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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句,但想起他自小孤苦无依才有了太后娘娘的这番荣宠,及时咽下话头,问他这些日子都在做什么。
就说他自己,无关乎孝道,若一直与祖母作陪时间久了也无趣得很。再说他方才与太后打了个照面,这皇宫规矩那么大,宁衡在侯府里自由惯了,想必不舒服。
听罢宁衡说完,才知自己大错特错。
晨昏的请安和用膳之外,宁衡也就在屋子里看他那本不知道是什么来头的医书,或是到太医院讨教,日子过得不知有多自在。
他算是明白了,这个人才是真正的我行我素,在哪儿生活于他而言没有半点区别。
朱定北在他面前才恢复自在,毫无形状地叉着腿坐在榻上,接过长信侯爷亲自伺候的茶水,喝了一口才道:“你倒是逍遥,我往这里走一遭,以后可都不想来了。”
他将自己面见太后的窘迫当做笑话说与宁衡听,后者自然明白太后对他的态度不会多少真心的和善。
这源自于当今皇上对朱家的忌惮。
朱家自百年前祖坟就只有女眷入墓,儿郎们战死或老死在战场,都与一般将士一样烧了亡体,随处安葬。
这才是朱家儿郎的天命和归宿。
老侯爷是第一个被诏命回京颐养天年的朱家主帅,朱定北作为世孙,明眼人都知道虽是一族荣耀但事实上何尝不是朱家军在洛京的质子?贞元皇帝对朱家依旧信赖倚重,但帝王对这支庞大的百年军队怕也有了削权易主的心思。
宁衡没有表露出自己的担忧,安慰地摸了摸他的头,又高声喊了人送来各类瓜果点心。
朱定北压低声音,挤眉弄眼:“这宫宴我还真没吃饱,和楼二说的一样,手艺比你家里差多了。”
宁衡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又听他说:“哎,我现在就盼着我们家水生赶快出师享福喽。”眼睛里刚浮起的笑意猛地一收,“嗯”了一声。
朱定北没察觉到他情绪变化,兴致勃勃地说起他们共同的朋友,说他们到镇北侯府缠着他,又说秦奚被盯着背书又挨了打的笑谈。而后道:“秦奚和楼二约了我元宵看灯,他们说那日集市热闹得很。可惜你出不来。”
顿了顿,确认道:“你是正月十六回府?”
宁衡颇觉遗憾地点点头。
太后对他关爱有加,这是他在世上最后的亲人,宁衡感恩她的抚养,也愿意侍奉左右成全一份孝心。
朱定北看他失落,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会给你带一盏灯的,别嫌弃我眼光差就成。等你出宫,我们再到侯府找你玩。”
宁衡的生辰在正月十一,他正愁不知道送什么,这元宵灯正好解了他的难题。
宁衡对此并不在意,转而道:“你自己么。”
见朱定北疑惑,宁衡眼睛眨都不眨地道:“他们吵。”
“娘哟喂!”朱定北大笑,“你,你说的对。不过要是让那几个听到了,肯定要哭一整晚。诶,你不知道楼二真像个小姑娘似得。前几天我不小心打坏了他的水龙车,当场眼泪就掉下来,把我吓得,可不敢再得罪二少爷了。”
宁衡见他三句不离别人,虽然心里有点不高兴,但听到他声音看他笑,那点不高兴就不值当什么,便也跟着微笑起来。
当夜太后入睡前听了前因后果,只淡淡地道:“马超那孩子还是这样莽撞。”
纵使没他的示意,但掌教太监看他眼色坏了慈宁宫的规矩却是事实。或者说……是看皇后的颜面。
太后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冷光。
第二日用过早膳,送走了帝后,太后才让宁衡上前,温声问他:“阿衡昨夜是同远宁侯世孙较劲,还是为了护着镇北侯世孙?”
太后也算养育宁衡长大,深知他的脾性,宁衡不喜欢试探或拐弯抹角。他不会说谎,也不会多话,太后对他多一分随和,因此向来说话也不和他绕弯。
宁衡早知她会询问,垂眸回道:“长生很好。”
“长生……是那孩子的乳名吧,看来阿衡与他果真十分要好。”太后怔了怔,这还是第一次从这孩子口中听他夸赞别人。
宁衡养在她膝下,性情缘故与众皇子皇女并不亲近,在学府也没有几个朋友。就是和他一起长大,被他看重的楼家双胞胎与远宁侯世孙起冲突,他出言相帮护着两人周全,却也从未出手干预为他们讨回公道。
她以为这个孩子生性是改不了的,不亲党也无私心,没想到他现在却为了一个相处不足一年的人发作逞威给对方撑场面。
宁衡点了点头,轻声道:“太后,我懂分寸。”
太后闻言一笑,宁衡明白她对朱家的态度,但又看重朋友,因此昨夜只拿了掌殿太监做文章而没有拿马超如何。
“阿衡你一向懂事,哀家不担心。只不过,朱家的孩子以后还是远着些,对你,对那孩子都好。”
她轻声细语,但神色十分认真。
宁衡眉头一拧,他比谁都清楚太后的决定是对的。
孤零一人的长信侯爷可以与任何人交好,但宁家家主与人来往却不得不慎重。被皇帝放在心上的人,宁衡走得近了,就是罪过。
宁衡仰头看着高位上的太后,眼神几变,最后才坚定了神色。
“太后,他只是个孩子。”
太后一愣,看着眼前倔强的宁衡不由心一酸。
是啊,镇北侯府的世孙还只是个九岁小儿,宁衡又何尝不是。
宁府的惨剧是先皇造业,她亏欠娘家,亏欠兄长,亏欠子侄的实在太多。对于宁衡她爱重时又何尝不是为了赎罪求一份心安呢。
她又怎敢说,这份爱重维护里又有多少是为了替皇室笼络宁家的心。
太后在这深宫中打磨了心性,哪怕是宁衡也很难不牵挂他身负的利害关系,没有真正把他当成一个寻常孩子看待。这对宁衡来说实在过于沉重,过于残忍了。况且孩子的感情纯粹,她的顾虑强加在宁衡身上,委实不应该。
思及此,太后笑了笑道:“这孩子我看着也喜欢,是个好孩子。阿衡,哀家不反对你们来往,但是你要谨记你的身份……你明白哀家的意思吗?”
宁衡点头,面无表情的脸上有着超乎年龄的清明和慎重。
作者有话要说: 早安~~
第二弹bang~~!
第21章 上元之夜()
第二十一章
除夕守岁,初一伴亲,初二悼古,初三省亲,访亲走友。
年节时期,是世家人奔走繁忙之际,就连孩子都不得空闲。
初三这日,朱家外嫁女早早回府拜会,朱三小姐将四个多月尚在襁褓中的女儿一并带了回来。众人都怜惜地围绕着她,瞧她模样皆是一番稀罕。
这女娃儿果真与老夫人十分投缘,不仅诞辰都是中秋佳节,就连五官相貌都能看出几分相似。
老夫人听了直高兴,看了看喜欢却不敢碰稚嫩婴儿的朱定北,眼角的鱼尾纹拉长,笑道:“外甥儿肖舅,依我看,月圆儿定是随了长生。”
朱沉瑜闻言直盯着朱定北看,起先没注意,一段时间不见阿弟如今更是了不得了。
掩唇笑了声,没有打趣阿弟长得越来越好看的相貌,只道:“长生也是随了祖母,说来说去呀,可都是祖母的功劳。”
几姐妹大笑着附和,长姐朱碧月更是朗声道:“阿弟再长几岁,洛京的姑娘们还不闹疯了。就是不知道,谁有福气嫁进我们侯府来。”
朱定北脸不红心不跳,任她们调侃自不动如山。
到上元之夜,团圆饭后,朱定北几人才在洛湖道碰头。
见面自然少不了喜庆话。
新年新气象,每个人脸上都是笑容,何况是得了厚厚年封而且迫切希望长大的又长了一岁的孩子们。
洛湖道通往洛阳湖。
洛水由北向南,在洛京以南河道变得宽阔。古时有人听信风水之说,将河床开拓,让洛水在洛京南面汇聚成湖,才有了洛阳湖如今的美景。
每年洛京的元宵灯会便在洛阳湖岸举行,每到这个时候,洛湖道人行拥挤,车马不通。
朱定北几人在洛湖道前下了马车,楼安康紧紧拉着弟弟,对几人道:“都仔细些,不要走散了。”
巡防营在此地已经加派了许多人手维持治安,但每年到灯会都会有多起失窃和拐卖发生,人多眼杂,防不胜防。楼安康来之前得了楼尚书的叮嘱,此时见了熙熙攘攘的人群,仿佛全洛京的百姓都挤到这一处,不由更谨慎起来。
秦奚本不以为意,但看贾家铭被人群推搡,好几次都被挤在人后一脸焦急想要跟上又挤不出来的模样,便拉着他的手道:“跟紧我。”
贾家铭松了一口气,直点头。
他们两两相护,倒剩下朱定北孤家寡人一个。但这种场面他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便带头在前,在人群中穿梭。
走过洛湖道,到洛阳湖岸边则开阔起来。虽然沿街两边摆了不少灯火小食摊子,也不似洛湖道那般拥挤。
楼安宁是彻底撒了欢,瞅瞅这边烧制糖人,看看那边花样灯笼,不一会儿又窜没了影,原来是挤进人堆看杂耍。
这可苦了他操心操肺的兄长,全然顾不上玩乐,只管盯着他的人就够忙活的了。
秦奚比楼安康松快多了,贾家铭乖巧怕生,不用吩咐自己便紧紧跟在秦奚身边。倒是秦奚与楼二少一副德行,逛完左边窜到右面,贾家铭跟在他身后也没消停时候。
朱定北摇头失笑,在一旁慢悠悠地看着,等四人觉得累了,才寻了一处元宵摊子坐着吃些小食。
楼安宁吸了吸鼻子,“阿兄,好香啊,你闻到没有?”
楼安康只顾着喘气,朱定北大笑:“狗鼻子还挺灵,应该是驴肉火烧。”
楼二少见朱定北把自己都骂进去了,也不跟他计较,丢了筷子就往那香味散发的地方跑。楼安康着急,刚起身就被秦奚叫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