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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演拎着哥哥的鞋子站在旁边,小声吩咐旁边的人去准备马车,然后走上前来,一面好言好语地劝慰,一面哄他穿上鞋子。
他没有理会赵演,依旧站在冰凉的石板路面上,气喘吁吁地,继续斥骂鞭打着小厮。
“没用的东西,打死你,打死你!”
赵演觉得他这股脾气来的莫名其妙,正诧异间,却意外发现,他的眼圈红红的,眼睛里似乎多了一层明亮的水色。
他突然明白了,赵源表面上骂的是别人,实际上骂的是自己。力不从心,却又心急如焚之时,能不格外痛恨自己吗?
想到这一层,赵演的心里有几分难受。他将兄长手里的鞭子夺了下来,又俯身给兄长穿上鞋子,低声劝说道:“大哥别生气了,再这样下去,您的身子恐怕……”
这时候,侍卫们已经匆匆忙忙地准备好马车,到了他们近前。赵源听他提到这个,愈发恼火,不免狠狠地睨了他一眼,转身上车去了。
他低着头,并没有看到这个。见赵源上车,生怕他这样的状态半路上没人照看着出了什么事,赶忙跟在后面,也上去了。
“回大将军府。”
在微微颠簸的车厢里,夕阳的最后一缕余晖也被窗帘遮掩去了。昏暗的光线下,他看不清赵源此时的脸色如何,却能清晰地听到,他发出急促而粗重的喘息声,过了好一会儿也没有平息下来,反而喘得越发厉害了。
“大哥,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赵源并不回答,一手捂着喉咙,一手抓着旁边的窗帘,紧紧攥在手里。哮喘音越来越强烈,手上也越发用力。很快,哗啦一声,窗帘被整幅扯落了。
赵演看出他这是旧病复发了,赶忙在他身上摸索了一阵,什么也没有搜到,不禁大急:“药放哪里了?”
“……在那里……”他费了好大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格外艰难。同时,他伸手朝赵演的身侧指了指。
赵演胡乱一摸,果然在床下摸出一个小匣子。掀开盖子,里面果然有急救药物。他以前见过这种药怎么用,所以不再多问,迅速捡了片叶子,用火镰火石打着,引燃火之后烧了叶子,再吹熄,凑到赵源近前。
“快吸,快吸!”
好在这次采取措施极快,赵源只吸了一片叶子的烟雾,呼吸就慢慢缓和下来,情绪也稍稍稳定了。
西风一阵紧似一阵,赵演自己也感觉寒冷了。连忙捡起掉落下来的帘子,重新安回去,又将边角处掖好,总算没那么冷了。
转头看看哥哥,后者正闭着眼睛,斜倚在车厢壁上,双手抱肩,好像很冷的样子。
他心下怜悯,于是脱下自己的披风,给赵源披上。
赵源并没有睁眼,只是拉了拉披风的边缘,将整个身体都藏了进去,紧紧包裹住,不动了。好像因为不再寒冷,又实在累了,所以渐渐睡着了一样。
从北城的东柏堂到内城的大将军府,足有七八里的路程。即使一路急行,马车的速度也是比不上骑马的。在快要到达目的地的时候,夕阳已经在连绵起伏的山脉处彻底沉沦,一弯新月,也渐渐爬上了树梢。
月光下,他隐隐约约看到,赵源的脸颊上有些残留的泪痕。忍不住从袖子里取了帕子,想要帮他擦掉。
刚刚碰了他的脸,他突然睁开眼睛,一手推掉了赵演的手,“你干吗?”
“我……我是看你脸上有东西,所以……”赵演有点尴尬,含糊其辞道。
赵源同样尴尬,“唔”了一声,用袖子在面孔上胡乱一抹,又主动解释道:“我每次哮疾发作,都是泪流满面的,不是真哭。你……见多了就习惯了。”
“哦。”他应了一声,不再发问。心里头却有点暗暗好笑,到了任何时候,哥哥都还是这般喜欢逞强,生怕被别人笑话。或者说,他这样的人,很讨厌别人的怜悯和同情吧。
不过想到这里,他又难免生出这样的同情和怜悯。为了掩饰,他只能转过脸去,在心中无声地叹息。
……
陆昭君在傍晚时分,就已经坐在大将军府的前院里,听着督护唐邕给她汇报十二天前,京城所发生的那个隐秘事件。整个过程中,她一直面目表情,冷若冰霜。
“就这些?”
“回太妃的话,小人知道的本就不多,刚才的这些禀告,已经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了。”他拱了拱手,露出一脸无可奈何的表情。
她当然能辨别出其中猫腻。她知道,唐邕是赵源的绝对心腹,又手握大将军府辖制所有护军的大权,甚至连赵源的兵符印信,据消息说,平日里也是托付给他保管的。这样身份的人物,怎么可能一问三不知,好像完全是个局外人一样。
不过,她也从其中能瞧出唐邕此人的狡猾之处。如果轻易被问出实情,赵源哪里还能活到今天。
她“哼”了一声,正要给这个只知道听赵源话,对她表面恭敬实际并不买账的人几句敲打,门口已经有人来通报了:“娘娘,黄门侍郎崔季舒崔大人到了,正在院外候见。”
“叫他进来。”
听着脚步渐渐接近,她抬起眼皮,正好和唐邕的视线撞到了一起,后者的眼里有些犹豫和询问。她想了想,摆摆手,“你先去忙你的吧。”
“是。”唐邕行了个礼,转身退去了。
崔季舒大晚上的被陆昭君的人叫来,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难免忐忑不安,进来之后照例行礼,然后一头雾水地坐在下首,等待她发问。
她换上一副和蔼可亲的态度,问道:“刚才唐邕说了,大王遇刺的时候,只有你在他身边。有些事情只有你知道,别人无从知晓。”
崔季舒并不清楚赵源和他母亲之间具体关系如何,只是小心戒备着,回答,“下官是知道一点,不过都是看在眼里的事情。太妃若是问深了,下官也说不出来。”
“没问你深的,只要你讲一讲前后经过就行了,讲细致一点。”
他知道陆太妃是个精明厉害的人物。在她面前,很难用谎话敷衍过去。因此,他挑拣了他所看到的一部分过程,慢慢叙述给她听。
当讲到赵汶出现之后,陆昭君的目光变得炯炯有神,身体也微微前倾,颇为专注地听着。
“……下官正在给大王缝合伤口时,太原公突然来了,当时大王正昏迷着,唤了几声没有醒,他就在大王身上摸来摸去,好像要搜什么东西。大王被他弄醒了,于是太原公问大王外头的事情应该怎么处置。大王交代了几句,然后把兵符交给了太原公。”
“哦?他都说了些什么?”她颇为关注地问道。
“下官当时站得太远,听不清,只看到大王将兵符交给太原公。太原公拿了兵符出来,走了没几步,大王在里头咳嗽。他听到之后,突然又掉头回去了,紧接着把屏风收起,帘子拉下,下官就看不到里头的情形了。”
“后来呢?”
“下官有点担心,就凑近去察看,里面仍有些对话声,还是听不清。过了一会儿,突然一声巨响,大王将床边的灯架推倒,顺带着连屏风也砸倒了。下官这才看到,太原公的双手正扼在大王的脖颈上,死死掐着……”崔季舒回忆到这里,脸上的表情也越来越惊恐,好像整个人又回到了当时那千钧一发的凶险之际。
陆昭君的目光略略闪烁了一下,抿了抿嘴唇,又催促道:“接着讲,别停。”
“这时候,突然四下里冒出了一群伏兵,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下官看到为首一人朝屋里射了一箭,那箭擦过太原公的脖子,穿过窗户飞了出去。太原公的脖子上血淋淋的,一下子反应过来,两手一松,随后去腰间拔刀。恰好这时候大王从床上跃下,手里竟然多出了一把短刀。两人交手太快,下官眼睛一花根本没有看清。后来,后来就见鲜血喷溅,太原公手里的刀落了地,紧接着,两人一前一后都跌倒了……”
讲到这里时,他结结巴巴起来,好似吓得不轻,连话也说不完整了。
她等了好一会儿,不耐烦了,“怕什么,都是过去的事情了,你放心大胆地讲,我又不会怪罪你。”
“是。”崔季舒抹了抹头上的冷汗,继续道:“紧接着就是乱哄哄一群人扑上去,把太原公从大王身上拉开了。下官跑去察看大王情形,这才发现,地上掉了四根断指,连带着小半截手掌……还好,还好不是大王的。估计是他们交手的一瞬,大王出手快了一步,所以……”
“带队的那人是谁,他叫什么人埋伏在那里杀太原公?”陆昭君下了床,走到他跟前,盯着他逼问道。虽然声调缓慢,却带着无法名状的压迫感。
“是……”他刚刚要说出口,可是,“斛律光”三个字刚刚到了嗓门眼时,他突然打了个寒噤,又生生咽下去了。
251
251、偶然露峥嵘 。。。
“是谁?”她瞧出了其中破绽,于是近前一步,逼问道。
崔季舒努力定了定神,装作一头雾水状,回答:“是个下官觉得有几分眼熟,但又不认识,叫不出名字的人。”
“哦,真不认识?”她冷笑道,“要是让我查出来,那人是个熟人,大人你可罪过不小呢。”
他连忙起身,跪地叩首,将自己的面孔隐藏在宽大袖间,语调激动,略带颤音地保证道:“下官真的不知那是谁。当时下官早已吓得魂飞魄散,能勉强记得这些已经难得,更别提一个半生不熟的人了。若娘娘不信,大可以追查到底。若真是下官知情不举,下官任凭娘娘处置。”
陆昭君正要给他几句狠话好好敲打,以便从他口中套出赵源另一个隐藏更深的党羽是谁时,门口的帘子动了动,进来一个侍女装扮的人。她见到侍女进来,不再逼问崔季舒,而是返回床上,在床沿上坐了下来。
侍女在她耳畔小声禀告着什么。听着听着,她的脸色越发阴沉。到最后,简直就是面若寒霜。
“带上人手,我现在就过去。”
“诺。”
陆昭君随后起了身,朝屋外走去。在经过崔季舒身边时,她冷冷地丢下一句,“崔大人先在这里候着,待会儿兴许齐王就来了,到时候咱们再当面对质。”
说罢,拂袖而去,只留下一头冷汗的崔季舒,在地上趴了好一阵子。听到她的脚步声彻底消失,这才慢慢爬起来,抹了抹汗,惊魂稍定。
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侍女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