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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敢哭,因为泪水挂在脸上会结一层薄冰。她整个人泡在药桶里,而此时桶里污浊不堪的水结了一层冰。她只要轻轻动一下,冰条子就会戳到她身上流着脓疮的伤口。
沈却心里隐隐觉得千万不能睡过去,可是眼皮越来越沉。她用尽力气咬破下唇,丝丝血味儿弥漫开,让她清醒不少。
她挣扎着抬眼,眼睛撞上纯白的衣角,上面绣着青竹的暗纹。
下一瞬,她整个人被捞出来,顿时,温暖的感觉将她淹没。
温暖的她想哭。
她几乎是毫不犹豫地死死攀着这个人的脖子。她晓得自己此时浑身脏兮兮的,这样会弄脏这个人纯白的衣袍。可她不敢松手,就那样怀着歉意地死死攀着他。生怕一松手就再次掉进污浊。直到他轻拍着她的脊背,在她耳畔轻声说:“乖,以后我养你。”
梦中景象又是一变,成了戚玦救下的人成婚那日。大红色的喜宴上,每个人都说着恭喜的话。她站到戚玦的身后好奇地望着遮着脸的新娘子。
新娘子忽然转过身自己掀起了红盖头,露出沈绯的脸。
沈却愣了一下,发现新娘子身边的新郎居然是戚玦!她伸手一抓,再也抓不到先生绣着青竹暗纹的衣角。眼看着戚玦和沈绯携手离开,她忽然冲上去摔开两个人握在一起的手,然后抢了沈绯的红盖头批在自己头上。
喜宴上的人哄堂大笑,有人拉她,笑着说:“小娃娃你还小呢,这么小就想着嫁人,不知羞……”
人们拉扯着她,她踮着脚尖四望戚珏的身影。
“先生!先生!”她大喊。
然,无人应答。
“先生!”沈却从梦中惊醒,她猛地坐起来,额头上沁着一层汗。
忽然,下腹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犹如汹涌的海浪狠狠拍来。她疼得双肩一抖,几乎忍不住呼痛。
沈却低下头,就看见戚珏纯白的床榻上被染红了一大片。
“血!”沈却惊呼一声,慌张地跳下了床。
她惊愕地望着被鲜血染脏的被褥。心头第一个闪过的想法居然是:先生要生气的!
下一瞬,她眨了眨眼,逐渐低头望向自己的裙子。水色的裙子早已肮脏不堪,上面的血迹有些已经干了,凝在裙子上。
“哪里……来的血?”沈却喃喃地掀起裙子,看见自己雪白的亵裤上鲜红一片。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袭来,沈却倒吸了一口凉气。鲜血汩汩流下,沈却的脸色霎时苍白。
那里……怎么会流血?
她手指发僵地褪下亵裤,查看“伤口”。
“阿却,醒了?”脚步声由远及近。
沈却一惊,一手提起亵裤,一手推了个玫瑰小椅慌忙将门抵上。
“先、先生!您、您别进来!”沈却惊道。
“发生什么事了?”戚珏皱眉,立在门外。因为看不见的缘故,他的其他感官格外敏锐,沈却声音里的慌张根本逃不过他的耳。
“没、没事!”沈却忍着疼痛,将裙子放下来。
“阿却,开门。”戚珏有些心急地催。
沈却跑回床边,用被子将脏兮兮的血迹给遮了,然后深吸一口气,这才挪开玫瑰小椅,将门打开。她捏着裙角站在门边,心虚地望着戚珏。
戚珏跨进屋子,立刻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刚要问沈却,想起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便不动声色坐在桌子边。
“过来。”他说。
沈却忍着疼,小步挪过去。糯糯地说:“先生,我没事……”
“没事会流血?”戚珏伸手一揽,就将身前的沈却身子一提,抱在自己腿上。
腿上湿漉漉的感觉让戚珏一愣,他有些好笑地问:“阿却,你该不会又尿床了吧?”
“我才没有!”沈却脸上一红,简直怒极!她挣扎着要从戚珏的腿上跳下去,然而戚珏的胳膊揽着她,让她不能得逞。腹中的疼痛又是一阵阵袭来,沈却紧紧皱着眉。她一低头,就看见戚珏白色的衣袍上已经被自己染上了大片血迹……
沈却几乎绝望地捂住脸,低低哭起来。
“这又是怎么了?到底哪里伤了?摔的?割的?碰到桌角了?”戚珏皱眉,也只有在沈却身边的时候,他才恨自己是个瞎子。他摸索着去探沈却的胳膊、脚踝,问:“到底是哪儿流血了?”
“先生!我得了种一直流血的怪病,就要死了!”
沈却回头,将脸埋在戚珏的胸口,她的手死死攥着戚珏的衣襟。
“先生,阿却把您的床弄脏了!我、我一会儿给您洗。我、我……只是做了个梦,醒过来就流了好多好多血!一直流血,一直流血……现在还在流血,肚子好疼,好像内脏在往下坠。我是不是要一直流血,流干了所有血就会死掉了?”
戚珏愣在那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见戚珏不说话,沈却哭得更凶了,她喃喃:“连先生都治不了的怪病,我……”
“不是,你不会死……”戚珏脸上万年不变的清冷僵了僵,他伸出手掌,捂在沈却的下腹,问:“是这里疼对不对?”
沈却从戚珏的怀里抬眼,怔怔望着戚珏,说:“先生,您知道这种病!能治好的是不是?是不是?”
戚珏捂在沈却下腹的手掌轻轻打着圈,他声音低沉,带着说不出的温柔。
他说:“不怕,你只是长大了。”
第25章 蜕变()
沈却精致的五官皱巴巴地挤在一起,她摇头,说:“先生,我不懂。”
戚珏默了默。
“从今天开始,阿却不再是小孩子了。你长大了,变成了真正的姑娘家。”戚珏面露柔色,“以后每月的初六前后都不许吃凉的,不许吹风,不许吃辣,也不许跑跳,还要让丫鬟给你煮红糖水。若疼了,就让丫鬟给你拿暖手炉捂着肚子。”
沈却问:“先生,您的意思是以后每个月都会一直流血吗!那、那血都流尽了怎么办!”
她又皱着眉说:“好麻烦,阿却不要!而且……好脏……”
“不脏。”戚珏极为认真地说:“阿却如今就像一棵蓓芽,你说的麻烦会让你一点一点蜕变,变得越来越漂亮,以后终有一日成为展颜怒放的花朵。”
“会变漂亮?”沈却想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那倒是值得……”
戚珏有一瞬间的失神。
前世,他医好眼疾的时候沈却已经十六了。他第一次睁开眼看清沈却模样的时候正是沈却出嫁的日子。沈却一身红装回眸寻觅,直到望见戚珏的身影才稍稍心安。
他微微颔首,沈却有些落寞地展颜而笑,那一瞬间整个鄂南的怒放花海全部失去了颜色。
那个时候,她是不是希望他像小时候一样带她离开污浊?
“先生?”沈却拉了拉戚珏的袖子。
戚珏从回忆里缓过神来,都过去了,都是前世的事了,无需再想起。
他将腿上的沈却往怀里拥了拥,问:“对了,你说你做了梦,是什么梦?”
“嗯……”沈却偏着头想了想,“好像做了好几个梦,前面几个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最后一个。我梦见了,梦见了……”
沈却忽然伸手捂住了自己的嘴。
“果然是长大了,对我也有不能说的秘密了。”戚珏假装略略不满地说。
“才没有不能对先生说的秘密!”沈却一急,说:“我、我梦到我抢了沈绯的红盖头扯到自己头上……”
戚珏一愣,然后将下巴抵在沈却的头顶,低声轻笑。
低沉的笑声传到沈却的耳畔,让她的耳朵酥酥麻麻的,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戚珏起身,抱着沈却走出去。
绿蚁早被鱼童“请”到了院中的凉亭,此时看见戚珏抱着沈却出了屋子,她脸上的神色十分难看,慌慌张张地冲了上去。
“姑娘!”绿蚁想对沈却打眼色,让沈却赶紧从戚珏的怀里下来。但是她忽然发现沈却的裙子上全是血!
“姑娘!您受伤了?伤了哪里?”绿蚁快吓哭了。
“去给你家姑娘准备卫生带、干净裙子,再准备热水。”戚珏说,他的脚步不停抱着沈却继续往净房走去。
卫生带???
绿蚁整个人僵在那里。我的天啊!她家姑娘第一次初潮被外男撞见了?再看一眼戚珏衣摆上的血迹,绿蚁恨不得替沈却找个地缝钻进去。
绿蚁比沈却大了两岁,对于女儿家的月事已经懂了。在折筝院里也早给沈却备好了卫生带,但是因为沈却年纪还小的缘故,那东西都是藏着不让她瞧见的。现在身处沉萧府,让绿蚁上哪找卫生带去?赶回沈家肯定来不及了!
鱼童好心提醒她:“绿蚁姑娘,这边请。”
当绿蚁踏进戚珏屋子旁边的小院时,整个人都震惊了!那明明是个小巧精致的闺房!而且其中布置家具摆设都与折筝院里头一模一样!就连那个通体由白玉做成的梳妆台都与折筝院的那个一般无二!当初这架白玉梳妆台抬去沈家的时候,让多少人垂涎,沈家人只当那是沈却在肃北时用的。因珍贵异常,才被千里迢迢从肃北运回来。却没有想到在这个小院里瞧到了一个一样的!
绿蚁咂了咂嘴,心道:不愧是大戚第一富!
然而,绿蚁不知道的是,这架白玉所制的梳妆台其实有三个,这儿有一个,折筝院有一个,肃北的沉萧府还有一个。戚珏哪里用得着将肃北的东西搬过来,找匠师重新打造就是了。
绿蚁打开衣橱,看见整整一衣橱颜色浅淡的新衣裙,竟完全是按照沈却的身量裁制的。
绿蚁吞下惊讶,四处寻找安全带。
还好,戚珏并没有给沈却准备这个。绿蚁舒了口气,她在针线篓里寻了合适的布料、棉花,手脚麻利地缝制起一个简易的卫生带,然后小跑着去净房。
绿蚁就细细碎碎地将月事讲给沈却听了,又教了她怎么使用安全带。绿蚁发现沈却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