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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反倒轻松了起来,懒懒地往后面墙上一靠,指指自己的胸口,微微皱着眉:“鹭鸶,别这么心急火燎地往外推我。我这儿被你弄伤了,还没好利索。”
我立刻就想起来他中状元后在济南那次相见,还有前几日那个夜晚,不由地尴尬起来。
他却不以为意,略沉吟片刻便站起身来道:“唔,还有些文书要写,我先走了。晚上叫厨房炒些清淡的菜来吃,可好?”
我心里对他的歉疚正波涛汹涌着,难受得很,他说的什么也没听仔细,草草答应了一声。
他又转身向屋里的平果儿道:“小子,吃过饭到我房里来,教你写几个字。敢不来的话,当心我把你关进小黑屋里去。”
平果儿气得要命,却生怕真给关了,只好闷闷地“嗯”了一声,把手里的石头子儿使劲往地上磕。
他走到角门前时,忽然又转过身来:“鹭鸶,我问你,若先前你喜欢涂虹一,而涂虹一不喜欢你,你会怎样?”
我纳闷:“这是什么破理儿?我们俩好好的!”
“假若是这样呢?”
我极认真地想了想,答:“我想不到假若。我就觉得我们俩就该是这样,好好的,他开着茶苑,我坐在店堂里听颜英唱戏。和和美美的,一辈子都在一块儿。”
他最后笑了笑,轻轻道:“这样啊。”
作者有话要说:我歇一会。。然后继续码下一章去。。。
活力呀活力。。。逼着人活力。。。。可是数据为毛还那么悲催呢。。。
颓红月
第二日天晴得正好,许家小姐早早地便来相邀。
平果儿手里捏着细长毫笔,蘸饱了墨汁,擎在半空,一双眼睛还可怜巴巴地瞅着我俩。
我捏捏他的小脸,劝慰道:“你乖,在家里好好地练字,我回来带糖葫芦给你吃,可好?”
许家小姐亦在一旁帮腔:“对对,糖葫芦!还有芝麻糕,很不错,回来时捎……捎两斤够不够?”
平果儿凉凉地瞧了我俩一眼,认命似的埋头在纸上抹画起来,颇有笔走龙蛇的派头,只是再看那纸上,一团团的墨黑。
“好好写!”我看不下去,临出门时狠狠敲他一记。
刚出了角门便看见素梨往这边来了,刚一照面,她瞧见是我俩,脸色便有些发苦的意味,施了礼问我俩往哪里去。
“不走远,就去街上瞧一瞧。”我讪讪地笑。
但素梨昨儿个被闵秋宵那么一吓,说什么也不肯替我俩守口如瓶,我俩软磨硬泡好久,天打雷劈地保证不会迁罪与她,若闵秋宵问起,只当什么都没瞧见,什么都往我身上推便是。她这才答应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我俩。
我二人终于没了拦阻,一路欢天喜地出门去。
许小姐对闵秋宵家熟门熟路,在前引路。我这时才知,自闵秋宵的卧房直直向前,过三进院子,便是正院大门,我那一日一直走偏路,怨不得找不见正门。
跨出朱红的大门去,转身一望,不禁啧啧地称赞:“呵,真气派呐!”
许家小姐对我道:“闵秋宵这宅子还算不得大呢,你再往前走就看到了,从城北往东这一片地方,尽是官邸。”
果不其然,我俩沿着闵秋宵家长长的院墙走了一会儿,便又见一座飞檐若翼的高门大院,嵌狮头门环的朱红大门,快及膝的门槛儿,门前两座石狮耀武扬威。生生将闵秋宵家比下去好几分。
身旁的许家小姐则压低声音说:“呐,这是我家。咱们快走,别叫千儿瞧见了。”
说罢一边拽着我,一边拿袖子遮着脸,鬼鬼祟祟地从家门口溜了过去。
“你,你……这……”我讶然地“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句子,两只眼只顾直勾勾地盯着那府邸,手脚都轻飘飘的,任由她拽着走。
幸好还是清晨,没几个人路过,否则给人瞧见堂堂将军府大小姐以衣袖遮面,手里还拽着个瞠目结舌的乡土妮儿,鬼祟地打自家门前过,还不给人笑话死?
再往前,依次是某某大人、某某某大人……
一路灰墙青瓦的院墙高高低低,绵延好几里,一个比一个气派,一个比一个精致。
我这乡土妮儿,只来得及瞧一瞧门脸儿,再加一句感叹:“真阔绰!”
而后便被那许家小姐心急火燎地拽着走。
许是被那精致的大门晃了眼,也不知什么时候被许家小姐拽到一条窄巷里去了,窄巷没走几步,眼前便豁然开朗了,随之不由感叹:“京城的人可真多……”
眼前一片熙熙攘攘的街景,卖各色小玩意儿的小货摊沿街摆成长龙,排头一个卖木漆头簪的,将各色簪子插在一面红布上,花花绿绿的格外惹眼;小吃摊上氤氲着热腾腾的蒸汽,香飘十里;街边商号里的伙计的叫卖声一个比一个喊得响亮,有一个将自家的绸缎披了一身起劲地吆喝,那衣料在阳光底下泛着光,像鲜花招蜜蜂似的,招来一群小媳妇大姑娘围着瞧;有个耍猴儿的艺人,牵着猴儿在街上找地方表演,猴儿呲牙咧嘴,惹得几个小孩儿追着唱儿歌。
“鹭鸶鹭鸶,咱们先去那边!”还没等我看一遍,许家小姐这只蜜蜂就已经也被那绸缎庄的“花”给吸过去了。不愧是将军府的小姐,拽着我一路披荆斩棘,如入无人之境,将一众大姑娘小媳妇挤得东倒西歪,自己还目不斜视。
刚一跨进店门,便嚷:“店家,把最好的最新的料子拿出来给我瞧瞧。”
小伙计嘴甜,布料一块一块地往许家小姐身上比量,一会说“您衬这个绝对像仙女”,一会又说“您拿这个铁定赛桃花”,一句紧挨着一句地奉承,几乎搬空了半面货架。
我眼花缭乱,许家小姐一会蹭过来问这个可好?一会又拽着我嚷那个亮眼,小伙计说哪个好,她便点头“唔,是不错”,被哄得团团转了还咧着嘴直笑。
我被那些姹紫嫣红的布料晃得实在眼晕,扔下还殷勤地爬货柜的小伙计,一把将她拖了出去。
她被人夸得面若桃花,两朵红晕久久不散,被我拽出来了还沉浸在方才的世界里,一迭声地问:“鹭鸶鹭鸶,我买那宝蓝和大红可好?还有那天青色,月白色,压暗纹的艳桃色,伙计说都很衬我呢!”
一边说,一边还扳着手指头数:“那艳桃色买两块儿,天青色扯个短袄,橘色的制腰带……”
呵!照这个买法,不等日头扶了正午,我俩就得累趴下。再说了,这些个颜色,真配她气质的还真没几样,那小伙计态度虽好,却也只是个套路,按着货架一路拿下来,蒙着眼似的瞎奉承。
跟我们家绣庄的那位邻居一个样儿,那自认风韵犹存的李家大婶,成日追着我推介她家香粉,嘴上功夫实在了得,简直能用口水喷出花来。
这样的话我早灌了满满两耳朵,反正任君口沫横飞,我自岿然不动,只挑自己想要的,绝对不听别人的。
许家小姐自然没有我这般的好定力,刚给人一奉承,就喜得没眼了。
幸好我先前仔细比对了,其实许家小姐穿着很亮眼的颜色是水粉似的淡绿鹅黄,浅浅的水红搁她身上也显着很是娇俏,那布料往身上一比,轻巧地转个圈,笑靥一绽,便映得一室明媚。
我便交代她别总是别人一说就热脑子,又跟她细细地分析:那大红宝蓝乍眼得不行,艳桃色土气,天青月白搁她身上老气,而且那些料子瞧着光泽好,但都不是密实的好料。
她仔细想了想,便笑着蹭过来:“我这人一到市集上就掉魂儿,等又掉得没影的时候你可得再把我拽回来啊!”
我道:“你听我的,咱们去寻两块最适合你的料子,我再按颜色给你配花色,准保出彩!可好?”
她大力点头。
我二人便一路逛下去。
最后买了水红的一块缎子,还买了一尺多嫩芽儿似的新绿轻纱,泛着浅浅的黄,攒成花儿很好看,我记得与她初见时她穿的便是软绿的长裙,再配上这么几朵攒纱的花儿一定好看。
我一路跟她念叨着那花儿怎么怎么攒,怎么怎么打结子,花瓣得用多宽的纱,花心又得用多宽的纱:“呐,两指宽…。。就这么长……一圈圈绕了……最末用绣线系紧就成了……”
这还是香紫教我的活儿,我别的不会,就这攒花攒的最好。细细给她讲了步骤,她虽应着,眼里却还是茫然的,想想也对,我跟这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讲攒花,她哪里晓得呢?于是笑了笑。
一抬头,却被朱漆大门刺了眼。
身旁的许家小姐说了句什么,我听不见。只是死死地盯着那三级宽宽的石阶上面,朱红的门槛,朱红的门脸,虽还似官邸一样气派的模样,却大门紧闭。
不由得走近几步瞧,才发现那朱漆剥落了许多,颓唐了,破败了,萧索了。
再往上看去,原本那写着龙飞凤舞意气风发的三个字的牌匾,也不见了。
但没了牌匾,我还是一眼就认出这儿了。
红月楼。
那日的情景一下子便涌入脑海里来。
我走近那石阶,蹲下身,伸手碰了碰。
石头没一点凉意,反倒温温的,仿佛还是那一日,月娥手里抓着斧头,微微地颤抖,但嘴角还是弯出一抹笑来:“鹭鸶,你再不走,便辜负了我这条命了。”
那一日,石阶将将被月娥的血浸透。
玉妈妈嚎哭,梁王爷恼怒,一众乱哄哄的侍卫,一堆噤若寒蝉的青楼女……在脑海里,一切都清晰得毫发毕现。
我才发现,我从没想过要忘记那一日。
也许正因不想忘记,所以愈发地清晰。
我其实是记仇的人,即使这辈子无力返还,也一定要将那怨恨带一辈子。
再抬头去看那空荡荡的梁上,视线却已经模糊了。
我抹一把眼泪,站起身来。
瞧见许家小姐正怯怯地立在我身后,便对她笑一笑。
她过来握住我的手:“我之前听说了,红月楼有个贞烈的姑娘以死明志,我很敬佩她,原来你也认得么?”
我缓缓道:“她因我而死。”
“原来你便是那当日逃脱的红衣姑娘!你不知道,许多人都说你是女侠呢,你身手那样利落,手起刀落,那些青楼的打手便身首异处……”
“我们走吧。”我打断她的话。
她满脸疑惑,却还是跟着我,一起离开。
那朱红的大门,被阳光照射着,愈发黯淡了。
许家小姐不再提起那话题,我慢慢的,也释然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