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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拂晓,两人早早上路,继续那未知的征程,就这样,三十三伏在释觉悟背后翻山越岭,跨河越江十数日,饿了就以药丸充饥,渴了就喝两滴玉露,一路也不知道遇见了多少妖魔凶兽,终于来到了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峰脚下。
此刻,释觉悟那灿金袈裟早已污浊不堪,内里穿着的月白僧衣更是散发出难闻的恶臭,整个人已从风清明月禅坐于法坛之上的高僧姿态,变成了乞丐一般。
而他都是这副狼狈样貌,三十三自然更加不堪,本来就是简简单单直接裹住身体的僧衣早就变成了一缕缕的肮脏布条,系在胯下遮住羞处,上半身则直接赤裸着,露出累累不轻不重的伤痕。
五章 发作()
两人虽然狼狈之极,可在酷热烈日暴晒之下的脸孔,却显现出一种异样的昂奋,尤其释觉悟,仰头观望着怪石嶙峋,直插苍穹的山体,以及山顶与白云融为一体雪峰,更是神色与平日的淡然完全不同,声音略显沙哑的滔滔不绝道:“从地下潜流的走势看,这座山峰应该就是水脉发源之处了。
不出所料的话,外师修行之处就隐藏在这座山峰之中,沧海桑田,万年演变,能从一条细小的支脉,循着蛛丝马迹直抵源头,也不负我三十年闲修‘山河定穴’之术了。”
“东来弥勒,师兄,真好手段!
咱们虽然是曲曲折折的来到这里,可这大山距离须弥寺的距离,我瞧着就算直行,恐怕也不下两百里远,一个人头骨,怎么可能被水流冲刷如此之远,真真是不可思议!”三十三闻言故作惊叹的说道。
眼看着自己一番艰辛付出后,甘美的收获已近在眼前,因此大失常态的释觉悟禅闻言笑道:“缘法玄奇,自然奥妙,岂人间常理所能说明的。
《粲陀经》有云,大千世界,法门九千尽可通明,一切缘起而生,缘灭则至。
宝镜明王菩萨,可是凭着一个骨钵跨海越洋,历时四十九载,才找到摩珂僧院,习得‘无量法’的,这三、四百里的路程,又算得上什么。
上古神通法门已在眼前,你且随我来吧,哈哈哈哈…”,抓起三十三的手腕,腾空飞起,凌空踏步着直向霄汉冲去。
半盏茶的功夫两人来到山腰,突问远方传来一阵宛如雷鸣的巨响,三十三身体一震,扭头朝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就见极目远处一座连绵不绝,看起来与天相交山脉上,十几座山峰正喷薄出滚滚黑烟,内里还隐然有火光乍现。
周围隐隐可见无数瞧着细小如蚊乸的有翼虫豸,正绕着那些闪烁的烟柱飞舞个不停。
与此同时,释觉悟凌空停住脚下,一脸按耐不住喜色的落在了一个方圆丈许长、宽的山洞前。
这洞窟外杂草丛生,还立着几颗不知名的小树,向里张望,除了洞口洒进阳光的一小段外,漆黑难测,不知蜿蜒几许,看起来除了深了些,实在和普通山洞没什么两样。
可落地下后便不自知的将三十三丢在一旁,摩挲着洞外那还不及自己肩膀高的茂盛小树,激动到身形微微颤抖释觉悟此刻却露出狂喜之色,喃喃自语道:“婆娑木,婆娑木,竟是‘一念度万载,一叶化世界’的婆娑木!
圆寂那么久还能令婆娑树不死,不是立地成佛,也是虹化为菩萨了啊…”
“到了吗…”站在释觉悟身后的三十三听到这话,心中也是巨震,望向释觉悟时一直显得唯唯诺诺的目光中,泛起一丝狰狞之意,却瞬间隐去,结结巴巴的开口说道:“师兄,这里,这里就是外师修行之处吗?”
“应该就是此处了。”释觉悟镇静了下心神,口中悠长的吐出一口起来,声音干涩的答道。
之后他像是想要伸手探入洞中,却突然间若有所思的止住,扭头望了望身边的三十三道:“师弟,我释教因果玄奥,既然是你捡到了外师头骨,自然也该你先得其衣钵才对。”
说话间释觉悟将自从他自作主张摄走之后,便一直藏于腰间锦袋中的骨钵取了出来,郑重的归还到了三十三的手中,双手合十的肃然一礼,移动脚步,避开了洞口。
听到这话,三十三心中冷笑一声,默默想道:“当探路的石子,也就是你留我活了这么久的原因了。
想谋人机缘却丝毫风险都不愿冒,这样的魄力、决断,真是活该倒霉…”,表面却急忙合十还礼,“既如此,那小弟就从命了。”,整了整身上挂着的破烂僧衣,努力表现出一副庄严、肃穆姿态,昂首走进了洞窟之中。
上古僧团中的大德高僧,往往有驱山赶海的天大神通,又精通因果卜算,谁都不能预料其为保证衣钵传承必为有缘人得到,会留下何种后手,释觉悟谨慎的做法虽然让三十三腹诽不已,其实却绝不能算错。
眼看着衣衫褴褛的小沙弥先行一步,他小心翼翼的紧随其后,也踏入了山洞中,前行十几步后,眼前已变得一片漆黑,呼吸却没有觉得气闷。
又走了一会,洞窟的甬道渐渐出现坡度,开始深入地下,不久,一片粼粼白光在远方诡异的浮现出来。
两人走近光源,就见山洞一下变得豁然开朗起来。
洞顶由两、三丈高,增长十倍不止,左右相距丈许的洞壁化为一汪长、宽足有百丈的水潭,横在了三十三和释觉悟的眼前。
那水潭中游动着无数身躯半透明,闪着毫光的肥大无骨怪鱼,映照的水面波光涌动,周围则分叉出几十条的窄窄支路,令人不知该如何选择。
脚步停在潭边,三十三望着眼前瑰丽的景象,一副张口结舌的样子,回头看了看释觉悟,毫无主见的开口说道:“师兄,这该怎么走…”
释觉悟此时早已在仔细查看四周,见没什么异样,稍稍放松了些紧绷的精神,轻声答道:“师弟,我们从拂晓便一路疾行,披荆斩棘的走到现在,已经三、四个时辰没有歇息。
既然现在前路岔道众多,一时间无法选择,不如索性便在这水潭边养养精神,洁面净身后再细细抉择,重新上路,也免得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的去瞻仰外师修行之所,失了礼法。”
“师兄所言甚是。”三十三听了这话,自然没有异议,双手合十回应道,之后便直接在水潭边蹲了下来,小心翼翼的伸手撩拨着水面,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决然之色,嘴巴里像是无意的喃喃嘟囔道:“这些鱼长的好怪,竟然剔透无骨,也不知咬不咬人。”
一旁的释觉悟这时也三、两步赶到了潭边,想要洗洗风尘,听三十三说的有趣,不由笑着舒了口气,随口解释道:“天地间虽然种种生灵各异,但其实万物都随自己繁衍、生息之地的环境变化而不停演变,这地底之鱼因为见不着阳光,所以…”
说话间,他正要蹲下,突然看见一条庞大无匹的巨龙,带着无比煊赫、狰狞的气势毫无征兆的从虚空诞生出来,朝自己扑来。
释觉悟禅武精深,释教法门又最讲究明心见性,本来是极难为外物所乱,但那巨龙带着上古神魔特有的无穷威势,实在令小小凡人无法抵挡。
再加上他接连十数日苦战跋涉,精、气、神早已消耗大半,全靠着一股毅力与妄念支撑,此时又是将要休息,意志最为放松的一刻,突然被巨龙欺身,瞬间神志被摄,吓得眼睁欲裂,全身僵住,正张着讲话的嘴巴,再也无法发声。
一旁早有准备的三十三看见这一幕,动作飞快的从胯下摸出一个鸽卵大小的灰色晶石,丢入了释觉悟的口中。
同时间用力咬破舌头,将一大口鲜腥的血水全力喷出,喷的释觉悟满脸、满嘴都是。
不过一个呼吸之间做完这两个动作后,他一头扎进了面前的水潭之中,一阵波澜荡开后,消失的不见了踪影。
而在三十三入水的一瞬间,他投入释觉悟口中的晶石已经随着其喷出的鲜血,消融成浑浊的浓液,渗透进了释觉悟的舌胎之中,紧接着释觉悟便浑身一个激灵,从失魂惊骇之中恢复了过来。
六章 孰为黄雀()
清醒的一刹那,释觉悟便已意识到自己刚才受到念法攻击,被人摄住心神,本能的首先运转周身真力,双手结出一个法印,从虚空中召唤出一口一人多高,样子古拙、沉重的青铜佛钟虚像,罩住了自己的身体。
他应变的反应可谓迅速,施展的神通也很是玄妙,可诡异的是那铜钟虚像只出现了短短几息的功夫,便渐渐崩溃,消散的不见了踪影。
“我的真力、真力…”逢次变故,释觉悟才发现自己体内的异样,慌忙按住脐下半寸,轻轻一揉,感觉丹田竟然硬如磐石,脸色剧变的脱口而出道:“化气凝石,怎,怎会这样!”,一时间头脑一空,双脚竟变得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踉跄的后退了几步。
不过他到底是修行精深之人,身陷绝境却未绝望,几个呼吸间便再次镇静了下来,从腰间飞速取下锦袋,将所有解毒的丹药吞了个遍,顺了顺呼吸,脸色一整,不卑不亢的双手合十,朝空无一人的山洞深施一礼,朗声说道:“小僧师承中古大德‘须弥生’一脉,尊的是未来佛祖弥勒大尊。
这次是万般巧合之下得了某位上古大贤的骨钵,前来寻找机缘,如果冒犯了尊驾,还请见谅。”
话音落地,许久不见回声,解药也不见生效,释觉悟脸色渐渐变得惨白,脑海中闪过千百个念头,突然伸手摸了摸脸上的血迹,品了品口中苦涩的唾液,心中升起一个从常理来讲绝不可能的想法。
脖颈僵硬的四下环顾,见四处都看不到三十三的身影,他因身中奇毒,开始舌头发硬,声音不自主颤抖的说道:“师弟,莫不是,莫不是你在和为兄玩笑吗?”
说完之后,又等了一会,见仍然没有任何回应,而自己丹田中的真力已经马上凝结至不可运转,人死功消近在眼前,释觉悟强作镇静的脸孔慢慢变得扭曲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