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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文正拱手施礼,一副谦谦君子那含蓄的神色,低声歉意的说道。
如是他物,邀月宫主此刻心中暗怒,自然不屑一顾,但是今日与孤星殿中已然得见了那“一剪梅”的画卷,画工精细非常,衣袂飘飞更是妙笔传神,那一首“一剪梅”更是让邀月宫主动了嗔怒,这才从嫉妒转变成了怨恨。
邀月宫主闻言暂熄了与怜星宫主的分说,此事便是押后也是不迟,但这秀才不论画工还是诗词皆是惊艳非常,倒也不好坏了兴致。
“公子才学乃是邀月生平仅见,先行谢过。”邀月宫主收敛了薄怒,那犹如冰玉般的面颊,难得的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侧身行礼说道。
松风阁内文房四宝一应俱全,紫檀的桌案上烛光摇曳,包文正将宣纸平铺其上,而后开始研磨,侧首之间背过了邀月宫主,冲怜星宫主露出了歉意的笑容,而后转瞬即逝,撩起右手的衣袖,又深深凝望了邀月宫主一眼,而后开始在宣纸上作画。
那一眼,似乎有三分炙热,三分怜惜,三分愧疚和一分自责,那复杂的眼神顿时收入了邀月宫主的眼中,令其升起了狐疑。
手腕轻转,寥寥数笔就将邀月宫主的轮廓勾画了出来,那孤单而有些寂寥的身影,却充满了令人不可仰视的魔力,那绝代风华的落寞似与飘落的花瓣一般令人惋惜,那绝顶美丽的容颜轻柔,娇媚,那明亮的双眼犹如利剑锋芒,尽显冷漠和无情。
几瓣桃花与罗裙下摆缓缓飘落,更将邀月宫主绰约身姿映衬的犹胜三分。
如梦令
“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
“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
“知否?知否?应是绿肥红瘦。”
这一首如梦令却是恰恰应景,“昨夜雨疏风骤,浓睡不消残酒”,有劝慰邀月宫主不要沉浸在“玉郎江枫”的过往中;“试问卷帘人,却道海棠依旧”,则是规劝人生百年,不过草木一秋,任你武功盖世,也难逃身死的那一日;“知否?是否?应是绿肥红瘦。”则有轻敲玉罄之嫌。
只因邀月宫主昨夜,将昔日“玉郎江枫”背情负义当做故事,讲述给包文正。
不可否认,这是一首绝妙的好词,邀月宫主漠然的望着画卷上自家的身形,那一首如梦令也似乎蕴含着别样的味道。
而这首如梦令在怜星宫主看来,则与邀月宫主的心思恰恰相反,“知否?知否?应知绿肥红瘦”则是告诉邀月宫主,即便你武功盖世,也难以阻断包文正对自己的情愫。
包文正沉默不语,任由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自己寻思其中的韵味,松风阁内唯有轻风从木窗上徐来,摇曳了烛光。
邀月宫主一身武功冠绝当时,能自创花神七式又岂是寻常,过目不忘乃是天赋异禀,脑海中“一剪梅”画卷再次浮现了出来。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这满篇除了孤芳自赏的怨叹,以及那含蓄的思念之外,并没有一分一毫对怜星宫主的情愫表白。
目高于顶的女人总是孤芳自赏,在邀月宫主的心中,不论武功,智慧和容貌以及才学,又几曾将怜星宫主这“跛子”当做了可以比肩的女人。
这秀才莫非是在说我?
是的,怜星指示荷月奴,挟持这秀才“擅闯浣花池”,又怎会轻易释怀。
一股异样的心思,涌上了邀月宫主的心头,冷漠的眼神中流露出几分复杂的神色,而后将画卷合住,抬步走到了松风阁的门槛前。
“怜星,与我来!”
020:立赌约行走江湖()
十五年前。
江湖中有耳朵的人,绝无一人没有听见过“玉郎江枫”和燕南天这两个名字,江湖中有眼睛的人,也绝无一人不想瞧瞧江枫的绝世风尘,和燕南天的绝代神剑。
只因为任何人都知道,世上绝没有一个少女能抵挡江枫的微微一笑,也绝没有一个英雄能抵抗燕南天的轻轻一剑!
任何人都相信,燕南天的剑非但能在百万军中取主帅之首级,也能将一根头发分成两根,而江枫的笑,却能令少女的心粉碎。
十五年过去了,邀月宫主手捧“血衣”独自落泪之际又何尝不知,江枫之所以与那贱婢暗结珠胎,逃出移花宫后甘愿身死,也将自家一番情意弃若敝履,只因为他是行侠仗义的“玉郎江枫”,而自家却是杀人如麻的移花宫主。
清风徐来,拂动了逶迤拖地的宫装罗裙,邀月宫主衣着鲜艳夺目一如往昔,那婀娜的身躯更是抢眼至极,此刻驻足与松风阁外的花丛之间,在那残月如钩的月晕中,面颊上晶莹柔润的光,竟然丝毫不为之逊色。
“我喜欢的,只是他的一张脸吗?”邀月宫主喃喃自语说道,纤弱的身形更显寂寥,而脑海中又浮现了江枫临死前的一番言词。
松风阁内,怜星宫主将随身的细软放在了桌案上,望着情郎包文正欲语还休,而后轻轻一声叹息,抬步走了出去。
“你也要私奔,你走不了的。”邀月宫主听到了怜星宫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冷漠的说道,似乎那句话便是天地间的至理,一经说出,便不能改变。
怜星宫主身形一顿,怨恨的看着眼前的女子,仿佛折翼的云雀,再也不能飞翔。
“明天启程去恶人谷,如果这秀才还愿意回来,我便不阻你。”邀月宫主轻声笑了起来,回眸望着怜星宫主,那冷漠之中又带着丝丝嘲弄。
怜星宫主凝望了邀月宫主一眼,双眸中充溢了怨毒和绝望,回头不舍的看了一眼松风阁,而后渐行渐远,消失在道路的尽头。
清风拂动,松风阁外邀月宫主也随即不见了踪影。
松风阁内,包文正端坐在桌案之前,侧耳静心倾听松风阁的声响,却只有那轻风自窗沿透过的声响,而后百无聊赖的看着摇曳的烛火,心知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的武功深不可测,即便是距离再近上一些,若是不愿自己听到,也终究是有办法的。
这两个女子或许在感情上是一张白纸,但是跟才智和手段无关。
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都是绣玉谷的移花宫主,是横行江湖,双手血腥的女魔头,唯有将她们拉倒情愫当中,才能明珠蒙尘,才能完成系统的任务。
夜,太长久,太寂寥。月,依依不舍的道别。
峰峦叠嶂的山峰上,飘出了一缕霞光,旭日初升,天空又漂白了许多。
翌日清晨梳洗过后,包文正便在铁萍姑的引领下,来到了移花宫的入口,触目所及,便瞧见了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皆是换上了寻常的长衫,一副男子的装扮,依旧是风姿绰约不减,反而平添了几分飒爽之气。
轻装简行,除了颇为熟悉的铁杖姥姥和铁萍姑外,尚有两名身姿婀娜的侍女,各自随侍在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的身侧,包文正也骑上了一匹骏马,慢吞吞的跟随着众人,随着马蹄声的脆响,缓缓的离开了绣玉谷。
邀月宫主面色冷漠,那淡青色的儒生长袍包裹着婀娜的身躯,柔荑握着缰绳,身躯随之起伏,宛如与胯下白色骏马一体仿若,唯有衣袂随着骏马而摇曳。
包文正也曾骑过马,但那不过是在牧马人的牵引之下,像这样在官道上策马扬鞭,还是第一遭,初始的兴奋过去之后,双腿内侧便隐隐的生疼,脑海中不断的回想昔日在网络上浏览关于“骑术”的文章,而后又仔细的瞧着前面不远处的怜星宫主的姿势,渐渐的调整自己。
而作为武功冠绝天下的怜星宫主,虽然不曾回头,但也察觉到了身后情郎那炙热的眼神,芳心中略有舒缓。
此行虽是前往昆仑山恶人谷,瞧瞧那江小鱼的近来武功长进如何,但此刻在怜星宫主的心中,往事已矣,江小鱼和花无缺的兄弟相残,已经变得不再重要了。
当秀才知晓自家并非那弱质女流,不单是与杨柳岸抚琴的“怜星姑娘”,而是满手血腥的,杀人如麻的移花宫主,更是正道武林中人闻风丧胆的“女魔头”,是否还会一如往昔?
怜星宫主转念间略放缓了骑乘的速度,轻启樱唇却无一丝声音发出:“文正,你莫要出言,我用“传音入密”与你交谈,旁人听不见。”
包文正突然听闻怜星宫主那稚气的声音,诧异的朝怜星宫主望了过去,见其毫无一丝异样,便不动声色的静心聆听。
“昨日与你同游小竹轩,杨柳岸边抚琴吹箫,是我这一生最快乐的日子。”
“不管日后旁人如何说我,你须记得,我只是怜星姑娘。”
怜星宫主那稚气的声音,说不出的凄凉和幽怨。
包文正其实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邀月宫主会突然要带自己行走江湖,但是强弱悬殊犹如云泥之别,也不容许自家有什么推诿,只能跟着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闭目前行。
“不管日后旁人如何说我,你须记得,我只是怜星姑娘。”
当怜星宫主这番话说出来之后,包文正这才隐隐猜测到了几分,昨夜松风阁怜星宫主乔装打扮,又身带细软,是要带自己逃出移花宫,必定是跟邀月宫主起了冲突,才不得不走。
而唯一令怜星宫主当真胆怯的,便是她移花宫二宫主的身份。
那个先驱策荷月奴将自己挟持到浣花池,而后又令荷月奴自尽的怜星宫主,唯有当那一副“一剪梅”画卷由花无缺呈上之后,她才变成了怜星姑娘,那个与自己同游小竹轩,与移花宫杨柳岸边抚琴吹箫的纤弱女子。
包文正的眉头皱了起来,倒不是因为怜星宫主那杀人如麻的女魔头身份,而是这行走江湖,邀月宫主和怜星宫主势必朝夕相伴,如何在巩固怜星宫主初临的爱情同时,将邀月宫主从“玉郎江枫”的创伤中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