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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夫呢?”腓特烈沉吟。“粮食的确变紧缺了。”
“农夫逃亡了。”谢菲尔如实相告:“农夫本来多少都有几百达克的存款。后来关闭了黄金兑换窗口,物价像羽毛一样往上飘,一杯啤酒都卖4千万达克一杯,农夫的存款全部打了水漂。明兴城外很多农庄空置着,无人耕种,都是破产的农民留下的。”
“农夫破产,粮价上窜,很快就养不活城市人口了。”兰斯洛特肃然补充,他心里有一本帐:“3个农夫才能养活一个技师;而两名技师辛勤工作,才能供给一名骑士优良的装备;算上骑士和战马的口粮,至少要9名农夫才能养活一名骑士——不计算器械成本和人工成本的话。”
“有些农夫逃去了自由城市伟内兹;有些人把子女卖给乡村领主当农奴以后,去军队当了征召武夫,好歹有口饭吃。”莫里茨很清楚近况。农夫的收入依赖一年两次的粮食贩卖,所以非常重视存款。物价暴涨,农夫首当其冲,最先破产。
“要救市,先救粮。必须留住破产的农民。”腓特烈轻轻叩桌子。
雅各布坐下来,苦恼地倾诉:“可是巴法里亚西部的煤矿收益被当地封臣独吞,停止纳税三周了。西里沙的铁矿石也无法运过来。没有煤和铁,战争工坊无法提炼雪钢、补充骑士团的甲胄盾剑,于是骑士团在缺粮、没工资、武器破旧的情况下,难以讨伐那些自立门户的投机封臣。”
“我们需要一批崭新的武器和盔甲,来重新确立税收权。没有武力威慑的威廉堡,很快会被500家封臣蚕食殆尽。”腓特烈蹙眉总结,“当务之急是打造新军火,替换掉战前留下的残破品。”
“可是我们没剩下多少金子来购买煤和铁了。战争工坊处于亏损状态,一直在用纸币支付技师工资,技师已经在流失了,很快,我们的战争工坊会瘫痪,火炉熄灭,永无产出。”兰斯洛特攥着剑发愁。
“技师就不能留下来共渡难关吗……”心直口快的雷蒙爵士摸着脑袋刚说完,才意识到身边就坐了两名优秀技师。看着坐立不安的谢菲尔,雷蒙赶紧挥手道歉:“我知道我知道,你们吃不上饭了,因为农夫都跑了,你们用纸币买不到面包。”
“这是个死亡循环,伯爵殿下。”兰斯洛特悲伤地看着沉思的伯爵,轻声总结:“九大战胜国用一纸《镜厅条约》毁了我们——不需要他们挥剑,我们就自动灭亡了。没有农夫的犁,骑士的剑难以保持锋利。”
腓特烈沉默了很久。他的拇指缓缓刮着冰啤酒杯,在绝望惆怅的人群中间,绷着脸思索着,直到冰凉的啤酒沉淀出麦芽,直到湿漉漉的啤酒杯变得干燥温热。
谢菲尔小心翼翼地打量他;兰斯洛特低头锁眉,惆怅苦思。大家都在搜索枯肠,寻找振兴之路。
忽然,伯爵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让沉思的众人惊讶地猛抬头。
“拍卖威廉公馆和葡萄庄园。”腓特烈拍板。
“可是伯爵殿下!”兰斯洛特急得和四骑士面面相觑,齐心协力嚷道:“那是威廉家族的祖产,您刚刚才把威廉公馆从皇室手中赎回来!现在又!奥托勋爵会气死的!”
“威廉公馆是您和奥托勋爵的童年啊。”荣耀画师弗洛里安幽幽说。就连他都想劝阻腓特烈拍卖他的老巢——令他们的领主拍卖私宅,作为骑士总觉得莫名愧疚,良心不安。
31 做一个宁折不弯的异性恋好好活下去()
腓特烈站起来,负手走开,昂头看着酒馆外的太阳,眯起眼睛直视刺眼的阳光。
“名画。盔甲。收藏。银器。全都列入拍卖单,邀请水城的富豪前来竞价。举办为期三天的拍卖宴会,由我亲自接待,让那些狡猾的商人看着,落魄的伯爵是怎样砸锅卖铁的——这样,深入骨髓的投机本能,让他们绝不会放过这个低买高卖的机会,威廉公馆能拍卖出三倍于皇室的报价。”
腓特烈转过头来,竖起手指,轻轻摇晃:“三倍价钱,就是六百盎司。他们要这座历史悠久的公馆?给他。他们要那片肥沃浪漫的葡萄园?给他。他们要我的跑马庭院,要我收藏的保罗?鲁本斯?给他,统统给他。”
腓特烈低头踱圈,掩饰心中的痛惜和狂躁,面无表情地拿手指轻轻点着空气:“那一幅鲁本斯的《末日审判》,他们垂涎很久了。这幅画至少能卖50金币,这取决于3天拍卖会的进展和发挥。”
“伯爵殿下!那是您视若珍宝的巴洛克珍藏啊!”这回轮到画师弗洛里安抓狂了。
“然后我们用这笔钱,去做一件轰轰烈烈的大事情。”腓特烈抬头看他的骑士们,指节轻轻叩了一下桌子,柔声宣布:“就这么定了。兰斯洛特,拍卖宴会控制在八十人左右,立刻去信,马上开始筹办这件事情。”
“是。”兰斯洛特激动得心头发麻,低下高傲的头颅,倾身行礼:“如您愉悦。殿下。”
“这会是一笔可观的巨款,殿下!”谢菲尔心潮澎湃,人快飘起来了,按捺不住地冒失问道:“您要做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
“我要让伤痕累累的巴法里亚破茧化蝶,蜕皮重生。”腓特烈目光灼灼地盯着热血沸腾的技师,伸出手去:“谢菲尔,你愿意同我一起建立理想国吗?”
谢菲尔激动得咬牙乱颤,茸毛密布的粗壮大手牢牢攥住腓特烈纤细的手掌,两只手有力地握成一团。
夜晚,在昏黑的路灯下,圣菲尔大教堂的巍峨塔楼宛如漆黑的利剑,一力挑起了薄薄的夜幕。只有教堂的大门被鹅黄的路灯稍微照亮,教堂剩下的奢华轮廓全都在夜色中保持模糊,宛如蛰伏。
盛夏的蚊子在煤油灯下热烈地转圈。昏黄的光线照亮了一行匆匆行人,腓特烈伯爵带了两名骑士,从街角匆匆走来,紧了紧披风,敲开了教堂的门,无声闪了进去。
两名骑士在门外留守。
然后伯爵解下披风,递给沉默的僧侣,匆匆走进逼仄的忏悔室里。刚坐下,威廉公爵苍老庄严的声音就飘了进来:“忏悔吧,孩子。”
“您叫我晚上来忏悔室,告诉我路怎么走的。”腓特烈伯爵对爷爷的威仪心存疑窦,他开始据理力争:“价值5000盎司的宝藏地点呢?说真的,我急需钱,快告诉我。”
“给我忏悔。”威廉公爵不容置疑地说。他强硬而坚定,真的像个净化世界的职业神父。
腓特烈伯爵绞尽脑汁地想了半天,试探地忏悔道:“我,我不该骗莉莉的胸罩来闻?”
“哦,这个没关系。认真保持。作为一个宁折不弯的异性恋好好活下去。”神父轻快地提醒,“我指的是其他事情。”
腓特烈痛心疾首地吐槽:“你的注意力都放在奇怪的事情上了啊!堂堂一个大人物怎么净关心这些旁枝末节的事情啊!”
“呸,这是至关重要的事情吧!统治斯班尼的哈布斯皇室支系就是因为男风盛行和近亲通婚,导致绝嗣了啊,皇朝可笑地绝嗣了啊,斯班尼帝国就这么绝望地灭亡了啊,被弗兰帝国吃得只剩下樱桃大的一小片疆土了啊!”公爵说得痛心疾首,雪白的胡子愤怒乱颤:“你的叔爷爷,哈布斯三世,也是因为绝嗣,才拼着得罪精灵十国,异想天开地从布达佩斯接回皇女,引发了长达七年的继承战争吧?奥托我是指望不上了,至少你给我认真点生孩子啊,混蛋!”
幽若大陆的秩序延续,不是依赖于某一家族千秋万代,而是依赖于雷打不动的“嫡子继承制度”。若有家族绝嗣断线,就好比空出了职位,自然有人去争夺,继承战争就发生了。所以家族消亡,对大陆秩序没有致命影响,不需要改变制度来强行延续它的统治,门阀绝嗣也变成了喜闻乐见的事情。
而在“嫡子继承制”下,争夺继承权失败的孩子,要么从军,要么入教。从军常常会战死,当教士则禁止结婚,加上贵族普遍晚婚,所以技术上讲,绝嗣的风险比炒股还大。
“至少你给我认真点生孩子啊!”
“认真点生孩子啊!”
“孩子啊!”
“啊……”
腓特烈只觉得天旋地转,心中那个英明神武高大威猛饱读诗书学富五车的爷爷形象开始摇摇欲坠。
“和这比起来,您好好管教一下奥托才对吧!他仗着从军以后武力值比我高,任性的不得了啊!各种欺负人啊!”腓特烈试图把话题转移到正确轨道上去。
“奥托是个可怜的孩子。”公爵在铁栅栏后面咕哝,“就算他日后结婚,新娘都没有他好看——这真是件令人伤感的事情。必须承认,除了维纳的宫廷梵克,其他贵族小姐资质略显平庸啊,不仅长得喜闻乐见,有时甚至推陈出新——唉,有些伯爵就是执迷不悟地喜欢跟妹妹生孩子。”
“可是艾莲,艾莲,”腓特烈小心翼翼地提这个名字:“她一点都不平庸啊。”
“维纳毗邻精灵十国,哈布斯皇室流淌着半精灵的血液。你从她们五光十色的发色里就能看出来……”公爵呆滞地凝望一头蓝发的腓特烈,出神地喃喃:“圣菲尔在上,还好你不是绿的。真是令人欣慰啊!”
腓特烈决定忏悔,他受不了公爵这桀骜不羁的谈吐了。
“圣菲尔在上,饶恕我这个罪人吧,我暴饮暴食,对金钱产生了亲人般的迷恋,疏懒练剑,呃……”
“拍卖祖产……”
“我拍卖祖产……呃?是这个吗?您命令我忏悔的是这个嘛!”腓特烈恍然大悟。
“废话!威廉公馆是我最喜欢的地产了啊,那奢侈的巴洛克装潢,那浪漫的葡萄园!你能想象在沙沙细雨里,绯红的葡萄串在喘息中乱颤的画面吗!天堂啊,那是天堂啊,你居然要拍卖掉?你这个不肖子孙!”公爵愤怒地隔着铁栅栏怒斥孙子,飞沫都痛心疾首地溅到了胡子上:“没有那葡萄园,就没有今天的你啊混蛋!你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