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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东一代还是很信风水学的,这不是迷信,而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玄术。
风就是元气和场能,水就是流动和变化。
风水本为相地之术,即临场校察地理的方法,也叫地相,古称堪舆术,是一种研究环境与宇宙规律的哲学,人既然是自然的一部分,自然也是人的一部分,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是再平常不过的了。
人想要住得舒服,必须宅基的形式自然,地脉和山水的方向趋吉避凶,但不可痴迷其中,否则自损元气,逆天之道,必将夭后折寿。
穿过画着门神的围墙,兰祠中央是一个天井,淅淅沥沥的雨水从屋檐流下来,像断了线的珍珠,在地面开出一朵朵水花。
整个兰祠透着一股庄严的味道。
列祖列宗的牌位都摆在高台上,令人望而生畏。
所有人都默默地将大型食盒里的鸡鸭鱼肉摆到祭台上,肃穆着脸。
大型食盒为木质的,共分四层,就像人拿着扁担担水桶一样,一个人可以担两个,每一层盒中都放着几盘山珍海味。
九九和兰念站着,兰妈蹲着,把食盒中的菜肴一盘盘端出来递给九九和兰念,九九接过菜肴走向高台,今年是她第一年嫁进兰家,不懂兰家的规矩,有点不知所云地跟在兰念身后把菜肴摆好。
兰仲文在兰祠外贴对联,换新的八角灯笼。
马姐在扫地,擦椅子。
兰爸爬在折叠式梯子上,拿着匕首剔亮烛心。
兰老爷子这时候也赶过来了,与叶老爷子两人站在牌位中央,同样的精神矍铄,老当益壮,站姿岿然,两人拿着三根粗大的香火对牌位鞠躬。
“列祖列宗在上,十三世子孙兰鸿儒参拜”
“叶浦然参拜”
两人声如洪钟。
一鞠躬。
二鞠躬。
三鞠躬。
兰老爷子和叶老爷子进完香,将燃着白烟的香火递给兰爸,兰爸再次爬上折叠梯子,庄严地将香火插在香炉中。
这进香也有规矩的,由年长的先来,本来叶老爷子是不用过来的,但叶老爷子与兰老爷子这种世族的身世是不一样的,他没有父母,于是就没有祠堂,想祭拜也没有人。
接下来由兰爸兰妈进香,下来才到兰仲文和兰念,九九是最后进香的,因为她是媳妇,比兰念还要小一辈。
除非她以后生了孩子,才可以和兰仲文一同进香,否则她永远要排在兰念后面进香。
这些事情九九都不懂,萧家常年生活在香港,早抛却了旧时代的繁缛礼仪,能多简单就多简单。
进完香,香火统一由兰爸爬上梯子插进香炉里。
大家族的礼节非常多,无论追溯到哪个时代,这个习俗都不会被更改,所以纵然麻烦,九九也不敢有怨言。
进香后不可以马上回家,需等到第一炷香燃尽,大概为一小时。
兰家人都围坐在左下角的茶几上品茗,九九无所事事,目光游离在年代悠久的兰祠内,横梁皆用金漆描山绘水,坑坑洼洼的,虽然金漆不再耀眼,但九九可以想象,这间祠堂当初刚建的时候,一定是金碧辉煌的。
不一会,又有兰家的亲戚来到祠堂祭祖,兰妈让九九一一喊人,九九瞧着个个面生,都不认识啊,咋办?
兰妈见她面露难色,心领会神,为她一一引荐,让九九要记得亲戚们的模样,以便在路上碰面时,可以随口喊人。
听说在兰妈那一代,是要把亲戚们的面貌和名字一一记住的,不可以喊错,否则会被亲戚所抱怨,亲戚们的抱怨若是多了,媳妇就不好做,会被亲戚各种指责,导致婆婆没有面子,间接影响婆媳关系和媳妇在家族中的地位。
正所谓人言可畏,不需要对和错,不需要理和据,只要人多势众,可以用口水把人淹死。
“二叔好,二婶婶好,小叔好,小婶婶好,堂哥好,堂嫂好”九九正襟危坐,在兰妈的介绍下小心翼翼地记住各个亲戚的面容和名字,喊毕,她偷偷抹了一把汗,这些礼节是会压死人的。
热情好客的亲戚们把九九当猴子一样观赏,好一会,面容精明,打扮前卫的二婶婶打破沉默问她问题。
“你肚子里的孩子几个月啦?怎么看着这么瘦?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呀?”
“没有去测试男孩女孩呢。”九九乖巧回答,笑容温婉。
八卦和嫉妒是女人的天性,不管有钱没钱。兰仲文是家族里出了名的天才,所以他的媳妇也备受瞩目,二婶婶的孩子都没兰仲文优秀,心里头存着心眼,想看看九九第一胎是男是女。
听闻九九这回答,二婶婶心里不信,她断定九九是去做b超了,但很可能是女孩儿,所以不敢说。
这时代仍然重男轻女,但对女性的轻蔑已经减弱很多了,大人们认为生男孩更有保证,随着年岁一天天增长,他们发现男孩子确实比女孩子更有出路。
其一,男孩子思维冷静,体力较为顽强。
其二,男孩子培养了将来还是自己家的,优秀有面子,而女孩子就是在优秀最后也是别人家的,辛苦养了二十几年,到头来两手空空。
这边的习俗,女孩多半是不需要负担父母养老的,就等于女孩嫁出去,就算给了别人,不需要在给自己父母一分钱,将来就是女孩再有钱,也跟父母无关的。
所以有些父母看待女孩,就认为是在帮别人养老婆,父母尽到养育的责任就好。
这也不怪大家都这么想,因为这是个世俗观念,但嫁出去的女孩不一定都不管父母了,还是有很多是孝顺父母的,只是世俗让父母不敢抱太大的希望,因为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至于男孩子嘛,将来不管是有出息还是没出息,都一定要负担父母的养老和孝顺,父母愿意投资男孩,是因为他们把一生都赌在自己的儿子身上,不管是成是败,总是一份希望。
在创业和吃苦这方面上,确实是男孩更有韧性和坚定,女孩子情绪很容易受各种因素影响,但男孩子很少会出现半途而废,一蹶不振的心态。
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柔弱不堪,熬一夜,需要用二十天来补回自己的脸色和健康,一旦各种忙碌加上岁月的摧残,身体很快就出现各种问题,但男人的体魄往往更好,熬一夜只需好好吃一顿就可以恢复健康,这就是男女的体魄区别。
所以综上描述,让大人们觉得男孩更有保障。
“不会是女孩不敢说吧?”二婶婶对着小婶婶说,明眼看是在说悄悄话,但暗地里是故意讽刺九九。
兰妈的笑容有些僵硬,这些亲戚的保守思想也是她讨厌的,她喝了一杯茶,声音微凝,“男孩和女孩有什么区别?我们家都培养得起,不在乎是男是女。”
二婶婶被一噎,面色难看,“那也不是这么说,先生儿子有保障啊,万一生不了儿子,生个十胎八胎的你愿意啊?”
九九脸色一冷,这个二婶婶,嘴巴真阴毒,居然咒她生十胎八胎的,九九心中郁着一口气,正要说点什么,被兰妈按住了手,兰妈慢悠悠给二婶婶倒了一杯茶,笑意盈盈。
“生多少,那也是我们家的事,跟你们无关,给自己积点口德吧,有句话叫做诅咒别人反弹自己,大过年的你说这些话,实在不吉利,我为了祈祷啊。”
兰妈这话的意思是二婶婶在诅咒自己的媳妇,她的媳妇就坐在一旁,闻言脸色一变。
二婶婶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里去,闷着一张脸不说话。
九九感激地看了兰妈一眼,长辈说话小辈是不可以插嘴的,除非长辈问话。
幸好兰妈帮她挡了回去。
而兰妈心里想的是,她好歹也身为长媳,怎么可以让二叔家的刁蛮媳妇欺负过去。
“九九你过来,陪我去买点东西。”忽然,兰仲文站在天井的门槛处冲她招手。
仿佛是天外的大赦之音。
九九赶紧脱离这群亲戚跟上兰仲文,等走出好一段距离,九九才咬牙切齿道:“那个二婶婶的嘴巴也太贱了吧”
“嘘,大过年的不要说脏话。”兰仲文截住了她的话头,眼瞳淡漠,“谁家没有几个极品亲戚啊?那女人就是那样,没读什么书,好像就读到二年级,幸好家境殷实,才湖她到今日,什么都要跟人争个高低,算了,好歹是一家人,文明人不跟没文化的计较,就让她自己去说个够吧,反正诅咒的全会反弹到她自己媳妇身上。”
九九噗嗤一笑,“你这话也够毒的啊。”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她自己害怕的东西,却要诅咒到别人身上,那么这样的人最后都会害来害去终害己,我看在她是二叔媳妇的份上,就不跟她那张阴损的嘴计较了,但以后别人会不会放过她,那就另当别论了。”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不生气了。”九九突然觉得心情大好,正所谓贱人自有天收,她就当被狗咬了一口了,以后若是她自己咬到大型恶狗,那么被撕个粉身碎骨也是她自找的。
“那是当然了,大过年的,要保持好心态,新年新气象,我们要好好迎接,其他不顺心的事情,就让那些心中有鬼的人去承受吧。”
九九斜眼看他,“我还真没发现你这么会安慰人啊,说的话,句句在理。”
“当然了,我是谁啊?”兰仲文出声调侃,眉眼促狭。
混了这么多个年头,怎么说也是人模人样的,如果连亲戚几句不好听的话都咽不下去,那不是要闹到所有亲戚都翻脸吗?人既然站在高位了,胸襟就要开阔一点。
这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还真是自恋啊。”九九吐槽他,笑眯眯的,粘在他身侧问:“那你现在是要去买什么?”
“我这不是看你被她们围攻,救你脱离苦海么?居然不懂我的良苦用心。”
九九大为感动,“原来如此,小兰花,你果然是知我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