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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桓心想这就对了,马贼本来就是你们龟兹人装扮的,还能在自己家的地盘烧杀抢掠不成?这跟真主垂青又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代的宗教信仰十分开放,姑墨以西的国家大多信仰天主教,靠近东南方向的国家诸如于阗、龟兹、高昌等国,信仰佛教民众居多,不过并不排斥天主教,有些民众也被传道者忽悠得信奉了真主。就拿姑墨国主哈迪力来说,即在王宫后花园中高塔供奉真主,又相信杨桓是天庭星宿下凡,对于算天机所言三清道教也深信不疑,只要是神仙,不管东方西方,西域人就没有不信的,这也说明丝绸之路沿途国家,无一不汇集揉和了西方和东方的传统文化,兼容并蓄,十分开放。
杨桓既然扮成商人的身份,此时身上又背负着哈迪力交付的任务,一旦进入龟兹境内,便开始了行动的第一步:“不说那些煞风景的事情,我们这些走动窜西的商人,吃的就是低价进高价出的生意饭食,哪怕戈壁滩上每一颗沙砾都变成一个马贼,这条路还是要继续走下去的。”
杨桓从怀里摸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袋,抖动得哗哗作响:“做生意来钱快,担些风险是难免的。我倒是想像长者一样,在绿洲上悠闲放羊牧马,只是赚钱毕竟少了一些,耐不住那个性子。”
阿隆长者颇为爱财,见杨桓如此有钱,忍不住吞下一口唾沫:“我们这些顶风冒雨放牧的人,要靠真主垂青,保佑狐兹河水脉不断,滋养青草繁茂,方能勉强糊口,哪里比得上客人财大气粗?不过话说回来,老夫见客人驼队规模并不很大,怎么能赚取如此多的利润?难不成驼背上的货物,都是些禁运之物不成?”
阿隆长者所说禁运之物,暗指杨桓私下里倒卖兽筋、胶漆、铜铁等物,全都是各国明令禁止,可以打造军械使用的原材料。
杨桓见阿隆长者已然入彀,朝阿隆长者身边凑了凑,神秘兮兮道:“在下就算有天那么大的胆子,也不敢贩卖那些掉脑袋的禁运货物。长者慧眼如炬,单靠贩运些乐器地毯,的确是赚不了这么多的钱。不过在下却参与到一场千里大造林的大生意中,获利颇丰,只需投入很少一部分本钱,便能获得百倍以上回报。这些钱都是在那单生意中赚的。”
阿隆长者闻言双眼放光,急不可耐的问道:“什么叫做‘千里大造林’?”
杨桓心中窃喜,压低声音道:“自秦汉时期,汉人皇帝便遣人开辟一条通商路途,沿着西凉道南沿,经过我西域三十六国,将汉人货物运送去波斯,大食,乃至于天竺一带,再将西边诸国的货物带了回来,汉人境内才有了胡椒、蒜草、波斯地毯和琉璃器具。因为自大唐太宗以来,唐人更加看重这条路线,屡屡使人前往波斯等地通商,将唐境内的瓷器和丝绸运进西边。近年来,三河汇聚,号称水脉充盈的蒲昌海,水源已经缩小至不足原本一半,戈壁沙漠中狂风怒沙更甚,难以行走,早晚会阻断了这条通商的道路。”
杨桓见阿隆长者听得入神,继续添油加醋道:“波斯和天竺多有头脑灵活之辈,因不舍唐境内柔软的丝绸和精美的瓷器,从此再难传入,派遣有识之人,前往蒲昌海一带勘察,在同精绝和楼兰等国商议后,决定穿过楼兰和精绝境内,在沿途千里之长的道路两旁,自天竺至大唐,栽种下亿万颗胡杨树和酸荆树,用于遮挡风沙,保护通商路途。”
对于种树就能继续维持商路这件事,阿隆长者闻所未闻,听得完全呆住了:“种,种树?”
“对!就是种树!”杨桓说得口渴,就着皮囊中清水灌了几口,抹抹嘴道:“树木扎根于纵深地下,枝繁叶茂,能够遮挡风沙,稳固水源,便是天竺和波斯学者研究出来的科学道理。在一千里遥远的道路两边,分别种下成排树木,这不就是千里大造林吗?”
阿隆长者呆呆道:“就算种树能够遮挡风沙,稳固水源,这个什么千里,千里大造林,你又是如何从中获利的?”
63 巧舌如簧()
“这个问题问得好!”
杨桓一拍巴掌,把阿隆长者吓了一跳:“长者有所不知,天竺波斯之地虽然富庶,可是要栽种亿万颗树木,一时也拿不出这么多银钱来。是以有波斯头脑精明的王公大臣,便想出了一个好主意,要向西域三十六国所有的民众借贷!”
“向我们借贷?”阿隆长者总算听懂了杨桓的意思:“你是说,天竺和波斯国的国主,要从我们手中借去印子钱?”
杨桓点头笑道:“您终于明白了。”
阿隆长者颇有些动心:“多少利钱?有谁做保?”
杨桓笑得眉眼弯弯道:“利钱一十,在下就可以做保。”
阿隆长者倒吸了一口冷气:“放出去一文钱,就能获得十倍的利息?”
杨桓傲然道:“岂止是十倍,长者请听在下细细道来。”
杨桓清了清嗓子道:“想那天竺波斯,虽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的银币和铜钱,不过货物尽是有的。每从民间借得一文钱,一月半旬之后,便会将价值超过十倍的货物运来,当做利息归还,本钱不算。而且波斯国主说了,待得树木长成了气候,同大唐生意往来频繁之时,每每有所获利,便要给曾经投入种树本钱之人,分上一份红利。老者不妨想想,波斯天竺每年同大唐经商往来,流水钱财何止亿亿万千,若是从中分取一杯羹的话,投入一文钱,岂止能收回十倍的利润,简直是几十上百倍啊!”
“这……”阿隆长者思虑半晌,还是犹疑道:“有这样高的利钱,投入一些倒也不妨。只是毕竟没有见到波斯天竺国国主的榜文印信,做保之人又只有你一个,如果过了十天半个月,连本带利全都打了水漂,那……”
杨桓知道阿隆定不会相信自己一番空口白话,早已做好了准备,命孔隐去河边牵来一匹骆驼,将搭在驼峰上了褡裢取了下来。
杨桓站起身,朝阿隆长者深鞠一躬:“不瞒长者说,在下经常在波斯走动,受到波斯国主垂青信任,将千里大造林的部分事宜,尽数交给在下打理。在下这次带回来的货物,其中一部分便是作为筹集钱款的利息。长者好心收留在下一行过夜,又送来清水肉食,在下感激不尽。只要阿隆长者能够拿出钱来,投入到千里大造林中作为本钱,不用等上月余时间,在下便自作主张,将价值十倍的货物充作利钱奉与长者。”
阿隆长者此时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真主开眼,从天上扔下一个大馕饼,正好砸在自己的脑袋上。
阿隆长者此时声音抑制不住的颤抖起来:“此话当真?”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杨桓正色道:“不过长者因为对在下有恩,在下才敢贸然现行将利钱送出,换做是不相干的人,便要等上一个多月,才有波斯和天竺来的大批驼队,将充作利钱的货物运送过来。”
阿隆长者翻开面前褡裢,见里面装满了价值昂贵的绿松石。绿松石作为一种昂贵的佩饰品,不仅色泽光亮,颜色碧翠喜人,据说还有明目益肝,驱逐鬼魅的效用,一直被唐人串做手串,链珠使用,在西域各国也是紧俏货。
阿隆长者颇有眼光,见杨桓露出绿松石尽皆货真价实,虽然颗粒小了些,却也不是寻常人家能够买的起的。阿隆长者年迈,眼目昏花,有亲友赠送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绿松石,用丝线穿孔,佩戴于胸前,顿觉眼目清凉,肝气平复,端是波斯一带盛产的奇异之物。
杨桓用脚尖拨了拨地上的褡裢:“长者家中但凡所有,只要拿得出来,在下便以价值十倍的绿松石相赠,绝不食言。”
阿隆长者激动得嘴唇直哆嗦,忙命子女儿媳去到土屋中,捧出一盘铜钱来。阿隆长者终究抵不得贪婪,不好意思的从怀中摸出一把银币,正是杨桓刚刚所赠,捧至杨桓面前,目光中已经带有恳求的意味:“这些钱……”
杨桓大手一挥:“只要是长者家中所有,全都可以充当本钱。隐孔,兰洛,替长者清点货物。”
杨桓奉命潜入于阗龟兹腹地,明知会遭遇艰难险阻,只好将左颜暂时交托给哈迪力国主照料。杨桓生性疏懒,不愿绞尽脑汁想出化名,而且也不好记忆,干脆将孔隐和洛兰的名字倒了过来,当然杨桓现在也不叫杨桓,而是叫做桓杨了。
杨桓和孔隐都取的是唐人名字,不过姓名倒置以后,多少还有上几分西域味道,听上去倒也合情合理,不虞被人生出怀疑。
阿隆长者喜从天降,不费吹灰之力便获取诸多货物,足以抵得上三四年放牧羊群的收益。俗话说人老人精,鬼老鬼灵。阿隆长者毕竟比年轻人多吃了几十年盐米,眼珠一转,又想出一个敛财的好主意。
阿隆长者命人取来三勒浆,在篝火旁苦劝杨桓饮酒。杨桓来者不拒,连连喝下几大碗酒浆,不移时便已带了七八分酒意,说话时舌头都不大利索。
阿隆长者眼角始终瞟向杨桓脚底随意堆放的褡裢,目光贪婪,见杨桓酒意上涌,这才厚着脸皮恳求杨桓道:“天幸真主有眼,降下桓杨小哥这样的财神爷。老夫平日只是在这里看管羊群,在龟兹城中却也置办有房屋,亦有余钱积攒。如果桓杨小哥肯格外开恩,明日老夫亲自带路,将小哥带领至龟兹城中,不知家中剩余钱财,是否还能入作千里大造林的本钱?”
杨桓趁着酒兴连声答应:“那有什么不行的?不单是长者您一家之财,亲朋好友如有想参与其中者,但可将家中钱财送过来,在下定当交付十倍利钱。”
阿隆长者闻言喜不自胜,命儿媳女儿在篝火旁吹奏乐器,唱起欢快的民歌小调,不住向杨桓劝酒。杨桓喝得酩酊大醉,再三推却阿隆长者好意,执意要回去河边营地帐篷中休息。
杨桓拒绝了阿隆长者遣人护送,在孔隐和洛兰的搀扶下,东倒西歪离开牧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