养,王妃您,还是要多费心才是。”
了然地点头,慕子凌神色肃然,“我知晓的。”
裴御医笑了笑,之后又跟慕子凌说起了其他照顾燕文灏需要注意的事项,慕子凌听得认真,遇到疑惑,便偶尔会打断他一下,问出自己的问题,裴御医也耐着心,一一替他解答了。
把事情都交代清楚,裴御医笑眯眯的,他对慕子凌作了个揖,然后就先行退了下去。
送走裴御医,多元见慕子凌并未返回正殿,而是沿着这条长廊,径直往前走,于是忍不住出言问道:“王妃,您不回去吗?”
慕子凌没有回答,仅仅只是摇了摇头,表明自己的态度。
他还需要一点时间,让自己真正冷静下来。
沿着这条长廊,慕子凌缓步行至书房,他推门走进去,一抬眸,便看到了挂在墙面上的,自己先前所作的画。
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幅画画,慕子凌怔怔看着自己所画的,那个正欲乘风破浪,追求海阔天空之人,他看了许久,直到他眼神中的茫然和无措一点一点褪去,转而变得越发坚定起来——
这样的以后,才是他所追求的!
至于燕文灏,从来就不在他的计划内。
——既然他和燕文灏之间从始至终都注定了不可能,他又何必继续为其烦恼,茫然无措呢?
何况此时,燕文灏已然痊愈,那么,他便不再继续需要留在宫内了。
只要再坚持一段时日,他就能放下,便能从此天高海阔,获得自由了!
这样的话,慕子凌在心底一遍一遍告诉自己,仿佛说得多了,就会成为事实。
强迫自己压下心中情绪,慕子凌表情淡淡,他走至檀木桌前,铺开一张白色宣纸,又拿起一只毫笔,眼神慢慢沉静了下来。
白皙的手腕旁,放置着笔墨纸砚,慕子凌微弯着腰,执着手中毫笔,专注于作画当中,这会让他暂时不必思考其他。
看他安静作画,多元便把头低下,安静地站在一旁候着,此时的书房,悄然无声,仿若与世隔绝一般。
很快,一个时辰就过去。
日上中天,多元看着依旧埋头作画,丝毫没有回去正殿意思的慕子凌,忍不住上前一步,出声提醒道:“王妃,已经午时了。”
闻言,慕子凌停下笔,偏头往窗外看了一眼,低声喃喃自语:“这么快便午时了啊……”
沉吟片刻,想起每日,燕文灏总会等到自己过去方才开始用膳,于是慕子凌抿了抿唇,将手中的笔放下,又低头理了理沾染了些许墨色的广袖,转头对多元道:“回去吧。”
“是。”
往檀木桌上看了一眼,多元很快就收回目光,他躬着身,出言问道:“需要奴才将画送去装裱吗?”
“不必。”
慕子凌视线向下,神情复杂地注视着自己方才所画的水榭亭台,以及坐于水榭中的两个人物,须臾,他忽然伸出手,将檀木桌上的画纸拿起,想要将其撕毁,只是他每每要用力时,总是会停顿一下。
无论如何,他都始终无法下手。
低着头,慕子凌凝视着纸面上的画久久,他的神情几经变化,最终还是舍不得,只能无奈地叹息一声,之后便把它收了起来。
收好画之后,他的神情已经恢复如常,重新看向多元,他淡声道:“走吧。”
“是。”
把刚才的一幕全部收入眼底,多元却没有发出任何疑问,此时,他听了话,便乖乖地跟在慕子凌的身后,同他一起离开了书房。
两人刚刚走过拱门,迎面便碰上了正朝着他们走来的燕文灏,看到他,慕子凌眼神闪了闪,随即停下脚步。
“谦和。”
看到慕子凌,燕文灏眼眸亮了亮,他快步走到慕子凌跟前,如往常一般,想要牵起慕子凌的手,然而这次,慕子凌却不再像以前,任他随意握住,而是微微一动,侧身避开了他伸过来的手。
燕文灏的笑容一僵,紧接着露出些许无措,他先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的手,然后,又抬起头来,看向慕子凌,神色怅然,脸上透着淡淡的心伤和不解。
心中涩然无比,慕子凌用尽全力将自己目光移开,随后佯装平静道:“殿下,已是午时,您该回去用膳了。”说着,他便越过燕文灏,直直往前走去。
见慕子凌头也不回,燕文灏神色微暗,他疾步上前,一把抓住了慕子凌的手,迫使他停下了脚步,“我已经让人把午膳送来这里了,谦和留下来,同我一起用膳吧。”
他的语气带着满满的希翼,一双眼睛也执着地看着慕子凌。
转过头,对上燕文灏那双满是自己的身影的眼睛时,慕子凌忍不住心中一动,终究硬不下心肠,他点了一下头,轻声道:“好,我陪你一起。”
燕文灏闻言,双眼一亮,脸上的笑容灿烂如暖阳。
******
午膳过后,慕子凌跟燕文灏之间,僵硬疏远的气氛丝毫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福全和多元早已经退到门口去候着了,如今的书房内,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互相沉默了许久,最终,慕子凌犹豫着,先开了口,“殿下,昨日你邀我来书房,是为何事?”
他的本意,只是想借由这个问题,来打破这段相对无言的沉默,可是,听到问题,燕文灏却怔住了。
见状,慕子凌眨眨眼,显得十分疑惑:“殿下?”
反应过来,燕文灏抬起眼眸,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子凌,昨夜反反复复在心里推演了上百次的情形和话语却怎么都无法说出口了。
他不敢了。
此时此刻,慕子凌仅仅只是发现自己对他动了心,便如此想方设法疏远自己,若是再让他知道自己的那些欺瞒和算计,他不知道最后会变成如何……
他真的害怕了。
前面是悬崖,后面是猛虎……陷入这般两难的境地,他第一次思绪乱到找不到一点办法,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心里生出一丝退意,他想,或许再等一段时间呢?
只是这个念头刚刚升起,他的耳畔,又再次响起谢景钰之前的话——
那句话犹如警钟一般,时时在燕文灏头上敲响,纵然他一点都不想承认,但谢景钰确实是对的。
——拖得越久,伤害就越大。
心思越来越沉,燕文灏抬起头来,在对上慕子凌不解的目光后,他不禁惨然一笑,心里顿时只剩阴沉沉的一片,再也找不到任何光亮。
燕文灏其实知道,情况能再糟糕到哪里去呢,最糟糕的,也不过就是自己倾尽全力,筹划了这么多年的计谋被拆穿,从此一切提前暴露在人前罢了。
也就是,一旦事情暴露,便意味着,他多年的隐忍,多年来所承受的苦痛,都将付之东流,没有了任何意义。
但如果这样能换回慕子凌在日后,哪怕只有一丁点的释怀或原谅,他都愿意试一试。
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已经那么喜欢,那么喜欢慕子凌了啊。
曾经燕文灏不相信感情,只觉得荒唐无比,甚至还会嗤笑出声。
他从来不曾喜欢过一个人,也不曾尝试将人放进心里,但是当慕子凌出现,当他被吸引,生出深深的眷念,才恍然发现,原来,心里放着一个人,是那么美好的体验……若是也能被对方放在心里,或许,他会高兴到不知所措。
再次做下决定,燕文灏将视线重新落在慕子凌身上,眼里只剩下决然,他的声音干涩无比,声线也带着些许颤意:“谦和,我要对你坦白一件事。”
望着燕文灏现在的模样,慕子凌心里本能地生出很不好的预感,他的指尖有些微微颤抖,像是在提醒他,不要去倾听后面的话。
“你要说什么?”他听见自己这么问道。
突然笑了起来,燕文灏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绕过圆桌,走到他的身边坐下,然后不顾他的反对,牵起的他的手,紧紧握住。
“嘘……”温柔地注视着慕子凌,燕文灏嘴角还是勾着一抹极淡的笑容,他语调温和,说道:“谦和,你先什么都不要问,听我讲一个故事可好?”
看着燕文灏此时的神情,慕子凌忍不住皱起了眉,他强行压下心头涌起的不安,扯开嘴角,勉强笑了笑:“我有些不舒服,殿下你下次再说可好?”
“不好。”摇了摇头,燕文灏抬起一只手,轻轻摸了摸他的脸颊,而后又凑上去,在他的嘴角吻了吻,眼里藏着深深的情意:“若是此时不说,我怕,日后谦和知道了,便真的不会原谅我了……”
第5章 。10|()
燕文灏的话音落下,慕子凌睁大眼,本能地感到害怕,以至于连自己被燕文灏轻轻地吻了嘴角都没有丝毫觉察。
他忍不住颤着声问道:“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文灏往后退了些,视线却依旧落在慕子凌身上,手也还紧紧握着慕子凌的手:“你听我说,我会告诉你……全部都告诉你。”
说着话,燕文灏的眼神忽然变得有些深远起来,他的目光也越过了慕子凌,虚虚地落在远方。
沉默了一会,燕文灏的声音才慢慢响起,他语调温柔道:“谦和,之前,你曾经同我说起过你娘,这次,换成我跟你说说我的母后……还有我的过去,可好?”
慕子凌并不想听,他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烈,然而他才刚刚启唇,还未来得及开口,燕文灏却已经轻笑一声,自己兀自说了起来。
“我的母后,是燕云云家的嫡小姐,十五岁那年,父皇对她一见倾心,央求先帝为他赐婚,先帝自是应允,次年母后便十里红妆,风光嫁于我父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