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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地主刚放工,啥也不知道,一屁股坐在自留地的埂上抽旱烟。
秀春忍着笑,故作不解问道,“三婶,你跟三叔这是咋啦?跟谁干仗啦?谁这么大胆子,敢打三婶你,万一动了胎气小弟弟早出生了可咋整呀?”
听秀春提起小娃娃,蒋兰花就一肚子火,冲孙有粮道,“收拾东西,明天回城里,这破地方我是一刻都不想待了!”
除却头一天来吃了一块糖饼,朝后几天,天天高粱饼、高粱馒头,要不然就是高粱窝窝头,菜里一点油都没有,还没想自己动手做,发现家里没有油壶。
找了一圈没找着,问钱寡妇搁哪儿了。
钱寡妇道,“灶台上的破碗里不是有块纱布吗?就是油,炒菜前擦擦锅不就等于倒上油了?”
蒋兰花彻底没了脾气,在她娘家,她两个嫂子说话虽然难听了些,至少烧饭还能见点油,有时候还能烧一顿三合面馍,在这可倒好,吃得差不说,今天她男人先前的女人还找上了门,跟她挑衅干仗,当她怀身子好欺负是吧?
要干就干,谁怕谁!
当初嚷着要跟他回乡下的是她蒋兰花,没住两天要走的还是她,瞎折腾个啥劲!
孙有粮没好气道,“要回你回,我不回去!”
蒋兰花又气又难过,嫁了人尤其是还怀了孩子,哪能像以前那样,生个气了孙有粮就巴巴来哄她,让他干啥就干啥,现在可倒好,反正不怕她跑掉。
孙有粮不走,蒋兰花也就嘴上嚷嚷,是不可能自己走的。
晚上秀春照例拿水煮老黄瓜来招待他们。
“春儿,你今天忘记放盐了吧?!”孙有粮砸吧砸吧嘴,不满。
秀春道,“家里盐没了,我去白天去上学,你跟三婶都在家,咋不知道抱盐罐子去称点盐回来?”
孙有粮想也不想就道,“一斤盐一毛多钱,不要钱的啊!”
刚说完就意识到上了秀春的当,再看他老娘,脸色已经沉了下来,对孙有粮道,“有粮,你两个在这住,是打算一直白住下去?春儿养活我就算了,还连着养活你两?”
孙有粮讪笑,打马虎眼,“哪能啊老娘,我这不是还没把户口转回来,又没了工作,等我过两天找大哥把户口转回队里,我立马跟着出工挣工分,等到年末不就有钱分了?”
钱寡妇脸色没好转,“那这么说,你的意思是就在这白吃白喝等过年了?花钱倒是其次,关键是粮食不够,你自己去看看家里面口袋,你看看还剩多少粮食,够吃到过年吗?”
钱寡妇话音刚落,秀春又问道,“三叔,你跟三婶的户口还在城里,那你们应该有粮票啊,一个人每月有二十七斤的粮食吧,这样你跟三婶加起来就有五十多斤粮,拎回来补贴家用也行啊。”
秀春这番话倒是提醒了钱寡妇,脸上更不快了,冷声问孙有粮,“有粮,你人回来了,粮食呢?!”
孙有粮心里恨极了秀春的多嘴,支支吾吾不说话。
钱寡妇不由拔高了声,“说啊!粮食呢!”
“在。。。在兰花娘家。”
秀春笑吟吟道,“三叔,你还挺孝顺丈母娘的呀,知道把粮食留给丈母娘家。”
听出了秀春话里的讽刺,蒋兰花不乐意了,放下筷子道,“搁我娘家咋啦?我娘家人多,我补贴点她们还不行?再说了,我跟有粮在哪儿住了这么长时间,难道不应该把粮食交给我娘管理?”
秀春呵呵笑,继续道,“那三婶你现在跟三叔吃我家,喝我家,就不该给我点补偿?”
这顿饭吃得不欢而散,炕几的饭菜还剩不少,秀春把剩饭菜都放到菜橱里,明天中午继续吃!
吃了饭,刷好锅碗,啥事也没有秀春也不愿去供销社买粗盐,不吃盐就不吃盐,看谁能熬过谁!
隔日,秀春再放学回来,蒋兰花脸上多了两道抓痕,看样子又跟葛万珍干仗了,秀春视而不见。
又是一天,秀春放了学,蒋兰花脑门子不知道磕到哪儿了,擦破了皮。
再是一天,秀春放学晃悠悠的往家走,想着要不要去称点粗盐回来,不吃油还可以,不吃盐,嘴巴都快淡出了个鸟,钱寡妇和老地主也受不住这个吃法。
还没进家门,王满武他女人在马路沿自留地里锄地,冲秀春挤眉弄眼道,“干仗了干仗了,你两个三婶在干仗呢。”
进了篱笆院,乖乖,两个女人撕打的正激烈,别看蒋兰花柔柔弱弱的,干仗起来也不含糊,一点也不像快生的人,抓头发,咬耳朵。。。
葛万珍多壮实的一个农家妇,人高马大,一个人能打孙有粮跟蒋兰花两,劈头盖脸的照着两人呼。
秀春靠篱笆墙摸进家,任由他们在院子干仗,这几天,天天要来一出,钱寡妇被磨的没了脾气,冲秀春道,“春儿呀,赶紧去喊你大伯来,让他管管这事!”
秀春去厨房抱了盐罐子,对钱寡妇道,“大伯这两天去城里开会了,我大娘说他一时半会都回不来。”
秀春这话没说假,她倒是希望孙有银能管管,但不巧,他老人家真是去开会了,高淑芬巴不得看好戏,早知道蒋兰花过来了,一直装不知道,就等着看两女人掐架。
“奶,我去称盐。”秀春抱了盐罐子就往外走,同时叮嘱钱寡妇道,“奶,你别靠近他们,省得伤了你。”
家里酱油也没了,秀春顺带又打了一斤酱油,闻着酱油缸旁边的白酒缸,秀春多想再打点散酒回去啊,可是得忍着,忍到孙有粮两口子走了再说!
见天过来闹一出,任谁也受不住这样,尤其是孙有粮,被两个女人外加三个孩缠的一个头两个大。
“回去,回去!回城里去!”孙有粮再也待不住了!
蒋兰花就等着他这句话,立马收拾了东西,转天等秀春放学回家时,家里已经没了两口子的影,暗暗欢喜一番,秀春赶紧张罗烧饭。
得好好吃一顿,熬这么多天,快馋坏她了!
何铁林顶替她去队里干活了,估计等她做完饭也差不多回来,钱寡妇也不知道哪串门子去了,先不管。
秀春把橱柜的大锁打开,在里面一个抽屉接一个抽屉翻腾。
腊鸭还剩一只腿了,算了全炒了,等她腿好了再去打点回来!
除了腊鸭也没其他肉了,没有肉,家里没了鸡,鸡蛋也没有,就剩一罐白砂糖还有大米白面。
挂面几乎还没动,大中午的,秀春可不想下面条吃,她想吃炒菜,想吃大米饭!
正想着炒点啥菜好,外头有人喊她,“春儿,快出来!”
听出是小二的声音,秀春哎了一声,赶忙出去。
小二端着瓷盆,里面装了半盆水,游着四条手掌大小的草鱼。
“放学我去沟里逮的。”
秀春这才注意到他裤腿卷到膝盖上,腿上还有残留的泥巴,赶紧打了清水,让他再洗洗手脚。
从厨房把黄盆端出来,四条草鱼倒进黄盆里,看着它们在水里游来游去,秀春止不住咽口水,正愁中午没好东西改善伙食,这不就来了!
“红烧、煮汤都好!”小二洗干净了手腿,建议道。
秀春喜滋滋的点头,“我更想拌上面粉油炸!”
小二摇摇头,“省着点用油吧,就那点油倒锅里,估计鱼都飘不起来!”
秀春有点可惜,家里还剩不到二两的油,得想办法弄点油,早晚她得炸一次小鱼干!
“小二,把糖带回去让二婶再给你们包糖饼!”小二洗手腿的功夫,秀春给他包了一包白砂糖。
“我不要,留着你自己吃吧。”小二直后退。秀春三天两头给他家整点东西送去,弄得小二不好意思极了,自己不过送了几条草鱼,倒像是赶着来要东西似的!
有来才有往嘛,秀春硬把白砂糖塞给了小二,不给他拒绝的机会,推着他的背让他赶紧拿家去。
自打秀春蹭蹭长个子之后,她比小二还高一个头,而且她心里年龄比小二大,小二在她面前,她下意识就把他当成个孩子。
秀春这么想,小二可不会把秀春当长辈,酡红着脸,压根不敢看秀春越长越精致的脸蛋,拎着白砂糖几乎是飘乎乎的回了家。
第14章 号一更()
红烧草鱼,酱油闷豆角,腊鸭肉炒冬瓜,蒸大米饭。
“我的天,春儿你的手艺实在太好!呜呜。。。好吃,好香!”天天清汤寡水,何铁林总算是吃上了肉,舍不得狼吞虎咽,他要慢慢的品,细细的尝!
钱寡妇虽然没吱声,但眉眼间透着满足,碗里的大米饭全吃了,还吃了不少菜。
秀春敞开肚皮连吃了两碗大米饭,炕几上的菜几乎全给他们吃了,就剩点腊鸭丁炒冬瓜,留着晚上热了吃。
快活饭吃过,瞅着空荡荡的橱柜,秀春不得不去面对亟待解决的问题,很显然现在家里的三个人胃口都被养刁了,由奢入俭难,秀春必须出去想想办法。
尽管时下管的严,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秋收之后,黑市照旧开始活络了起来,但大都卖的是粮食,火车站、大桥口、不起眼的胡同口,时不时有人交头接耳,细细听还能听见两人的对话:地瓜干五毛钱一斤,玉米粒六毛一斤,高粱三毛,嫌贵?不要拉倒。。。
天刚朦胧亮,泽阳市区的行人并不多,先进分子们都还没开工,秀春肩上背了篓筐,拐进了易真家所在的胡同,只当没听见胡同口两个陌生人的交头接耳,快步进胡同,咚咚敲门。
没几时易真来开门了,齐耳短发乱糟糟,睡眼惺忪,可在瞧见门外站的是秀春那一刻,瞬间清醒了,赶忙让秀春进来,顺带反插上大门,激动道,“春儿你可真是我的福星,盼星星盼月亮总算把你盼来了,我想你快想疯了!”
秀春把背篓解了开,搁在廊檐下,打趣易真道,“我看不是想我,是想肉了吧。”
被戳穿了,易真哈哈直乐,迫不及待掀开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