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等着看热闹的好事者没能看成热闹,不免有些遗憾。倒是并坐在主位上的赵雍夫妇,眼见他们涉险过关,没有当场失态,做出些丢脸的举动来,因此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
牧云将酪浆敬了一遍之后再回来时,这个过场宣告结束。陆昭君招呼她坐下,令二儿子也坐在她旁边,亲切和蔼地和他们聊了几句,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儿子的额头上,愕然道:“昨晚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搞的?”
赵汶来这里之前,已经将血迹污染的绷带取下,换上干净的纱布重新包扎起来。他说了个谎,“儿子第一次喝那么多酒,头晕脑胀的,走路时候一不小心,就摔倒在地。额头碰到桌角,破了点油皮。”
陆昭君的眼睛里流露出了些许狐疑之色,视线转向不远处的大儿子。赵源当然清楚母亲在怀疑什么,于是主动说道:“是这么回事,侯尼于老实敦厚,御下过于松懈,故而一干侍婢个个懒惰怠慢,害他跌破了脑袋。儿子实在看不过去,便将这些贱奴重重惩治了。”
他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然而周围众人已经纷纷变色了。对于他的手段,这里的人都很清楚。陆昭君曾经指使手下老婢毒打赵汶和牧云向他示威恐吓,他突然抽刀出来,一下子斩断了老婢的双手。这一次,赵汶屋里的奴婢们指不定如何倒霉了。
陆昭君不动声色地点头道:“嗯,就得这样。奴仆的职责就是伺候好主人,没伺候好,害得主人受伤,当然要重重惩治,决不能姑息。”接着,转向二儿子,“听见了没有?你都快十四岁了,连几个贱奴都驱使不了,还得你哥哥出手干预,半点出息都没有。”
赵汶面露愧色,连忙起身自责道:“儿子没用,害家家费心,实在罪过不轻。”
“好了,不必如此,以后记着点就是了。”
她并不喜欢这个二儿子,虽是她亲生,却没有半点地方像她,更没有哥哥的一半聪慧,因此她懒得在赵汶身上耗费心思。
话说得差不多了,众人散去。赵雍是个粗人,懒得听妻儿之间的闲聊家常,故而起身准备出去。刚到门口,有管家候在那里,见他出来,赶紧快步上前在他耳畔低声禀告了几句。
赵雍的脸色渐渐变了,眉头皱起。思忖片刻,他吩咐道:“这件事万不可张扬出去,找几个人悄悄地把尸体拉到城郊,丢到乱坟岗上就是了。另外,二郎那里缺了几个婢女,你就赶紧给补上几个。”
“诺。”
管家走后,他按捺不住地转身折返回去。到了大厅里,妻子和儿子,媳妇们正在聊天,并没有注意他回来。他不耐烦地冲侍立在两旁的侍女们摆摆手,示意她们退下。等到她们走光了,只剩下自家人,他这才铁青着脸走到赵源跟前,一脚踹在儿子的膝盖上。
其余三人一起失色,“这是怎么了?!”
赵源挨了这重重一脚,趔趄一下险些跌倒,手扶着旁边的床栏才堪堪稳住身子。眼见着父亲一脸怒色,猜想大概是东窗事发了,故而强忍着膝盖上的剧痛,赶忙跪地。
他指着儿子大骂道:“你这个畜生,从来就不知道学好,学坏倒是无师自通!我问你,侯尼于头上的伤是不是你弄的?”
牧云和陆昭君也正在怀疑这个问题,听到这里,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跪在地上的赵源。
赵汶赶忙替哥哥申辩道:“兄兄误会了,是我自己喝多了摔伤的,不关大哥的事。”
“呸,你们俩倒是兄弟友爱,合起来演戏,还演得挺像那么回事儿似的,当我是傻子吗?”
这时候,赵源不再犹豫,索性承认了:“兄兄不要责怪侯尼于,他头上的伤的确是我弄的,是我用刀环砸出来的。”
两个女人闻言之后,眼神越发复杂起来,一会儿看到赵源,一会儿看看赵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赵雍没料到儿子这么轻易就承认了,略微一愣,冷笑道:“你就这点本事,只会欺负他这个老实人。实话告诉你,把牧云给他是我自己拿的主意,你有胆子就冲我来,我倒也敬你是条汉子。”
赵源低垂下眼帘来,并不申辩,更没有顶撞。他很熟悉父亲发火时候的习惯,当然不会莽莽撞撞地冲上去当出气筒。
真正被戳到痛处的是牧云,她低着头,藏在袖口里的双手紧紧地攥着,痛苦地闭上眼睛,不想看到此时赵源的神色。
陆昭君见状,主动开口,打了个圆场,“好了,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不能好好地跟儿子说吗?这样又打又骂的,算什么事情?事情已经这样了,你们爷俩都歇歇火,想开点。”
这时候,一直没有吭声的赵汶怯怯说道:“哥,是我主动找兄兄的,我在兄兄的门口跪了一整夜,他实在看不下去,才答应我的。”
赵源仍然低头不语,阳光从敞开的窗子里照耀进来,映在他略显苍白的面孔上。长长的睫毛低垂着,将眼底遮住淡淡的阴影来。没有人能看清他现在的眼神究竟是怎样的,却能从他的沉默中感觉出浓重的悲哀。
一时间,几个人相对无语,气氛越发凝滞了。
赵雍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转移了话题,责问道:“少给我装哑巴,你弟弟的事情先放一边,我问你,你昨晚是不是杀人了,还一口气杀了五个?”
牧云只想着自己的心思,沉浸在伤痛的情绪当中,并没有注意这个。倒是陆昭君,闻言之后神色一凛,眼睛睁大了,“竟有这等事?”
赵源这一次没有犹豫,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有。”
“你先前说你弟弟那里的奴仆们疏忽懒惰,被你重重惩治了,说的就是这个事情?”她的脸上神情复杂,惊怒交加,又有些许不易令人觉察的悸然。
“是。”
赵雍怒极反笑,手指着大儿子,转脸对妻子说道:“看看,这就是你教养出来的好儿子,杀人不眨眼,现在就敢这样,将来还不知道要杀谁呢!”
“呵呵呵……不过,儿子可没有那样的本事。儿子只会‘匹夫之怒,血流五步’……”
说到这里时,赵源突然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盯着父亲,冷笑道:“这些人命如草芥,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兄兄不必大惊小怪。何况,她们看到了不该看的事情,听到了不该听的话,偏偏她们的舌头又很长,难保不会传播出去,儿子只不过是扼流言于萌芽之中罢了。兄兄愿意听见满城人都在传说,我在太原公的新婚之夜跑去和他抢女人,还把他痛打一顿吗?”
“你!”赵雍语塞了,恼羞成怒,撸起袖子上前,想要把这个胆敢顶嘴的儿子好好地教训教训。
牧云忍了又忍,终究还是赶在陆昭君行动之前,抢先一步,拉住了公公的臂弯,求情道:“大王,请手下留情,大郎君这样做也并非全然错误。他已经知道错了,您就饶他这一次,也别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要是往常,行伍出身、脾气暴躁的赵雍肯定一手肘就把这个阻止他的人甩飞出去了。不过眼下求情的是他颇为喜欢的女人,虽然现在成了儿媳,不好公然爬灰,怜香惜玉的心却是有的。因此,他从鼻子里“哼”出一声,狠狠地瞥了大儿子一眼,没再动手。
陆昭君颔首道:“媳妇说得没错,阿惠(注:赵源字子惠)这样做没有错。谣言这东西,一旦生出来,就难以澄清了,人的嘴巴才是最难防堵的。所以防患于未然,总归没错。几个奴仆而已,不值得一提。”
接着,她面向赵源,语重心长地说道:“我知道你心里头想不开,憋得慌,你想发泄一下也是正常的。不过,你现在是大人了,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耍脾气,天底下哪里有尽如人意的事情,谁没有点烦恼?如今牧云是你弟弟的妻子了,你不可再打她主意,对她有什么不轨之举。你可明白?”
赵源的眼睛里隐隐浮现了水色,笑容越发凄凉,他摇摇头,回答道:“不,儿子不明白。”
“不明白?”
11
11、横刀夺爱 。。。
“是啊,儿子不明白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要受这样的惩罚——明明彼此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明明已定了终身的妻子却变成了弟媳,明明一万个不甘心还要假作若无其事……趁着我不在,将我最心爱的女人给了别人,还对我又打又骂……我不明白……”
牧云怔怔地瘫软下来,旁边的赵汶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来搀扶住她,被她轻轻地拂落。此时,她注视着赵源,面无表情,好像整个人都僵住了一般。
赵雍张了张嘴,终究没能说出什么。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一甩袖子走了。
陆昭君并没有跟着丈夫离去,而是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儿子跟前,“我告诉你吧,你和侯尼于不同,将来做大王的,甚至是做皇帝的,只能是你,不是他。他得美人,你得天下,有什么不好呢?大丈夫当明智取舍,有舍才有得。”
没有人注意到,一直站在她背后,沉默不语的赵汶,听到母亲的这段话时,眼睛里光芒收敛,渐渐幽深起来,犹如古井深潭,不见任何波澜。
赵源抬起头来,望了望母亲,目光有些涣散,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良久,他暗哑着嗓音唤了一声,“家家”。而后,缓缓地伸出手臂来,环住了母亲的双腿。
陆昭君蹲身下来,一言不发地将儿子揽入怀中,轻轻抱住,拍抚着他的后背,仿佛他还是当年那个蜷缩在她怀里痛哭的孩子。
十五年前那个凄风苦雨的夜晚,她曾经这样抱着儿子,慈爱而愧疚地安抚着他。
那一年天下大乱,赵雍拖家带口地投奔了乘乱而起,割据一方的杜洛周。接触下来,他认为杜洛周不是成大事的人,跟着他没前途,故而带着家眷和亲随部将们连夜潜逃。追兵受命前来追杀,他们一家人在少量军队的护送下仓皇奔逃。
当时陆昭君骑在牛背上,前面抱着两岁的女儿,让四岁的阿源坐在她背后搂着她的腰。奔跑之中,牛背上颠簸得厉害,他人小力薄,接连掉下去两三次,大雨之中跌得满身泥泞,坐在地上啼哭不止。
赵雍不由得大怒,怒骂儿子,嫌他拖累大家。眼见着追兵越来越近,他索性拈弓搭箭,瞄准儿子,想要一箭射死这个累赘,以绝后患。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她苦苦哀求赵雍,赵雍丝毫不肯理会她,眼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