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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剑刃,落雷一般自头顶刺下。
生死之间,萧殊完全沉入忘我心境,身子朝后一弯,剑罡擦面而过,削下数缕黑发,气劲刮得脸颊生疼,但他没时间去关心这些,伸手就要接下这一剑。
“呵”
轻笑间,剑刃一分为三,三分成潮,哪里还看得清剑刃所在,只有一团银光,如冷月坠天,凡人如何抵挡?
熟悉的面容,熟悉的剑,还有熟悉的剑法。
本是无可抵挡的一招,在萧殊眼里则全然不同,无迹可寻?不,秋风的每一剑都会根据对手的应对而变幻,面对他人或许有效,但面对萧殊,主动权却要易主。
萧殊闭上眼睛,剑意代目,在意识中面前的每一剑的变幻都被逐渐放慢,越来越慢,直到
“在这!”
毫厘之间,萧殊捏住了剑刃,巨大的力道顺着指尖压下,但此刻无处借力,唯有捏住剑刃死死不放,强行往左边一扯,一偏头,剑身贴着萧殊的面颊,像切豆腐一样刺入地面。
虽然被巨大的力道死死压在地面,但萧殊可不是坐以待毙的主,反手一掌就朝白使打去,运足内元,一把抓住白使握剑之手,想要将其拉下。
“两年不见,你倒大有长进。”白使运气一沉,身子如有千斤,左手轻轻卸掉萧殊那一掌的力道,曲爪扣住,双膝一弯朝萧殊胸口坠去。
这下萧殊躺不住了,可左手被白使所制,想脱身也动弹不得,急中必然生智,萧殊握住剑柄在胸前使劲一弯,内元灌注其中,强行挡在胸前。
剑身在白使千斤坠之下不断朝下压去,但到底是白使的佩剑,且在萧殊内元灌注之下,坚若磐石,在几乎贴到萧殊胸口时终于挡了下来。
“好久不见,师父。”萧殊冷声道,这种见面的方式是他没想到的。
“区区两年,你的进步为师叹为观止。”白使松开了萧殊的手,身若飞絮,抽剑而起,轻轻落在不远处,看着长大后的萧殊,心中感慨万千,当初那个破小孩,现在长得都比自己高了。
萧殊沉默的看着白使,面前的这个男人,依旧如当年一样清高冷艳,女子般姣好的面容没有留下半分岁月的痕迹,比之白璃也毫不逊色。
“这位是?”白使将软剑收回腰间,看着一旁的白璃不禁问道。
“一个朋友罢了。”萧殊淡淡的回答道。
“他就是白使?他真是男的吗?”白璃不可置信的跑到白使身边,仔细打量了一番这个被列入通缉的人。
“是,我是男的。”白使也不在意,自他修成忘我之后,对于别人的这些偏见他早就不放在心上。
“别被我师父的外表骗了,他可比我狠多了。”萧殊回想着当初白使教他剑法时的情景,一言不合就动手,为了让自己体悟忘我境界,更是直接把自己扔湖里,完全不顾死活。
“这么说,你是来报仇的?”白使轻笑道。
“你杀了汪越?”萧殊反问道。
“连剑君都杀不了汪越,何况是我。”白使自嘲道,伸手一摄,一把红伞自水中腾起,直直的朝萧殊飞去,正是当初白使赠与他,他又借给那名老者的红叶剑。
萧殊伸手接过红伞,就感觉到这把剑与当初完全不同了,抽剑而出,剑身上蔓延着细小雷纹,若有若无的气息,带着一丝煌煌天威,隐约间萧殊仿佛看到了整个天地,仿佛看到了万顷雷霆,巨大的压力迫使他弃剑。
萧殊沉入心境,抱元守一,凝神聚意,闭目而舞,一遍又一遍,以自身剑意去感召此剑,恍惚间,他看到一名老者站在自己面前。
“好好待它。”最后一抹残留的剑意消散天地之间,此界再无剑君,萧殊伸手轻抚剑身,似有所感,点了点头,收剑入伞。
白使有些讶异,此剑经天劫洗礼,又有瑜子涵剑意残留,非是一般剑者可驾驭,萧殊这般轻取,那他剑法造诣必然不再自己之下了,而且忘我心境已然成熟,这两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才能做到这般地步?
“我说过,杀你,等你报仇之后。”萧殊冷声道,可扪心自问,若白使真的杀了汪越,自己下得了手吗?他不知道,也不想去考虑。
白使怎么会看不出来萧殊的犹豫和挣扎,即便萧殊眼中无神,表情冷淡,他还是能知道自己这个徒弟的心思,叹了口气道“那你寻我作甚?”
“小堇在哪?”萧殊环顾四周,却不见方堇,可除了双使之外,他还会去哪,还能去找谁?
“小堇?哈哈,他如今可是叱咤风云的人物,若非是他,我与黑使如何能落到这般地步?”白使笑道。
“小堇?是谁啊?”白璃一旁忍不住插嘴问道。
萧殊心中一沉,没有理会白璃,反问道“他怎么了?”
第17章 以发代首·从此师徒陌路人()
白使没有回答,纵身一跃,轻轻落在黑使身旁,任凭水雾打湿一头白发,屈指成剑,点在黑使背心,周身的麻木逐渐褪去,白使托着他跃下石台,落地后黑使根本站不住,萧殊看得出来,他四肢都被打断,根本无力动作。
“连你都来了,只怕明日我们又不得安生。”黑使疲惫的睁开眼看着萧殊,嘶哑的声音就像个七旬老者,无力且虚弱。
“他怎么了?”萧殊很费解,这世上有谁能将黑使伤成这样。
“我打断的。”白使言语虽轻柔,却有一抹说不出悲怆,他将黑使扶进一旁简陋的草屋之内,让他平躺在床上,以内元减轻其身上苦痛。
“没事,有我在。”白使在他耳畔轻声说道。
黑使紧皱的眉头稍稍舒缓,再也支撑不住,陷入沉眠,睡前的片刻也许是一天中他唯一放松的时间,或者说痛苦最轻的时间,因为一旦入睡,脑海中的回忆便像潮水一样将他吞没。
那天之后,白使厌倦了江湖纷争,两人离开胤州之后过着隐居的生活,虽是如此仍四方打听着萧殊和方堇的下落。
可哪知没过多久便有人传说,当朝国师汪越寻回一子,传说是崇玉战乱之时留下的子嗣,失散多年父子得以重聚,当朝帝王身边最大的儿子年不过六岁,本着立嫡立长的原则,当日便立其为储君。
这位太子当初为了躲避仇家随娘家姓,其名方堇,如今复姓,名曰崇堇,赐字逸安,汪越拜为太子太傅,执掌辅导太子,礼如师,不授官职。
铺天盖地的追杀随即而至,崇玉亲自下旨,要寻得双使。
没有一处地方能够让两人住上三日,喝水吃饭都要担心是否被下了毒,休息时也总要有一人守着,神经无时无刻不是紧绷,即便白使都时常感觉心累。
黑使更是日渐焦虑,那日一役后心中便一直有个结,心绪愈发的乱,他非是白使,修的忘我心境不受心魔,又没了药物控制,一旦发作,不杀到尽兴,满身鲜血根本不会罢手,活像地狱恶鬼,杀伐越多心魔越重,发作间隔越短,而他想到的办法只有一个。
“你心有损,境界难成,这样下去即便汪越找不到我们,你也迟早自毁。”白使徒手抓着黑使想要自戮的镰刀,血一滴又一滴落下,腥甜的味道,让黑使理智再一次被杀欲蒙蔽。
“我受够了”
“没事,有我在。”这是他最后听到的话。
这一次白使亲手打断了他的四肢,带着他来到青州躲进了连云山中,每日以瀑布冲身,控制杀念,若有一日黑使能修成心境,便可不再受心魔影响,但也正如白使所说,他心有损,此生境界难成矣。
“太子?”萧殊对白使的话感觉有些不可思议,这个和他从小玩到大的方堇居然还有这样的身份,而且还是汪越任太子太傅。
“是啊,他收的好徒弟,今非昔比,武功也不在你之下,青出于蓝。”白使拿过一块手巾拭去黑使额头冷汗。
“让我理一理啊,你是说那个小堇是萧殊朋友,又是当朝太子,并且正在追杀你们,也就是萧殊的师父。”白璃一脸深思的模样。
“没错。”白使回答道,这个小姑娘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就算她站在自己面前只要自己一闭眼,就完全感觉不到了,当时发现萧殊时也只感觉到了他一个人的气息,这对于他这种层次的武者来说完全是不可想象的。
“那还不简单,那个小堇不是你朋友吗,你让他不要追杀了不就行了。”白璃轻描淡写的说道。
这句话说完,草屋内针落可闻,萧殊沉默了,他从未想过自己的兄弟方堇会有这般能耐,轻易把双使逼上绝境,到底是太子,武林人士如何反抗一国之力?
白使轻叹一声,报仇无望,甚至还要躲着仇人,如今更是被举国追杀,看遍了人世百态,明明已经放弃了,明明已经退让了,为何还要如此,自己这一世到底是为了什么,可又有什么办法?
一声剑鸣,寒刃出鞘,不带丝毫杀气,是心灰意冷,更是厌倦。
“不必了,我累了,倦了。”白使捏着剑身,越捏越紧,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他的手,疼吗?他感受不到,剑锋抵在心口处,只待萧殊一推,一世恩仇就此烟消。
面前的剑也许正是杀了自己养母的剑,十余年的养育之恩,仇人就在眼前,引颈待戮,自己在犹豫什么,顾虑什么?
萧殊握住剑柄,手不颤不抖,白使见此松开了手,笑道“持剑最忌便是手不稳,手不稳则心乱,心乱则败。”
“你真要杀他,弑师可大逆不道啊,据说要下地狱。”白璃有些于心不忍的说道。
“我不报仇,是不孝,若报仇亦是不孝,既然都要下地狱,怎么做还有什么区别?”萧殊冷声道,是在对白璃说,更是在对自己说,说罢剑刃一划而过!
白使本已经闭目待死,痛苦却迟迟不来,睁眼才发现剑刃未曾加身,萧殊手中抓着一把白发,将剑掷于地上,深入半尺。
“以发代首,你我师徒恩怨就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