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仰望这乾坤朗朗,君瑄言道:“今后觉慧所行之路不改,仍会是旧日之路。却将谨慎言行,务必不堕师门之名,不污手中长剑之义,不离无上大道。”
眼前的小小少女眉眼坚定,冲夷注视着她的眼眸,暗自点了点头。他知道,他的徒儿已经明白了。
伸手点了点君瑄的额头,冲夷道长慈爱的笑道:“还说呢,觉慧,你手中的长剑何在?”
君瑄难得的呆了呆。
她方才心境不稳,全心都沉浸在师父的教诲之中,羞愧与明悟反复在她心头变换,便没有注意到外物的变化。此刻经过师父的提醒,她方才发现,她手中的剑……不!在!了!
方才与玉罗刹一战,玉罗刹卸掉了君瑄手中的剑。而冲夷道长一现身,玉罗刹便匆匆离开,顺手就将君瑄的剑带走了。玉罗刹不仅不是怜香惜玉之人,他更非爱剑之士。
就连他自己手中用来诱君瑄一战的宝剑,他都可以随意丢弃,更不提君瑄的那柄半两银子打造,只是剑鞘稍微名贵一些的剑了。于是那柄跟随君瑄十年的长剑,就这样被玉罗刹随意扔在了盛京的护城河里,永远的沉在泥沙之中。
眼见着小姑娘面上的为难之色,冲夷道长终于忍不住大笑出声。
他抚掌而笑,朗声道:“好极好极,觉慧你今天因战败而失剑,也算有个教训。玉檀越此举实在甚和为师心意。”
君瑄微微抿了抿唇,望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掌心,竟有了片刻的怔忪。
眼见着小姑娘的神色实在可怜,简直下一刻就要哭出来,冲夷道长笑罢,便将一直背着的长匣递给君瑄。
“这是为师送你的生辰礼物,恩,还算是祝贺你与觉非的订婚之喜,如今这礼物正是合宜。”说着,冲夷道长打开了那个长长的匣子。
只见长匣之中陈着一柄长约三尺,重达四十两的长剑。此剑刃如霜雪,上饰七彩珠与九华玉,稍稍靠近便觉煞气扑面。
冲夷道长将剑拿起,递与君瑄道:“此剑名为赤霄红莲,为昔日汉高祖斩白蛇起义所用之剑。为纯阳历代天眷者所持。天眷者没,此剑将重回纯阳宫中,消其戾气。”
轻拍了拍君瑄的肩膀,冲夷道长叹道:“如今你心境重立,必将清明原甚于前。为师今日将此剑赠你,愿你时刻谨记今日所言,不污此剑之义!”
君瑄伸手将这柄重剑稳稳接过,一身道袍的少女持剑而立,眉眼宛若霜雪雕成。她的手指轻轻抚过每一寸剑身,从剑身透出的血气清晰的告诉她,这是一柄染过无数鲜血的剑。
没有人要求君瑄无私,也没有人要求她不可任性妄为。可是既然君瑄选择了承担,选择了走上这条负山而行的道路,那么她便将一直走下去。不觉辛苦,也不会后悔。
将手中的长剑负于身后,君瑄对冲夷道长再拜:“觉慧接剑,谢过师父。”
第48章 西门家的糕饼店。()
第四十九章。西门家的糕饼店。
冲夷道长此来便是为了给君瑄送剑,所以他没有去见见他的另一个徒儿,而是宛若来时一般,忽然的出现,忽然的离开。
君瑄也没有强留,她知道自家师父一贯如此。
此刻还未过正午,君瑄在原地调息了一阵才缓缓走出了这片繁茂的树林。这些天来,她家师兄时常不在宅子,然而无论如何,叶孤城却还是会赶回来和君瑄一道用晚膳的。这是这段时间他们二人为数不多的共处时间,无论是叶孤城还是君瑄都不愿意错过。
如果可以,君瑄并不想让自家师兄知道自己受伤了。因为他最近烦心的事情已经够多了,君瑄不想再给他添麻烦。
然而终归不能。
叶孤城亲手将君瑄从小看顾到大,她的一丝一毫的变化都会落入他眼中。君瑄就是再如何伪装,也不可能逃过叶孤城的眼睛。她能够做的,只是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罢了。君瑄心中尚存一丝侥幸,她总想着,自己看起来不那样狼狈,或许她家师兄就会稍稍放心一些吧?
看了一眼自己道袍上的点点血痕,君瑄深吸了一口气,往京城的福瑞祥走去。福瑞祥是青衣楼的产业,自然是在君瑄名下。霍天青玲珑心思,知道君瑄身上的道袍别处并无成衣可买,便特地吩咐名下布庄备下君瑄的衣物。
福瑞祥的掌柜一见进来的小姑娘一身道袍又手持长剑,瞬间就明白了君瑄的身份。亲自将人引到后堂,老板捧出若干套道袍任由君瑄挑选。
君瑄本对外物不甚在意,从来都只是衣能蔽体便好。然而这一次,她还是仔细甄选了一下,从中找到了一件和自己身上穿的那套极为相近的。
“掌柜,不知店中如今可有绣娘?”君瑄拿起那件素白道袍,对老板问道。
掌柜连忙应道:“有的有的,女冠要绣什么?”
君瑄将自己的袖口一卷,指着露出袖子内侧的一圈精致的缠枝莲纹道:“劳烦掌柜帮我问一下,绣上这样的花纹,需要多久?”
掌柜眯起眼睛仔细看了半晌,有些为难的道:“女冠这件衣服的袖口用的是海外描真针法,店中的绣娘虽然能够勉力仿制,却到底不像。”
君瑄点了点头,言道:“大概形似即可。”
掌柜应下,不多时候就带来了两位绣娘,让那两人瞧了瞧君瑄的袖口,不多时候绣娘们便穿好了针线,细细绣了起来。
绣两支袖口把并不需要多大的功夫,掌柜便邀君瑄在前堂小坐片刻。君瑄清早便去追击李燕北,又与玉罗刹对战一场,兼之在冲夷道长的教诲之下顿悟,一番折腾下来,她早就有些饿了。
谢绝了掌柜的邀请,君瑄起身离开了福瑞祥。在福瑞祥的对面,正是京城的一间百年老店,名曰“合芳斋”。那是一间生意很好的店铺,四开间的门面,门上也有极精致的花纹。从中传来阵阵甜蜜的香气,让君瑄更觉饥饿。
她记得这样的一家店,在她少数感到饥饿的时候——譬如几个月前在山西的那次,又譬如如今这次,她遇见的都是这家店。
摸了摸自己腰间被侍女们塞进来的银票,君瑄走进了合芳斋。
视线在各式的点心糕饼上扫了一圈,君瑄挑了一块绿豆糕和二两茉莉饴糖。付账的时候,她递给了合芳斋小伙计一张一百两的银票。
合芳斋的伙计面露一点难色,站在柜台后的掌柜看了一眼君瑄选的东西,对她摆摆手道:“算小老儿送予女冠尝尝罢,这一百两我们店中找不开的。”
君瑄一愣,看了看周遭,她这才发现周围的人都是用碎银和铜板结账的。正在为难间,忽然听见一道冰冷的男声:“送你。”
君瑄扭头一看,白衣长剑,眉眼霜雪,这样的剑客除了西门吹雪,还能是谁?
掌柜一见西门吹雪,连忙迎了出来。唤了声“东家”,而后又亲手将君瑄方才掏出的一百两银票还给她。
君瑄心下纳罕,全然想不到西门吹雪这样的剑客居然会是一间糕饼店的东家,然而她面上却没有什么其他的表情,接过那一百两银票随意塞回腰间,君瑄对西门吹雪回以微微一笑。
西门吹雪却是皱了皱眉,直接伸手扣住君瑄的手腕,将她带到了内院。
把君瑄按在座上,西门吹雪搭上了她的手腕。片刻之后,他的神情变得有些凝重的道:“你受伤了。”
西门吹雪本就是医术高超,君瑄没法隐瞒,只得将与人对战之事如实以告。提及玉罗刹之时,西门吹雪的眉微微挑了挑,竟对他“父子”的言论未曾反驳。在君瑄又言及自己在玉檀越的点拨之下有了明悟,以及和师父所赠的赤霄红莲的时候,西门吹雪的脸上终于有了波动。
见此,君瑄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赤霄红莲递给了西门吹雪。
赤霄本就是戾气极重的剑,西门吹雪亦是煞气极重之人。当他手握赤霄之时,就只觉自己周身杀气激荡,周身剑气和剑本身的血腥之气相持不下。赤霄在西门吹雪的手中不断翁动了起来,西门吹雪的眼中也有了一闪而逝的血红。
片刻之后,西门吹雪眼神重新恢复清明,他吐出一口浊气,将赤霄还给了君瑄。他复杂的看了一眼君瑄,只见持剑而立的小姑娘神色如常,一身气质恍若霜雪,丝毫不染赤霄红莲的血腥,反而隐隐对此剑有几分压制涤荡之意。
“此剑配你。”
西门吹雪又扫了一眼那柄方才险些激得他入了魔的长剑,对君瑄如是说道。
——天真与邪煞,无垢与血腥。君瑄与赤霄红莲看似全然对立,然而她以自己身之至清涤荡剑之至浊。道家有云:清者浊之源。可见清浊本就是相依相生,此消彼长。
所以,西门吹雪说,赤霄红莲甚是配君瑄。
君瑄无言,却听见一声尴尬的腹鸣骤然响起。西门吹雪抬眸看了一眼君瑄,转而将方才君瑄挑好的糕点推到她面前。
吩咐下人给君瑄送上一碗热粥,西门吹雪转身回房。
侍候西门吹雪的小厮极为机灵,手脚又是麻利。在西门吹雪从屋中走出来的时候,君瑄已经坐在了桌子旁舀着一碗牛乳熬成的白粥了。
西门吹雪走到了君瑄的对面坐下,打偏了她去夹那碟茉莉饴糖的筷子,又将一屉灌汤包推到她面前,冷声说道:“吃饭,饭后用药。”
君瑄微微憋了憋嘴,却很乖的将一个灌汤包并小半碗粥都吃干净了。
稍歇片刻,西门吹雪递给了她一个小玉瓶道:“吃一粒。之后每天一粒,一共七天,可以痊愈。”
君瑄接过,对西门吹雪道谢。
“你若真有心感谢,倒不若让我试一试你的剑。”西门吹雪的视线始终落在赤霄红莲上,眼中亦有些跃跃欲试。他曾和君瑄约定,待到他突破,与君瑄在纯阳论剑峰一战。之后君瑄为他补全纯阳剑诀,他闭关一月,此刻已有突破。早在参加君瑄的及笄礼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