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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就会看出他的难处。若他肯多信你几分,便会将救许春弄一事与你明说,而不至于造成后来的误会。”
琳琅握笔的手顿时多用了几分力,“许春弄的儿子,与闻不悔可有干系?”
听她问到这儿,闻秋忍不住嘲讽道:“你当初被嫉妒蒙蔽了双眼,竟愚昧至此。许春弄那儿子,不过五六岁大,闻不悔平日也曾因生意出入妓馆,却还不至于去勾引有夫之妇。这么鳖脚而又漏洞百出的谎言,聪明如你竟也相信了。”
“你们竟无一人肯出声提点我……”琳琅有些失神,喃喃自语。
“你身边的人,包括我在内,无一人不想让你重回燕京。既然能让许春弄与她那儿子成为你心中的一根刺,我们为何又要丢掉自己手中的筹码?”闻秋耳尖,将她那话听得清楚分明,道,“不论是秦长歌还是嘉庆帝,都是极为了解你的人。他们太清楚你的性子,知道你心中容不下一根刺,否则断不会用上许春弄这枚棋子。我想,话说到这地步,你心中的疑惑也都一一解开了吧?”
琳琅叹息一声,算是回答。
确实如闻秋所言,她心中所有的疑惑都己消失殆尽。
这一切犹如一个精心布置的局,其中的每个人都是一枚活棋,个个处心积虑费尽心思,一环接着一环,环环相扣,最终将她带回了燕京。
而现在,又将她推上了这冷冰冰的龙椅之上。
“既然你心中的疑惑已经解开,我也不必在此多逗留。” 闻秋自椅子上站起,跪安,又恢复了刚进御书房时那恭恭敬敬的模样。——。
待闻秋走到了书房门口,琳琅忽想起了什么,忙将她唤住,问道:“秋儿,告诉我,阿无怎么了?” ——。
若非出了什么事,阿无定不会对她避而不见。
闻秋闻言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神情变得有些冰冷,道:“世人只知我们秋家人以掌卦、知天命为天职,却全然忘了我们为此耐寸出的代价。永乐三十八年,舅舅为你逆天改命,不单是折了他的寿,更赔上了我们秋家一百多条人命。而现今,舅舅又再次为你逆天改命,你可知他要为此而付出什么代价?”
。
琳琅霍然站起,手中的奏折亦摔落在地。她脸色大变,不敢置信道:“你说什么?”
“逆、天、改、命。你还记得你去西南那日舅舅的反应吗?舅舅欲与你同行,但你婉拒了。此行,你会遇到这一生的第二个死劫。舅舅虽没能与你同行,却在回秋宅之后再次用秋氏禁术为你逆天改命,故而你西南一行皆有惊无险。这次逆天改命的代价之一,便是那个与你并无缘分的孩子——你命中本无这一子。而另一个为此付出代价的,便是舅舅……”闻秋一字一句说得清楚分明,“我曾问舅舅为何要这么做,舅舅却只说,只要你度过这一劫,此后一生都能活得平顺安稳。他为你做了这么多事,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若真想知道,就自己去看看他吧!”
闻秋说到这儿,神色顿时黯然,遂又狠狠地剜了琳琅一眼,不再理会她,拉开门头也不回地离开。
琳琅呆立在原地,无法从她的话中回神。
待她回过神,闻秋的身影早已远去。
闻秋方才那些话一直在琳琅的脑海中重复,让她莫名地心慌。也顾不得桌上那些尚未批阅的奏章,她火速出了御书房,领着逐风不顾众人诧异的目光出了皇宫,一路直奔乐山秋宅。
她这般的速度,让刚回到秋宅不久的闻秋着实诧异了一番。见了闻秋,琳琅喜形于色,忙问道:“阿无现在在何处?”
“你倒也算有良心。”闻秋指了指问天楼,道,“你自己去寻他吧!”
琳琅也顾不得其他,匆忙越过她,慌慌张张冲向问天楼。
秋家的宅子琳琅熟门熟路,也无须仆役领路,穿过问天楼外的竹阵后,她几乎一路狂奔上问天楼。——。
尚未到最顶上,就听到上头传来轻咳声,让人听了无端的心疼。
临近最后一层楼时,琳琅忽然有些胆怯,莫名地害怕见到秋无心现在的样子。站在阶梯前举步之间犹豫再三,终还是迈出了步伐。
到了其上,便见秋无心斜卧在榻上,一手执书,一手握着汗巾,与其说是在看书,不如说是在持续不断的咳嗽。
琳琅在那儿呆站了片刻,他才注意到琳琅,这让琳琅有些黯然。若是往昔,他并不会这般迟钝。
“琅儿,你怎么来了?” 秋无心放下手中的书册,欲坐正,却有些力不从心。
琳琅鼻尖一酸,走上前去,在他身侧寻了个地方坐下,道:“你病了竟也不知会我一声。”
原本谪仙般的人,如今日渐消瘦,白皙的手指与之前相比纤细了许多,隐约见骨,若除却那一身风骨,他看起来也不过是一个久病缠身的男子,原本俊雅的面容如今憔悴了许多,让人看了不免心疼。
秋无心浅浅一笑,道:“你可是从初儿那听说了什么?她怕是夸大其词了,我并无什么大碍。”
“你这般模样,我倒比较相信她的话。”琳琅叹息道,“要不,我让逐风立刻去请太医来为你诊断一番吧?”
“不必了。”秋无心婉拒道,“我自个儿的身子,自个儿清楚得很。”
“久病不医易落下病根,让太医看看也无妨,无病可强身嘛!”琳琅道。
“我确实无事。倒是你,近来消瘦了许多,国事繁忙之余,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琳琅的语气微有些撒娇的意味,无端让秋无心想起了年幼时的她,嘴角的笑容亦不自觉扩大。
琳琅忙点了头,见他再三保证,悄悄松了口气,忽又想起了什么,问道:“阿无,你老实跟我说,你第一次为我改命,是不是也像现在这般身体虚弱?休养了多久才逐渐转好?”
她与他重逢时,他与正常人无异,丝毫看不出任何伤痛的模样。
秋无心深深睨了她一眼,也无意欺瞒她,道:“近乎十年。”
“也正是因此,你躲了十年才出现在我面前?”琳琅心头一震。今日她要不是自己寻上门,他莫不是要再等十年才会出现在她面前?
秋无心默认。 ——。
琳琅见他如此,愈发的心酸,微微红了眼眶,骂道,“你为何要为我做这些?为何要对我这么好?”
此生识他,是她最大的幸事。
秋无心抬手摸了摸她的面容,喃喃回答道:“因为你是琅儿。”
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当下便让琳琅泪如雨下,恁她如何强忍,都忍不住那决堤的泪。
秋无心伸手将她揽进了怀中,安抚道:“你如今贵为一国之君,若是让人见你这般哭,怕是要贻笑大方了。”
琳琅也不顾他的取笑,在他怀中肆意地哭,将那乱七八糟的泪儿都抹在了他那袭白衣之上,且毫无羞愧之色。
秋无心也不阻止她,任由她在怀中哭,直到她哭完,才道:“天色快要黑了,你早些回去吧,不然宫里头要闹翻天了。”
琳琅抬头看了看窗外的天色,确如他所言,遂起身与他道别。
秋无心也不挽留,只嘱咐道:“路上多注意些,莫让歹人盯上。”琳琅点头,走了几步,秋无心的声音又从她身后传来,字字句句说得真真切切:“琅儿,日后,你若不想做什么,就不必再勉强自己了。从今往后,我亦不会再勉强你。”
琳琅心头一暖,不再多说,离开了问天楼。
琳琅走后,闻秋上了问天楼,走到他的身侧,温怒道:“舅舅,你明明……”
秋无心顿时又咳了几声,汗巾掩上了嘴,他虽极力遮掩,却隐约可见上头的血迹。
“舅舅果然是爱极了她,情愿为她舍命,却丝毫不愿让她知道。”这已不知是闻秋第几次见到他咳血,顿时有些愤怒不平。怒过之后,闻秋竟也幽幽叹息了一声,极为肯定地说道:“可是我不懂,她到底有何好?”
秋无心的眸子顿时变得迷离。
她到底有何好?
其实,他也不知。
夜里,她闭着眼翻来覆去无法人眠。身侧早已人睡的景姮似是感觉到了初秋的凉意,像猫儿般蜷伏成一团滚到了她的怀中,让她觉得温暖无比。景姮不知是做了什么梦,娇憨吃语:“爹……糖糖……”
琳琅听得仔细,睁着眼看着漆黑的夜色,一时间又想起了闻不悔。思念的种子在心头生了根发了芽,最后竟疯狂滋长。
她低头亲了亲景姮的额头,终闭上眼沉沉睡去。
待到秋末枫叶飘落时,幽居乡霄殿的景珣收到琳琅派人送去的书信。看完信后,景珣独自对窗瞭望了许久,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时至冬日,盛德女帝久病不朝,至冬末,复立逍遥王景询为嘉庆帝,起诏书告于天下。同日,嘉庆帝景珣继位,复又称盛德元年为嘉庆一十一年。
大毓朝开国以来的第一任女帝有如昙花一现,自此消失在世人面前。
后,李氏编撰的《大毓朝史》正册中悄然掩去了盛德女帝,仅于别册之上留下寥寥数笔,再无可查。
——全文完
番外一夫妻
【1】
她醒来时,身处在颠簸的马车之上。马车甚是简陋,窄小的车厢内挤满了与她年纪相仿的姑娘们,她与她们一样,衣裳褴褛,虽是在车中,她还是忍不住瑟瑟地抖了起来。
别的姑娘们都互相抱在一起取暖,单她一个人,靠着车板,脑子里空白一片。
“这是去哪?”
以冷静的语调,平缓的声音问出疑问,她的眼扫过同车的姑娘们,等待她们的回答。
也不知过了多久后,终于有人小声地给了答案:“川州,到了那儿,我们都会被卖掉。”
车上的其他姑娘以为她也会像她们刚知道这个事实时那般哭闹,可是她没有。她看了那个小声回话的姑娘一眼,沉默地缩在角落里。
从前的种种一浮现在她的脑海中,在这般情况下想来似是有些讽刺意味。
原来她,被放弃了。
被那些,信任的、从小尽心去疼宠着的至亲放弃了。
心隐隐地作痛,可是她,居然哭不出来。
这般境地,若是哭,也显得矫情,不是么?
所以她,是不会哭的。
【2】
从前她听人说,川州是个富庶的好地方。如今她脚踩在川州的土地上,却觉得川州也不过如此。
这年川州大旱,也不知道饿死了多少穷人家。
若是她还在京里——
若是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