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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渡点头示意无妨,可眉头却皱了起来。
阿煦和他自己的长相原本就有几分肖似,如今再穿上僧袍剃了头发,晃眼看去竟有七八分的相似了。人不会无缘无故的去模仿别人,阿煦这么做一定有所企图。再联系到覃飞的指认,阿煦如今的作为似乎就更为可疑。
“易勋,你怎么来了?”宝殊翻身起来,笑得如同孩童一般天真无邪,“你有好些日子没来看望朕了。”
宝殊直盯着法渡,自然看不到阿煦的表情,然而法渡看得一清二楚。直到宝殊起身阿煦才终于松了松劲,想站起来却终于因为腿麻而力不从心,想必他跪坐了大半晚,却为了宝殊能睡得安稳连动都没动一下。
“阿煦为何做此打扮?”
“怎么?你不高兴啊?”宝殊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语气中却似乎有些雀跃,“你总也不来,朕也找不到人说话,就让他扮成你的模样在旁陪着。你要是不高兴,以后便不让他这么打扮了。来,你快过来,朕有好多话想和你说。”
法渡摇了摇头:“我今日入宫是因为心中惶惑,有些事情想找阿煦问个清楚。”
宝殊的眉头立刻就皱了起来:“你深夜入宫,难道就只是为了来询问阿煦?”
这样的质问来得突然,法渡知道他又开始发小孩子脾气,可当着阿煦的面又不好把万人之上的君王当成小孩子来哄,只好微笑着回应:“若非事关重大,我也不会深夜过来搅扰你的睡眠。”
宝殊沉着脸:“今日太晚了,朕甚是困倦,你先回去吧。有什么要问的,你便明日天亮再来。”
法渡望向阿煦,阿煦却像做错了事似的拼命回避着他的目光。
宝殊皱着眉头催促:“你可是没听明白吗?”
法渡叹了口气:“好吧,既然陛下困倦,那贫僧明日天亮再来。”
帘子放下之后,宝殊便又靠在阿煦身上,仿佛负气一般故意背转身子不看法渡。
眼前这一幕或许在宝殊看来不过是孩子使气任性,在法渡回头的瞬间,却无端的感觉到了一股彻骨的深寒。
阿煦的眼神太过复杂,即使隔着帘幕也能察觉到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敌意。
第212章 一言不合()
法渡回到化生寺之时,屋子里依旧灯火通明。
人还未到面前,小白已经推开了门:“回来了?”
看到小白俨然把这里当成了自己家,法渡只觉得无奈:“你为何还在这里?”
小白叼着一串西域进贡来的葡萄,指着被贴在墙上的覃飞答道:“我得替你看着他啊。”
法渡顿时哭笑不得,好不容易才拉下脸坐到桌前,可还没等他下逐客令,小白已经抢在了前面:“你见到那个雇主了么?”
法渡沉默不语。
如果是阿煦策划了夺取血舍利的行动,那么他应该知道那究竟是什么,甚至也应该知道它的使用方法。他夺取血舍利的目的尚且不明,而身为一介凡人却能够知晓血舍利的使用方法,那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事情。
也就是说,在阿煦背后一定藏着更大的阴谋。
看到法渡默不作声,覃飞却着急了:“我没有说谎,那物件真的交易出去了!你相信我!”
“行了,孰是孰非我自有评断。”法渡一开口覃飞立刻噤声,连喘气的声音都不敢太大,生怕又惹毛了这个古怪的和尚。
法渡不说话,覃飞不敢吱声,屋子里就只剩下了小白咀嚼葡萄的声音。有了难得的安宁和小白的陪伴,日子好像倒回了那段彼此相伴的日子,悠闲得感觉不到任何时光的痕迹。
过了好大一阵法渡才忽然开口:“吃过饭了吗?”
“没呢!没呢!”覃飞抢着开口,“我都快饿死了!”
桌边两个人同时转过头来看他,好像看着一盏巨大的电灯泡。
小白冷冷的吐出三个字:“没问你!”
覃飞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如果眼神可以杀人,那他现在已经找阎王喝茶去了。
见覃飞不敢出声了,小白微微眯起眼睛轻飘飘的回答:“没呢。”
他这样的态度明摆着是等法渡请他用饭,结果法渡双手合十朝他行礼:“此时已值深夜,寺中简陋待客不周,施主既然还饿着,就请回吧。”
小白瞪着眼睛,显然有些懵圈——这人怎么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呢!
法渡根本没给他想后招的时间,而是把手一摊:“请吧。”
法渡送客的态度如此坚决,小白只好铁青着脸站起来,拂了拂自己的衣摆:“好吧,那我明天再来。”
法渡头痛得想捂脸,小白这自说自话的本事真是从古到今都没变过,要不是碍于此刻的身份,他真想直接恳求小白,您老就别再来了吧!
覃飞在后面小声问道:“那我什么时候可以走啊?”
法渡的声音带着一丝心不在焉的烦闷:“待我找回那件东西,你若还没饿死,自然会放了你。”
覃飞:……
小白迈着方步直向外走,法渡那时候犹在走神,忽然看见小白在桌角绊了一下,居然倒头直栽了下来。
蛇身形灵巧,除非从高处摔落,否则都会在瞬息之间恢复平衡。
法渡原本是没有必要去扶他的,可是小白倒下去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伸出了手臂。小白确实不像是倒下来,而像是柔软的带子缠上了他的身体。
法渡知道他肯定没摔伤,还是礼貌性的问了一句:“你……你没事吧?”
小白的气息有些凌乱,就像弹簧一样直蹦出几米开外,脸色有些怪异,什么也没说便扭头离开了。
法渡觉得有些奇怪,之前请他走他还要一步三回头,这会儿怎么走得这么痛快?难道是因为觉得摔倒太丢脸?
“唉……你……你不会是对男人感兴趣吧?”覃飞在后面紧张得直咽口水。
法渡缓缓扭头望他:“此话怎讲?”
“你知道白夜圣君是蛇吧?”覃飞结结巴巴的回答:“你……你刚才碰到了圣君的夹窝……蛇的夹窝非常敏感,你这一碰,不就和轻薄一样么……”
法渡心头突然一沉:“够了,闭嘴!”
覃飞只觉得憋屈:“不是你问我的吗?”
法渡再次望向覃飞,那眼神惹得他筛糠似的颤抖,直到法渡转身进了寝室他才长舒了一口气:“成神之后都会变成这种脾气吗?真是……一言不合就要杀人呐。”
虽然已经敲过了三更鼓,然而天亮之前法渡还是习惯性的想休息一会儿,然而灭灯之后不久便又有不速之客悄悄的到来。
“出来吧。”法渡叹了口气,这一夜注定不会归于平静,就好像所有潜藏的暗涌都在转瞬之间来到水面。
“哎,和尚,咱们又见面了。许久不见,可有想念人家?”红衣少女翻身坐在窗棂之上,月光从她身后透过来,地面上的影子只是一架森森的白骨。
“无须套近乎,你我之间本没有什么情谊可言。”法渡应道,“前些日子听闻你已经去了沉县,为何忽然之间又回到了帝京?”
骨女的声音依旧甜得像是裹着蜜糖:“不要这么冷淡嘛,人家这可是记着你的恩情才冒着风险专程过来知会你的。”
法渡坐在黑暗里,并没有打算点起烛火:“说说看,到底是什么事值得你专程千里迢迢跑来知会于我。”
骨女答道:“你手里那件东西已经引起了天地六界的注意,你可得多加小心,任你再强也顶不住背后的无数暗箭呐。”
“我手里的东西……”法渡很快就明白过来,骨女所指的必然不会是死门,因为死门毕竟只是生死门的一半,若它真有那么大的力量只怕骨女持有它的时候便惹祸上身了。此时能够震动六界的,只能是已经失落的血舍利,于是淡淡应道,“它如今已然失落,我亦找不到它的去向。”
“今日你为了寻找它去过鬼市,我信你不是在做戏。”骨女眨了眨眼睛,“可这消息流传甚广,纵使我信你,其他人也未必会信呐。”
法渡皱着眉头细细思索,血舍利流入他手中的方式明明是正途,血舍利之前也曾经在仝越和庐陵王手中流转,可从未引起过这么大的骚动。
“先前还只听说得此物者即可修身为神,得享长生,后来越传越玄,竟然变成得之则冕六界之王。”骨女说道,“你难道不觉得今天这帝京周遭的地气都改变了方向,全都朝你这儿汇聚过来了么?”
法渡苦笑一声,成神,长生,为王,这三个词已经囊括了太多无可抗拒的诱惑,再加上地气汇聚,就是全身都长了嘴也无从辩驳。
不管这消息到底因何而起,如今都已经把他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到底是谁要害你?”
法渡摇摇头:“与其去想到底是谁要害我,还不如想想到底是谁敢害我,谁能够挑动六界一起来对付我。”
“那我哪知道呢。”骨女轻灵灵的笑起来,“我只知道那力量居然想对付你,要么就是过于狂妄不知天高地厚,要么就是强大到超出了现世所知的境界。”
天亮之后法渡便再次进宫去找阿煦,宝殊起来早朝看见法渡,脸上竟带着一线讥诮:“平日里请你都不肯来,今日却为了一个亲随来得这么早。”
“并非是为了阿煦,而是为了日前庐陵王那里得来的物件。”法渡苦笑一声,“只怪我一时不慎竟让蟊贼把它偷了去,辜负了庐陵王一番美意。”
“真是有趣,不就是一件玩物,也值得你如此大动干戈。”宝殊展着双手等着宫女为他整理龙袍冠戴,眉峰微微一扬:“丢了便丢了吧,庐陵王想必也不会怪罪于你。只要你通传一句,朕遣人再去找更有趣的玩意儿就是了。”
孩子就是孩子,哪怕他已是一国之君,思考问题的方式还是简单而幼稚。
“宝殊,有些事情并不像你想象的那么简单。”法渡也不想解释得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