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牧人起的确有天人境界的修为,但是他却没有与萧煜正面一战的想法,毕竟佛门五位天人高手齐出,也没能在萧煜手下坚持过一炷香的时间,他即便要强上一些,也是相当有限。
面对萧煜退还是不退?
佛门的逍遥高手是否会选择坏掉规矩出手?
牧人起不想去用这些不定的因素来赌自己的运气如何,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老了,不想再像以前那样拼命了。
所以牧人起还是退了,他一退,那杆牧字大旗随之而退。
原本已经渐渐稳定的东北军军心又骚乱起来。
萧煜没有追击牧人起,而是以火法点燃牧人起的帅帐,然后在朝着牧人起帅旗方向遥遥点出一指。
剑气横贯百丈距离,直接将那杆牧字大旗拦腰斩断。
大旗一倒,牧人起已死的呼喝声四起,原本就有所动摇的东北军见中军大帐火光冲天,帅旗已倒,更是面若死灰。
接下来,四千夜袭骑军在数万东北军精锐的大营中,竟是杀出了摧枯拉朽、势如破竹的气势。
接着西北军又将早已准备好的火油不断泼洒在帐篷上,然后四处点火,不多时,整个大营已经是火光冲天。
牧人起在亲军的护卫下不断后撤,望着火光与人影交织大营,脸色的熊熊火光的映照下,明暗不定。
当天空浮现起鱼肚白,萧煜率军退出牧人起大营,留下一地狼藉。
朝阳如血,牧人起在烈烈风中走进大营,遍地是污血残尸,死于刀下,死于枪下,死于箭矢,死于大火,更多还是死于马蹄践踏。
牧人起大军共有八万余人,其中在丹霞寨的中军大营驻军三万,一夜之间的死伤竟是超过万余人,大部分粮草被萧煜付之一炬。更重要的是,作为主帅的牧人起退出大营,导致全军士气低落,先前一路势如破竹打进西北的高昂士气算是一战而空。
此战,萧煜同样损失惨重,即便东北军因为牧人起后撤而军心涣散,夜袭的四千骑在退出牧人起大营时也只剩下八百余骑。
八百骑人人带伤,狂奔出三百里后,才放慢行军速度。
萧煜提了提缰绳,回首望去,没有任何追兵,有些惋惜。
再往前百余里,魏禁已经率军严阵以待,若是有追兵前来,萧煜就可以与魏禁合兵一处,杀一个回马枪。
到那时,牧人起大军的士气可就是真的一落千丈了。
可惜牧人起这位宿将没有追来,让萧煜的谋划落空。这场夜袭只能说成功了一半。
萧煜自言自语道:“死了三千二百人,大约换了三倍以上的东北军精锐,也算是不错了。”
跟在萧煜身后的一骑浑身浴血,坐在马背上脊梁笔直,没有说话。
萧煜回过头来,看向他,笑道:“恶虎,虎营死伤多少?”
在诸葛恭前往江南之后,就由恶虎代领虎营都统之位,对于萧煜称得上忠心耿耿,林银屏能调动虎营,也全赖此人之功。
恶虎板着脸,回答道:“回禀王爷,虎营阵亡四百二十四人,现有五百七十六人。”
萧煜哦了一声,“差不多折了一半。”
六万亲军是西北军中的精锐,而虎营则是亲军中的精锐,只有三千余人,一次折损将近六分之一,对于萧煜来说,实在是比折损了另外三千骑兵还要心痛。而且此战未尽全功,牧人起大军更谈不上伤筋动骨,说到底萧煜仍旧是没有打开西北僵局,只能说局势略微好转了而已。
萧煜调转马头,“派人去通知魏禁一声不用等了,咱们回中都。”
——
湖州,襄阳。
虽然蓝玉大军深陷湖州,但还远不到动弹不得的地步,已经陆续从江陵一带退过荆门,退至两襄一带,可以说将半壁湖州拱手送还给了陆谦。不过撤退时,蓝玉也将所有粮食全部转移,可以说将坚壁清野做到了极致。
江都左都督杜明玉和江都右都督卫煌兵分两路,共十万大军进攻蓝玉。
先前杜明玉在陆谦面前夸口,号称进攻不敢言胜,防守则万无一失,但谁也没想到局势急转直下,短短月余时间里攻守互换,蓝玉想要尽快回师西北,而杜明玉和卫煌则是拼命拖住蓝玉。不过蓝玉的江陵行营毕竟是西北军精华所在,杜明玉和卫煌也怕被蓝玉掉头一击,故而不敢逼迫过甚,只是保持“若即若离”的姿态,让蓝玉不能痛痛快快地放开步子走。
待到蓝玉退到了襄阳,两人却骤然加快了行军速度,甚至摆出不惜一战的虎视态度。
蓝玉不得不暂时屯兵两襄。
已是黄昏时分,因为天气阴沉的缘故,总督行辕内已经掌灯。
在灯光下,蓝玉望着手中那张薄薄的信笺,眉头轻皱。
李如松坐在蓝玉的对面,轻声道:“王爷能平安无事,固然是可喜可贺,但当下局势却仍旧是不容乐观。依我之见,咱们如今只剩下一条路可走,那就是转过头来与陆谦打上一仗,而且还要把他们打疼,打退,只有这样才能安然离开湖州。”
蓝玉放下手中的信笺,道:“非是蓝玉自负,的确是如今西北困局皆系于我一人之手,实在不敢轻举妄动。毕竟杜明玉和卫煌两人所领之军乃是陆谦嫡系,非是罗曾宪的乌合之众,若是战事不利,便要寸步难行,即便能胜,到那时中都已失,胜又何用?故而要战,便要一战而定,不动则已,一击致命。”
李如松叹息一声道:“广积粮,缓称王,太早冒头不过是为真王开路,可王爷偏偏不信这个邪,如今陷入此等危局也只能是徒呼奈何,不过若是王爷事败,老王爷那边却是得益最多者,而老王爷膝下只有王爷和萧瑾,王爷未尝不能东山再起。”
萧煜因为方璇之事一直都是直呼萧烈名姓,可其他人却未必有这么大的胆子,毕竟那是父子两人之间的事情,若是哪天父子和解了,被翻起旧帐来岂不是要倒霉?就如东都中人大多称呼萧煜为西北王或是大公子,西北众人也对萧烈各有敬称,比如林银屏便是称呼公爹父亲,蓝玉等人则是称之为大丞相,而李如松这些萧烈旧部就是直接称呼萧烈为老王爷,称呼萧瑾为小王爷,与萧煜这个王爷以作区分。
蓝玉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道:“以王爷的性子,未必会接受大丞相的好意啊。即便王爷能屈能伸,到了那个时候,萧瑾可还会甘居人下?”
李如松沉默不语。
蓝玉轻笑道:“未胜先虑败是不错,毕竟未雨绸缪总要好过临阵磨枪,但最好还是不要把退路想的那么明白,否则就真的没法拼死一搏,甚至是死中求生了。”
李如松笑问道:“如此说来,蓝先生是有死中求生之法了?还是说,蓝先生要拼死一搏?”
蓝玉将那张信笺推到李如松的面前,淡笑道:“如今这个局面,我蓝玉已经是黔驴技穷,只能是勉力为之,不过王爷还有办法,不妨一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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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来使()
在马蹄声起马蹄声落的战事胶着中,又是一年春来到。
傅尘的竹园中已经有春笋拔节,此时正是吃春笋的好时节,竹园里的几位侍女将春笋略微腌过之后煮熟,这便是江南有名的手剥春笋了。
手剥春笋关键在于一个剥字,将春笋层层剥开,吃其精华,其鲜嫩。
傅尘坐于一座四面透风的竹林雅舍内,净手后亲自剥笋,细嚼慢咽,左侧有俊俏婢女为其斟酒,因为前朝一句“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故而春日饮杏花酒而成为名士潮流。右侧侍女手捧一个托盘,其中有用泉水浸过的丝绸手帕,用以拭手。傅尘剥笋拭手饮酒,井然有序,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名士做派一览无余。
“家主,秋叶和萧瑾已到蜀州,该如何处置,请家主示下。”傅东站在舍外青石台阶下,轻声问道。
过了蜀州就是江南地界,也就是白莲教的地盘,而且傅家当年在江南一手遮天,即便现在覆灭,其根基犹在,故而傅东此话底气十足。
萧煜将萧瑾派往江南,瞒得了牧人起,却瞒不过傅尘。毕竟西北是萧煜的大本营,而江南终究还是白莲教的地盘,更重要的是,萧瑾要见的人是陆谦。
白莲教内部有不同的意见,有人想要萧瑾死,有人想要萧瑾活。
傅尘吃完春笋,又有两名侍女端来茶杯和一个青花瓷盆,漱口净手之后,轻轻挥手,这些祖祖辈辈都是傅家家生子的婢女施了一礼,悄然离去。
傅尘望着舍外的竹海,问道:“陆谦那边怎么说。”
傅东躬身道:“大都督那边的意思,是想见一见萧瑾。”
傅尘收回视线,看了眼舍外的傅东,平淡道:“俗世是俗世,修行界是修行界,萧瑾所来是为了俗世事,大都督更是咱们在俗世的根基,既然他想见,那就见吧。”
“是。”傅东轻声应下,然后抬起头来,问道:“那秋叶?”
傅尘闭上眼靠着椅背,轻轻拍着扶手,道:“秋叶是掌教师兄的唯一传人,断人传承如同断人子嗣香火,不共戴天之仇啊,我承担不起,由他去吧。”
道宗这潭浑水,萧煜不敢去趟,因为秋叶就是前车之鉴。傅尘出身道宗,更是深知其中玄机,先不说紫尘和青尘这一对从入门起就互相看不顺眼的师兄弟,就说其中派系之争,远的有剑道之争,稍近一点的有上代掌教嫡系与老七脉之争,到了后来有祖庭与地方道门之争,如今又有首徒与峰主之争,其中各类“山头”,各类派系,着实称得上眼花缭乱三字,各大峰主和殿阁之主之间,更是亦敌亦友,让不明就里的外人根本分不清其中虚实。
但有一点,诸真人如何相争,一般都不会对晚辈弟子出手,毕竟事关道宗传承,底线必须要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