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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留在这个墙洞里吧……它能看到我所看到的风景,或许就能够传递给真的闵秋宵吧。”
“它只是个泥人而已!”
“是啊,我晓得。”我捏捏泥人干硬的脸,“只是怀着这样的希望而已。有些美好的希冀的话,会更有力量生活下去的。就像……就像我一直都相信总有一天我会把那个大夫人气死,哈哈……那一定是个大快人心的时刻。”
涂虹一没有做声,抬起头望了望月亮,月光在他的睫毛下面投下一片阴影,像是白鹭洲坚韧的芦苇丛投射在水面上的倒影。
我们俩慢慢踱步到城墙顶上,在墙沿儿上坐下来。
他从怀里掏出两个白白的小瓜来塞给我,道:“这是从喻乡弄来的小甜瓜,你尝尝,可好吃了。”
那小白瓜圆滚滚的,煞是可爱,我放到鼻子下面闻了闻,一股清香扑鼻而来。
我又塞回一个给他。
他粲然一笑。
于是两个人坐在老城墙上晃荡着两条腿啃甜瓜,初夏时分夜风微凉,绕着我们的脸颊调皮地打着旋儿,将我们的衣袂纠缠在一起,像是永远也脱不开的结。
转变
“喂,喂,涂虹一。我发现一个问题。”
“什么?”
“为什么我们总在人多的时候打架,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偏偏就能安静地相处下去呢?”
“……”
“讲啊,为什么?”
“……我哪里知道!”
“你也不晓得?唔,那好吧……反正打架也是蛮好玩的事情。”
“……你!野蛮的家伙!”
“干嘛!想打架哦?”
仿佛那个初夏的夜晚还在不远处,我伸出手去还能触及一般,却倏地,随着四年的流光远去了。
我与涂虹一一块儿被时光雕琢着,却无奈质地坚硬,没变多少。
我依旧最爱大明湖畔袅袅婷婷的垂柳,总要在春天里,穿着石榴红的鲜艳衣裙攀上树去,定然要折下那最长得高的一枝嫩梢,剪成柳哨,游街串巷地吹成悠扬的小调。
而涂虹一老拿泥巴块儿、小石子儿丢我的毛病也丝毫没改,他常常坐在老城墙上,等着我经过之时,就拿泥块丢我。可这家伙的准头愈来愈差,每次我都从从容容的站着,那泥巴也沾不到我衣袂。
我一度怀疑他是否有斗鸡眼之类的毛病,于是趁与他打近身肉搏战时仔细地瞄,却见他目如点漆,亮若星辰。心下大惑,自乱阵脚,被他一记扫堂腿掀在地上。
我与济南城中的任何一个少女都不同,我不爱贴花黄,不爱绢绣,不爱扮娇弱扶柳。我只爱鸡飞狗跳的骚乱,爱坐在树上晃荡着两条腿啃苹果,爱招惹路过的涂虹一。
而涂虹一也与济南城中的任何一个少年都不同,他不爱读书,却也不爱纨绔子弟那一套。我总是看见他坐在老城墙上的身影,高声叫他名字时,他便转过头来笑,而他手里定然会有等着给我的糕点水果。一如小时候捧着栗子糕的闵秋宵一样亲切而美好。
哦,闵秋宵。那个墙洞里的小泥人最终还是敌不过北方的风霜,渐渐地化成了一摊泥土,每到年关,我都要去街市上去寻那个泥人老爹,却再也没见过。我只能常常惦念他,想象他长高了,也许能壮实一些,一定功课优异,说话则像个老气横秋的学究。
我与涂虹一亦仍是去明湖书院上课。先生并不怎么显老,只是发际线向后移了几分,近来他开始练石球,讲读课文的时候也搁在手里捏来捏去。一有学生不注意听课,他便丢一地弹子,叫人家倒立着去捡。这老头,真真阴险的很。
我闯的祸少了些,却只是因为我厌倦了那些□的游戏,独有一个,我还是喜欢欺负那个唯唯诺诺的王驰,他长得细眉秀目的,叫人看着就想欺负。可后来他家因为穷困,举家迁走,从此便没了音讯。
我少了欺负的对象,只好专心于与涂虹一打架。说来也怪,我和涂虹一在人群里,总能挑起对方的怒火,打得鸡飞狗跳;但一旦两人独处,便一定平和得像是三世修来的知己。
这是不是很匪夷所思?
我不愿思考,我只想记得那些辰光里,我如同作了一场漫长盛大的关于惊心动魄的肉搏战关于喋喋不休的口水战的梦,梦里柳棉花缭乱,大明湖碧波万顷。
但忽然就有那么一天,那漫长盛大的热血沸腾的梦,咻地便醒了。
我十四岁了。
而涂虹一十六。
而此前我从未想过年龄的变化也许并不只是数字的变动,也许它有着更多的意义。
也许,它意味着我们终要长大,而且是如此的猝不及防。
涂虹一的父亲是侍菊的商贾,近年来赏菊蔚然成风,他便也因此发了迹,家业越做越大,渐渐涉及了其他行业,一路顺风顺水。
涂虹一身后追着他叫少爷的仆人愈来愈多,而他总是不耐烦地摆手叫他们离开,然后回头应付我的嘲讽。
我从未想过这样有什么不妥,直到有一天,我们又拌嘴,起因只是鸡毛蒜皮,最后却闹得几乎真的动了气,我使了全力对他拳打脚踢,像是一只发了狂的小兽,却极轻易地被他剪住双手,动弹不得。
我才发现,他竟已不动声色地高过了我一头还多,下巴上隐隐现出形迹可疑的青色,脸庞已然长成了英挺俊朗的模样。
他俨然已不是我所熟悉的那个涂虹一,可是他又毫无疑问地是我所熟识的那个涂虹一。
我开始常常不动声色地暗地里观察他的一举一动,他明明还是笑的,还是气的,还是喧闹的的,又或者还是寡言的,明明仍旧是那个涂虹一的神情、语气、动作,却不再是那个涂虹一的模样。
他有了剑眉星目,他有了沉沉的好听的声音,他有了乔木一般笔直的身形;但他亦仍旧有层出不穷的鬼点子,仍旧有仿佛永远也给不完的点心水果,亦仍旧有一袭青衫上淡淡氤氲的菊花香气。
当我看清他的变与未变,我有些不知所措了。
而我清楚的一点是,我在被他轻易制服的那日,便败了,并再无返寰的余地。但偏偏我偷偷问自己的时候,竟然会有点甘之如饴。
我依旧攀着春天的柳树去折最高的枝子,剪了柳哨坐在大明湖畔婉转地吹,依旧一袭红装在老城墙上行走,也依旧和涂虹一吵。
只是,他只需随便一句什么,便可叫我收声。
我不晓得之后要如何,我只是晓得,那一段时日,是我一贯喧闹的灵魂最宁静的时候,仿佛我身体里所有的疯狂,都安睡了。
我只想和他一起坐在老城墙上,坐在大明湖畔,甚至就坐在某两棵相邻的树上,静赏这一世辰光。
作者有话要说:这俩白痴孩子终于长大了。。。欣慰一把。。。
女儿家的心事
悦安绣庄在这四年里做成了济南城里首屈一指的绣庄,以绣艺精湛以及花色繁复独特而名声大噪。而早在绣庄开张一年之后,娘亲就因为生意太好,实在忙不过来,而不得不又招了两名绣娘进来。又亏得香紫好学,没事便缠着巧哥儿学几针,渐渐的,也开始出活儿了,这可给绣庄省了不少力。
即使这样,有时候还是会因为突如其来的单子而忙到深夜。
娘亲近来在忙一幅“花好月圆”宫帷,据说要作为行省的中秋贡礼呈给皇上,自然分毫不能懈怠。娘亲拿出了十二分的精力,店里的活全数交给巧哥儿、香紫和两个绣娘打理,我也晓得此次事关重大,下了学也不再跟着涂虹一乱疯去了,而是到店里去,算算账,找找零钱,也算是尽了一点绵薄之力。
此时已是九月中,却还暑气未消,接连下了两场秋雨,却还是没把秋老虎淹死,真真可恶。
这天关了店门,为了不打扰娘亲,我和巧哥儿、香紫就点了灯呆在店里,我抄账本,她们两个赶工,三个人一边忙,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
起先是聊绣线的,后来不晓得话题怎么跑到那个回家相亲的吉天儿身上去了。
想起来吉天儿跟我娘亲告假时那张跟猴屁股似的大红脸,我就憋不住笑,越想越笑,越笑越想,手软得都捏不住毛笔了,巧哥儿和香紫被我笑的满脸都是纳闷的神情,一迭声地直问我,我却笑得说不上话来。
好容易喘平了气,我忽然想起一件有关于巧哥儿的事来,于是丢下毛笔,从大柜后边跑出来,凑到巧哥儿身边去。
巧哥儿使劲拿胳膊肘子推我:“你挡我的光了!让开点!”
“呐,好歹我也是个大小姐身份,你敢这么凶!”我故作不满地牢骚道,然后又故意把语气一转,“那——那你对盛春,也这么凶的么?”
巧哥儿一时没反应过来,捏着针顿了顿,随即便飞红了脸,嗔道:“你说什么呢!没影儿的事,莫瞎说!”
“不要瞒我哦!我可全都晓得!”我捧着脸,笑眯眯地盯着她,“快快从实招来!”
“瞎说,哪有什么!”
哈,还不承认?早先在大明湖边,两个人卿卿我我的,早就被躲在树上的我给看见啦!
我站起来,清清嗓子,一板一眼地学盛春说话:“巧哥儿,我与我娘说妥了,明年开春我就跟他们往运河上跑船去,等挣了钱我就找沈夫人提亲去!”
“你!你这鬼丫头!”巧哥儿呆了呆,平日里伶牙俐齿的气势全都没了,有点结巴,拿起针线箩就要丢我。
我作势一挡,继续道:“我可没说假话!盛春还说——”
“让你再说!”巧哥儿干脆把手里没绣完的料子把我整个盖了起来,开始呵我的痒。
我平时什么都不怕,就怕被人呵痒,巧哥儿深知我这一弱点,但是指望这样就要叫我收声?嘿嘿,休想!先佯装求饶好了:“好啦,好啦,好姐姐,不说便不说,放过我啦!”
她这才松开我,把衣料从我头上拿开。
不过,说真的,她的魔爪可真够厉害的。
我揉着笑痛的肚子,慢慢挪到她打不到的距离,捏着嗓子做娇羞状:“盛春,我也不要什么,只要你好好的——”
“臭鹭鸶!你这个鬼东西!看我不教训你!”巧哥儿手里的料子还没缝几针,就又被撂下了,她追过来要打我,可惜我早已占了先机,躲避得游刃有余。
一直在一旁静静坐着,旁观者似的看着我们俩的香紫忽然笑了。
“香紫,你笑什么!看我被她追打,你都不帮我么!”我大叫。
“你呀,你还用得着我帮你么?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