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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边跟我学,一边说:“秋宵哥哥这两日去哪儿了?怎么总不见他踪影?”
我叹一口气:“谁晓得呢?从前日早上出门去,便一直未归,也没人给捎信回来,也不晓得是作甚去了。”
“这几日,听说南方有水患,皇上正忙此事,说不定秋宵哥哥是因为这个才不回来的。先前晋城那儿闹饥荒的时候,我哥哥也是忙了几个昼夜不曾合眼。”
我应着,心里却有着隐隐的担心。
没想到这一日傍晚,闵秋宵却突然回来了。
彼时我正坐在檐下晒着夕阳的暖光,微微有些瞌睡,听得角门“吱呀”一响,便见得他大步走来。
仍是走时的那身衣衫,却已经皱巴巴的了,眼里布满血丝,一副疲累不堪的样子。
我惊喜道:“闵秋宵!你怎么现在才回?”
先前许家小姐坐的那一把椅子还未收回屋里去,他便坐了,闭着眼睛,许久一言不发。
“你若是累了,先回房去睡一睡吧。”
他打了个呵欠,摇摇头:“不妨,陪你坐会儿。”
“你还是去睡一会儿吧,眼睛都是红的。”
他却不理我的劝慰,岔开话问:“平果儿怎么样了?”
我只好顺着他的问话,回答道:“唔,你一直没在,也没法跟你说。那天你走了之后,王爷便来了,把平果儿带到他王府里医治去了。我昨日去了一趟,还好,没甚大碍。跟王爷在一块儿,精神很好。被照料得也周全。”
闵秋宵很是意外:“王爷居然会带平果儿回府?”
我点点头,不晓得该不该告诉他,平果儿与王爷的关系。
正思忖着,只听他喃喃道:“真是稀奇,堂堂骁战公,平素虽不与人交恶,却也从不与人近半分,却肯这般呵护一个平民家的小子,难不成平果儿跟他有甚关系?”
我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把平果儿的事告诉他了:“闵秋宵,其实平果儿,是王爷的孩子。”
他却没有显得多么意外,只是愣了一愣,而后便颔首道:“原来如此。”
两人之间陷入沉默。
夕阳挣扎着不肯落下去,光线却越来越暗,我望着渐渐模糊的天空,对闵秋宵道:“没有想到,平果儿会这么早就要和我分开了。”
“这样于他,未必不是好事。王爷能教他更多的事,他会迅速成长起来的。”
“可是,我真不舍。”
“鹭鸶,总要有一些人离开你,这是定数。”
“我晓得啊,很久之前有人这么跟我说过。我会放手,我会让他走。不舍啊,难过啊,全都只是我一个人的。”
“你能这样想,很好。”
我笑笑:“不这样想,能怎么办呢?不能为了丢了一个他,而伤心欲绝啊。更何况,他离开了我,能过得更好,我应该替他高兴,不是么?”
他没有接话,只是若有所思地盯着天空。
我觉得他好像有话要跟我说,却不晓得该怎么开口。
我便问道:“闵秋宵,你有话要跟我说么?”
他抬起头,将目光挪到我身上来。
他眼瞳幽深,衬着将要完全黯淡下去的天光,愈发显得像墨一般漆黑。
我见他不语,便又催促道:“有什么话就说啊,犹犹豫豫的,好没男子气。”
他仍是望着我。
我心里忽然漫上来一股子莫名的恐惧。
许久,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做出了最困难的决定一般,一字一顿地道:“鹭鸶,你不要等涂虹一了。他不会回来了。”
我心里一顿,全身都无法遏止地颤抖起来,拼命稳住心神,声音却还是抖:“不会回来了?什么意思?”
他说:“他死了。”
这一句话,好似千钧的一座山,将我的呼吸压得猛地一滞。
而夕阳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坠落下去,夜色铺天盖地,浓得像是令人窒息的烟。
我真希望我的耳朵是聋掉的。
可闵秋宵的声音却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挤进我脑海:“七日之前,他们那些流放的犯人亦被编入队伍。大战,我军败北。两日前,阵亡人的名单出来了。他在其中。”
这些字仿佛是恶狠狠的毒针,一针一针,刺在我脑中。
不,不对,盛春那日不是说他看见涂虹一了么?他说他好好的。他说他好好的!他一定好好的!
一定是闵秋宵骗我呢。
一定是的。
我抬起脸来,恨恨地道:“闵秋宵,你骗人。”
他不置可否,只是望着我。
长久而决然地望着我。
我像是个犯下无法弥补的过错后,无所适从的孩子,不晓得该怎么办,只是茫然地睁大眼睛。
眼泪忽然簌簌落下。
我抬起手来碰了碰那还温热的液体。
泪珠儿沾在我冰冷的手指上,迅速地冷下去。
我颤巍巍站起身来,耳里心里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感觉,仿佛都一起凭空消失了。
我好似只剩下了一副躯壳,像是一个旧布袋,来来回回的全是空虚寂寥的风。
不晓得站了多久,闵秋宵忽然将我拥入怀里。
他的怀抱一点都不暖,却是柔软的。
他说:“鹭鸶,你别怕。我在的。”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涂虹一不在了啊。
我的涂虹一不在了啊。
那个见第一面时被卡在废旧太师椅里的小孩,那个与我在学堂里一同被罚顶书的小孩,那个在大明湖畔为我做柳哨儿的少年,那个总是一身淡淡茶香的人,那个在任城的大运河边目光里仿佛缀了萤火的人……
他不在了啊。
我终于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作者有话要说:。。。。。老子码这一章,居然码哭了。。。。
。。。乃们呢?估计想揍我吧。。。。
抱头抹泪爬下。。。
虚惊
可是这有什么用呢?
涂虹一不在了啊。
我的涂虹一不在了啊。
那个见第一面时被卡在废旧太师椅里的小孩,那个与我在学堂里一同被罚顶书的小孩,那个在大明湖畔为我做柳哨儿的少年,那个总是一身淡淡茶香的人,那个在任城的大运河边目光里仿佛缀了萤火的人……
他不在了啊。
我终于像个孩子一般,嚎啕大哭。
我哭了多久?
我不记得。
手脚是麻木的,站在黑夜里好似五感全部闭塞住,看不到,亦听不到,只能感觉到胸中那一团肆虐的悲伤与绝望涨得心口疼痛欲裂。
烛火亮起来的时候,我有些畏光似的往后一闪。
闵秋宵擎着那一点光站在我面前,对我轻轻地道:“外面冷,回房去吧。”
说罢来牵我的手。
指尖相触的瞬间,我仿佛触到不祥一般恐惧,下意识地便甩开了。
他愣住,手还保持着那个动作。
我仓皇地抹了一把泪,躲闪着他的目光,闪身往房内走。
就在与他擦身而过的瞬间,我腕上一紧。
“鹭鸶。”
“我累了……你让我一个人呆一会吧……”
他的脸隐在烛光下的阴影里,看不到表情。但是,慢慢地,他松开了我的手腕。
我跨进门,将他连同那一点微弱的光一同隔绝在外。
我好似入了魔怔,坐在床上,絮絮不止。
我觉得我早已精疲力竭了,可是我还是有力气一直在说。
我说涂虹一小时候的样子,长大后的样子;我说他在学堂里念书的样子,在染春盏里替我端蜜饯的样子;我说他为了抽柳枝和人打架的样子,笑起来温文尔雅的样子……
我晓得没有人在听,可我仍旧在搜刮着脑海中每一寸关于他的记忆,将那些零星的大段的片段努力拼贴回他的样子。
直到我终于耗尽了记忆,将涂虹一最完整的笑脸呈现在脑海里。
他明明还是那样生动的,怎么会不在了呢?
“涂虹一。”我小声地,叫着他的名字,“涂虹一,你不在了,我要怎么办呢?”
眼泪怎么流都流不尽,打湿了被褥。
我的方向在他那儿,如今他丢下了我,也弄丢了我的去路。
之所以能一个人孤单地走了这么久,全因着他是支撑着我的全部勇气。我总是想着,总有一天,总有那么一天,我一定会和他一起归家去。
从没想过有一日他会轰然倒塌,抽离我所有的无畏,叫我变成一个无所适从的胆小鬼。
我忽地愤怒起来。
涂虹一,你怎么能这样对我?你说的要给我的平安呢?我还在努力着,你却要先放弃了么?
我不甘心。
真的不甘心。
我心里郁结着,一直枯坐至天光微明。
眼泪大概流干了,眼眶又涩又胀,疼痛难忍。我抬手按了按肿胀的眼皮,指尖冰凉的触感稍稍缓释了一些痛感。
心里一片茫然。
京城已经没了再留下去的理由,不过是虚度而已。
罢了,倒不如早日回济南去。
我扶着床慢慢站起身来,拿帕子仔仔细细地揩干净脸上的泪痕,准备去找闵秋宵,跟他道个别。
打开门来,又是阴雨绵绵。
素梨就在门外候着,端着一盆新水。
瞧见我打开门,便笑着招呼道:“姑娘起得这样早?”
定睛瞧见我一脸倦容,疑惑道:“姑娘气色怎的这样差?昨儿个没睡好么?”
我没有答话,摇摇头,问她道:“闵秋宵呢?起了么?”
素梨端着水盆道:“公子早起来了,又出门去了。唉,也不晓得怎的天天有这么多的事要忙。皇上也真是的,难道就不能多拨几个人来管事儿?难不成什么事都要让公子去做么?再是大红人,也不是这么个做红人的法子。”
我十分勉强地笑笑:“谁说不是呢,这样起早贪黑的,别把身子拖垮了才是。”
素梨将水盆放到房内,出来拿起扫帚,一边扫地一边对我道:“唉,谁说不是呢?说来说去,官可真不易做。先前我总觉得文官清闲,做武官的又累又不讨巧,打仗去还得随时担心自己的性命,可是现在一瞧,这做文官的也没见比武官清闲到哪儿去,照样也是得东奔西跑,这儿也要操心,那儿也要打兑。这东西的街上,许将军去边疆了,卢大人在南方治水,李大人督学……个个都被皇上支得脚不沾地。”
许将军?
我脑中忽然闪过一道白光。
那涂虹一的凶讯,不过只是闵秋宵对我如是说而已。
那阵亡名册在哪儿?我又不曾亲眼瞧过;即便亲眼瞧见了,那也不过是个名字,不见尸首,如何定论?
而那许家小姐答应替我问询的书信还没有音信,那一张阵亡名单,如何能算做最后的结果呢?
这样的事,不将最后一丝希望用尽,如何能作定论呢?
仿佛是溺水的人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