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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她正名而和柔然开战吗?而她本身,早已是他弟弟的女人了。等他做了皇帝,能明目张胆地立她为后吗?这个脸面就算他自己不在乎,那么满朝大臣的劝谏,他又真的会置若罔闻?
强烈的痛悔和巨大的失望令牧云的头脑中一片混乱。一阵阵微风吹拂而来,杨花柳絮漫天飞舞,落得她的衣襟上,头发上,到处都是,恍如不会融化的雪花。
早知如此,当初又何必要执着于名分,不肯屈就为妾呢?早知如此,不如横下心来索性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跟着阿汶好好过日子,又怎么会弄到今天这样的地步?她真是傻得不行,跟他苟且偷欢,永远见不得天日;跟他生了个孩子,孩子却只能拿叔叔当父亲。
少年时的他,可以为了保护她而豁出性命不顾;而长大之后的他,为了地位和荣耀,将一个个女人娶进门,却不能履行当年对她的一个承诺。私定终身时,她天真地以为他真的和可以和她天长地久。可到了现在,她开始怀疑,他的那些甜言蜜语究竟有几分真,也许只是为了一时哄得她高兴。等将来她老了,感情冷淡下去了,他连那些假话都懒得说了吧?
脚下越来越不稳了,好像每一步都踩在云端。而她的魂魄好像也在不知不觉间脱离了躯壳一样,整个人如同稻草人一般,虚无而又实际地存在着。
“嫂子,您怎么了?”赵演清楚地看到,阳光透过片片树叶,斑驳地落在牧云的脸上,她已经面如死灰了。
牧云好像根本没听到他的话音,拖着沉重的步子朝前走了两步,终于停下,背靠着一株大树,疲倦不已地,慢慢滑下,直到坐在枯枝败叶上。昂贵丝绸制成的裙子被尖锐的树枝刮破了,她却丝毫没有觉察。
鬼使神差地,他没有走到她面前,扶她起来,而是绕道到她身侧,低头看着她高高的随云髻后面插着的发钗。钗头是一只黄玉雕刻出来的蝴蝶,在阳光下焕发出温润含蓄的光泽。它微微振翅,好像即将结束休憩,准备再次飞去寻芳。
“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变成这样,要不要紧?”他的语气里充满着关切。
牧云摇了摇头,并没有说话。只是随手拾起地上的一片枯叶,一点点地捻碎。
“若是小弟有什么言语不当之处,令嫂子心情恶劣的话,实在是小弟的罪过了。”
“不关你的事。”她无精打采地回答了一句,似乎不想再被他打扰。
赵演并没有离开让她独自待一会儿,而是继续站在她身后,定定地望着她洁白细腻的肌肤,乌黑如云的秀发。和煦的风儿撩拨起她裙襟上的条条缎带,让它们舒展着身体轻舞飞扬,好似倾诉不尽的万种风情。
悄无声息地,他的一只手从另一只手的袖子里移出时,拇指和食指间多了一支发钗。
钗头上是羊脂玉雕成的几朵白梅。含苞待放的花蕾,正如他当年在那座小院里见到她时那样,她的周身都散发着这样婉约而清丽的气息;绽放得格外浓烈的花朵,正如现在的她,令他很想撷取下来,放在袖子里悉心珍藏。
趁着她走神的机会,赵演将她原本的发钗轻轻取下,然后将自己手中的这支白梅钗缓缓地插入她的发髻。果然,还是这支更适合她。
他将换下的蝴蝶发钗凑到近前,嗅了嗅,颇为陶醉地眯缝起眼睛,然后将它悄然没入袖子里。却浑然没有发觉,他做着这些举动的时候,明媚的阳光早已将他的影子投到地上,尽收入她的眼底。
忽然,牧云叹了口气,幽幽说道:“当年你大哥和宋氏出了那个事情之后,第一个告诉我的人,正是你二哥。他呀,真是好心呢。”说话间,不觉失笑。
赵演悄悄地摩挲着袖子里的发钗,直到将自己的体温,传给原本滑润冰凉的玉石上,让没有生命力的石头,仿佛也有了温情和生气。
“哦。”他淡淡地应了一声,表示他在听。当然,他的注意力不在这上头,根本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
她继续笑着,用柔美的声音说道:“然后他就趁着我生你大哥的气时,对我多加抚慰,我就鬼迷心窍一般,答应了他。所以说,人好人坏,真是比较出来的。当我眼里心里只有一个人的时候,谁也挤不进去。可一旦有了缝隙,总会有人趁虚而入的。你二哥,其实是个聪明人。”
赵演这才回过神来,略一品味,突然明白她的用意了。心中一慌,赶忙把手收了回来。不过这种时候越是主动解释,就越显得自己有鬼。因此,他故意装傻,“嫂子当时是年少气盛,正和大哥闹别扭,难免意气用事。现在时过境迁,肯定不至于那么容易动摇了。”
牧云对于他的话好像置若罔闻。沉默了半晌,终于摇了摇头,仿佛在自言自语:“他是不会放过我的……”
他不明白她所指的这个“他”究竟是哪个,却不方便多问。只不过,他清楚得很,她的心里,不会有他的半点影子,以前不会,现在不会,将来……将来可能会吗?他很怀疑。
回去之后,他一夜无眠,一直坐在门口的木头台阶上,手里捏着未经她同意私自交换来的发钗,反复沉思,颠倒不已。直到更深露重,直到屋檐下的灯笼彻底熄灭。
……
这一天傍晚,陆昭君坐在宽大的床上,手里端着盛满温热酪浆的银碗,浅浅地抿了一口,这才抬起眼皮,问道:“消息可打探清楚了?”
地上跪着的人叩首道:“回主母的话,小人确认是实情了,才敢回来禀告的。”
“那你说来听听。”
“是。”来人将他从西魏获知的一桩秘闻详细叙述了一遍。
原来,西魏的傀儡皇帝元宝炬曾以乙弗氏为后。乙弗氏的父亲曾为兖州刺史,母亲是北魏孝文帝之女淮阳公主。她不但出身名门显贵,更兼德容兼备,和元宝炬感情融洽,两人生育了四个儿女,其中长子已被立为太子。
然而宇文泰令元宝炬娶柔然公主,迫使他废黜原本的乙弗后。元宝炬对妻子割舍不下,表面上废黜,令她出家为尼,实际上暗中继续来往。
柔然公主生性善妒,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大怒,强令元宝炬遣送废后去边镇,不得再有私通。元宝炬被逼无奈,只得封他和废后所出的次子为秦州刺史,奉母赴镇。临行前,母子入宫辞行,与宝炬相见之时,忍不住泪如雨下。元宝炬念及多年来的结发情谊,也泪下不止。于是密嘱乙弗氏在外蓄发,再图后会。
这事情被赵雍安插在西魏的细作知道了,马上密报给赵雍。他暗中设法令柔然国主知晓此事,加以挑拨。阿那環闻讯大怒,立即派兵入侵西魏。
大兵压境之后,宇文泰得知内情,当然不容傀儡皇帝因情误事,立即告知元宝炬,叫他自作决断。元宝炬实在无奈,只得说:“岂有百万之众为一女子举也?虽然,致此物论,朕亦何颜以见将帅!”派人去秦州,赐乙弗后毒酒。
乙弗后这下彻底绝望,大哭道:“愿至尊享千万岁,天下康宁,死无恨也。”然后与儿子诀别,饮毒酒自尽。
乙弗后被杀,总算打消了柔然公主的醋意,也就此消弭了兵祸。
……
听完这些之后,陆昭君在惊悚之余,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物伤其类之感。她脸色沉重地思忖了半晌,这才对那人摆了摆手,“行了,你下去吧。此事不可对外人说起,更不可让世子知晓。”
“是。”来人再次叩首,起身退下。
室内刚刚恢复了寂静,突然有人从后堂出来,跌跌撞撞地来到床前,扑通一声跪下了。
124
124、人情冷暖 。。。
陆昭君低头一看,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先前明令回避的冯翊公主。后者已经脸色惨白,惶恐如惊弓之鸟了。
“求阿家开恩,更改成命!”冯翊公主显然已经听到了刚才的禀报,一面拼命地叩头,一面连声请求道。
陆昭君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她放下手中的银碗,冷冰冰地说道:“更改什么成命啊,你都偷听到了什么?”显然,她对于儿媳这种违背吩咐偷听消息的行为非常不满,表面上虽然没有追究,但心中的不悦还是非常明显的。
性命攸关的大事,冯翊公主根本顾不得解释这些,也顾不得自己是否令婆母不高兴了。她声音颤抖着回答道:“奴婢知道,大王准备让世子和柔然结亲,娶柔然公主。”
“哦,那又如何?”她面无表情地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媳,用漫不经心的语气问道。
冯翊公主过于惊惶,脸色越发苍白了,“柔然的公主来我国,想必不是给世子做妾的吧?”
陆昭君从鼻子里“嗯”了一声,“那又如何?”
见她这种态度,公主只觉得全身似乎都坠入了冰窖之中,冷得她瑟瑟发抖,从里到外都凉透了。既然婆母不肯直说,她只能硬着头皮点出了问题的关键,“奴婢不明白的是,柔然的公主一来,奴婢怎么办,奴婢要往哪里摆?”
陆昭君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这还用问,你避居侧室就是了。虽然世子妃不能有两个,不过你毕竟是我大魏的公主,当今天子的胞妹,不会把你撵出去,或者送去出家为尼的。”
公主终于忍不住直说了:“若是这样,奴婢也没什么好说的,肯定从命就是。可刚才来人所说,那乙弗后即便出家了,柔然公主仍然不肯放过,要对她赶尽杀绝。大王要为世子娶的这位是柔然可汗的次女,想来秉性相近,万一,万一……奴婢可,可不想死啊!”说着说着,她的眼眶里涌出泪花,失声哽咽起来。
陆昭君对她不理不睬,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刚刚染好的红指甲。
贵妇人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平日里百无聊赖,有都是闲工夫摆弄妆容。这十指的指甲精心保养,养得长长的,再用凤仙花捣碎加入明矾做成指甲膏,细细地敷在表面上,然后戴上专门的指套。过一夜之后,再如此染色。如此重复五六次之后,才能达到鲜艳如胭脂一样的效果。雪白的肌肤配上嫣红的指甲,怎么看都是那么的赏心悦目。
这悠闲富贵的日子,真是再好不过的了,若是没有了富贵,沦落为干粗活的妇人,真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乐趣可言了。自己过得快乐就足够了,管他人死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