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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避免说出更多的实情让赵源更加忧虑,他只得硬生生地扭转了语气,“您以后应多加休息才是。”
“我还能活多久?”赵源一动不动地趴伏在榻上,用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声音,问道。
崔季舒拈着银针的手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随后恢复了正常,“大王正值青春年华,何出此言?”
“能再活十年吗?”他慢慢计算着,“我今年二十九岁,西边的宇文泰比我年长十四岁,今年四十三。假使他活五十岁,那就是七年之后,我三十六岁,应该还来得及西向长安……”
崔季舒无声了叹了口气,安慰道:“雄图霸业,终究比不得身体重要,您还是暂时不要为那些久远的事情犯愁了。”
他笑了笑,似有几分喟叹,几分遗憾,说道:“平定关陇,一统北方,是先王的毕生心愿。无论如何,我都要竭力而为,努力达成,以告慰父亲在天之灵。”
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越来越微弱。到后来,陷入了彻底的沉寂。
崔季舒行针完毕,小心翼翼地为他拉好了衣衫。他仍没有什么动静。
禁不住,他有点害怕,犹豫着俯身察看,摸了摸赵源的脖颈和鼻息,还好,并没有出事,只是昏睡过去了。确定之后,他这才为他盖上被子,蹑手蹑脚地退去了。
崔季舒开好药方,交代完毕之后,离开了。一个时辰之后,汤药煎好,侍女端着药碗,悄无声息地进入了卧房,准备服侍他服药。
元玉仪来到榻前,跪下,朝他打量打量。他仍然昏沉沉地睡着,脸色愈发苍白,只是睫毛处似有湿润,眼角有点晶莹的水色。
看着他眼下的模样,她的心底里隐隐有几分怜悯,于是伸出手,悄然地抹去了那一点点泪痕。
他的眉头蹙了蹙,睫毛微颤,虽然没有醒来,却将面孔朝枕头上蹭了蹭,似乎被她摸痒了。重新躺好之后,他闭着眼睛,用朦胧的,含含糊糊的声音唤道:“瑜儿,瓘儿……”
“大王?”她仔细辨别了声音的内容之后,很疑惑,忍不住轻声唤道。
旁边的侍女将托盘放在榻前桌案上,在她旁边小声解释着:“说梦话呢,郎主应该是梦见两位小郎君,想念他们了。”
“小郎君?”玉仪来将军府才刚刚一天,并不熟悉他这边的情况。不过她事先已经知晓,他在邺城没有任何妻妾,更没有儿女,虽然奴仆成群,却终究是孑然一身的。
“小郎君,就是郎主的儿子,现在在晋阳。女郎以后在府邸里久了,就会明白的。”侍女压低声音回答,生怕吵醒了主人。“郎主最喜欢孩子,现在病倒了,身边没有个亲人照应着,倒是怪可怜的。”
“既然喜欢孩子,为什么不多生几个,晋阳和邺城都有,更多慰藉呢?”
侍女将手指放在唇前,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别说这个了……”然后伸手摸了摸赵源的额头,“哎呀,又发烧了,赶紧伺候郎主服药吧。”
两人折腾了好一番,这才将赵源搀扶起来,一勺一勺地,将汤药给他全部喂了下去,又喂他喝了点清水,最后擦干嘴角,安顿他重新躺好。
离去前,玉仪见他的手臂落在榻沿上,于是小心翼翼地拉起,想要放回被子里去。
没想到,他翻身侧躺着,双手环住了她的腰身,紧紧抱住。
隔着薄薄的衣料,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他肌肤上因为高烧而炙热的温度。仿佛自己变成了一滴落在炭火上的水滴,迅速升腾为一缕轻飘飘的烟雾。短暂的迷惘之后,她战栗一下,身体猛地紧绷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的她,很想将他拥入到自己的怀中,让他躺在自己的膝头,像在仲夏之夜清凉的晚风中,安宁入眠。
“冷……”他将面孔埋入她的腰间,发出朦胧飘渺的声音。
她转头向旁边的侍女看了一眼,无声地询问。侍女对她微微点头,随后收起药碗,转身退下了。
玉仪犹豫再三,终究还是脱了鞋子,坐上床榻,躺在外侧,然后拉过锦被,将两人的身体一齐覆盖住了。
赵源的身体微微颤抖着,好像置身于冰窖之中,不停地打着冷战。她将他拥入到自己怀中,紧紧抱住,用自己躯体上的温度,为他驱散体内的寒冷。
终于,他安静下来,蜷缩在她的臂弯里,沉沉睡了。
……
牧云从混混沌沌的睡梦中醒来时,眼皮沉甸甸的,好像被黏住了一样,轻易无法睁开。虽然闭着眼睛,但她仍能感觉到,现在是夜晚,周围有微弱的灯烛光亮,忽明忽暗。
伤口处有些刺痛,好像有人在为她涂抹药膏。刺痛之后,是一种奇异的清凉,很舒服。
耳畔渐渐有了一点声响,渐渐清晰起来。她侧耳听着,似乎是个女人在暗暗饮泣,抽噎着,似乎很悲伤。这个声音,有点熟悉。
出于好奇,她努力了几次,终于将眼皮睁开,朝着声音的方向,吃力地望去。
原来,坐在她身边的女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汶的小妾段氏。似乎,有一段时间没看到她了。
从她被赵汶禁锢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余天。至于具体是十几天,她记不得了。在一次又一次的昏迷和醒转之间,黑白颠倒,时间早已在她的脑海中错乱了。
牧云的双手早已被赵汶用麻绳牢牢绑缚在床栏上,这些时日来,一直不给她穿任何衣服,甚至连被子都不给,就让她这样赤/条条地躺着。每次他来折磨她,摧残她时,因为剧烈的挣扎,手腕上细嫩的皮肤早已磨破,渗出血来。稍微一碰,就火辣辣的。
可他丝毫没有怜悯她的意思,一直用最粗砺的麻绳勒着她手腕上的伤口。伤口结痂和绳子粘连在一起,又因为下一次的挣扎而生生揭开,扯裂。久而久之,周围的皮肤里满是淤血,肿胀青紫了。而伤口处,也逐渐散发出了皮肉腐烂的恶臭。
段氏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这里,给她身上的绷带逐一解开,拆除了缝合线,一点一点地上药。一面上药,一面小声哭泣着,似乎被她身体上这些丑陋不堪的伤口吓到了。这个出身富贵的大家闺秀,恐怕从小到大,都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
“妹妹……”她翕动着干裂的嘴唇,轻声唤道。
段氏正在哭泣,忽然听到她的呼唤,吓了一跳,手一抖,“你,你醒了?”
“嗯……我渴,想喝水……”
牧云本来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不着寸缕的身体,可既然已经都给她看过了,现在又能如何呢?无奈之下,她只得红着脸,小声请求道。
段氏慌忙用手背抹了抹脸上的泪痕,转身下地出去了。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碗清水回来。然后习惯性地想将她的上半身扶起,喂她喝水。
稍微一牵动,手腕处伤口又是一阵尖锐的痛。她惨叫一声,吓得段氏不敢再碰她了。
牧云用乞求的目光看着她。她无奈,只得稍稍垫高了她的头,将水碗凑到她的唇边,一点一点地喂了下去。
她实在渴极了,大口大口喝完。接着,颇为感激地说道:“多谢了。”
段氏的眼眶又湿润了,哽咽道:“这些日子来,姐姐要受了多少罪啊。早知如此,我……”后半句话,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没什么,习惯了。你看,我这不是活得好好的吗?”牧云好不容易有个可以聊天的人了,心情很好,微笑着问道:“是郎君同意你过来的吗?”
“是……他叫我来照料你。想不到,他这么狠的心,把你折腾成这样……”
这些天下来,牧云已经习惯了这种可怕的生活。眼下瞧着段氏那发自内心的悲悯,她反而有些好笑,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可怜了。
她努力抬头,朝自己隆起的腹部望了望。
这十几日来,好像稍微大了一点,比以前更加明显了。在最初几天的沉寂之后,腹中的胎儿又恢复了生机,重新活跃了。每两三天,都会在肚子里不安分地躁动几下,好像用小脚踢她的肚子,提醒她要坚持好,千万不要绝望放弃。
每每她到了绝望的边缘,生不如死的时候,只要想到腹中这个还不知性别的小生命,正在一天天地孕育,顽强地生长着,她就有了莫大的勇气,让自己活着,好给孩子来到这个世上的权利。
但愿,这一次她能够赌赢,不但她,还有他,以及他们的孩子,都好好地活着。其实,她早已不在意名分,不在意富贵,只要她和她所爱的人能平安地活着,就足够了。
“妹妹,能不能,帮我把手上的绳子解开?”
段氏犹豫了,泪眼婆娑地望着她,想要拒绝。
她解释道:“再这样烂下去,我的手就彻底废了。你帮帮我,给这里上点药。”
这个请求很合理,她寻到剪刀,费了好大力气,终于将牧云右手处的绳子剪断了。
久违的自由到来之后,她的第一个动作,就是抬起早已失去知觉,麻木僵硬的手,去摸自己的肚子。她想用最温柔的抚摸,给腹中的孩子,以最大的安慰。秋来天凉,没有任何衣物蔽体,更没有被子御寒,她很害怕冻着这个脆弱的小生命。
“谁叫你给她解开绳子的?”
忽然间,赵汶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冰冷而阴森,好像从地狱最深处发出的一样。
221
221、洞察 。。。
段氏闻声之后,居然吓得一哆嗦,慌忙转身站起,朝门口望去。
他已经三天没有来了,好歹算是给她一个宝贵的喘息之机。她猜测着,他应该不是玩腻了她,再没兴趣来了,而是赵源回来了。按照时间计算,赵源是差不多该这个时候回来的。
一想到赵源,她的心中顿时涌起了一股暖意,仿佛寒冷漆黑的夜晚,跌跌撞撞地,艰难跋涉了很久很久,终于从东方的天际,看到了黎明的第一缕曙光。不知不觉间,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容。
“你笑什么?”
赵汶的手里,提了一只造型别致的鎏金香炉。镂空处散发出袅袅紫烟,是木樨香的气味,弥漫了整个室内。
牧云并没有回答,只是转过脸来,颇为疑惑地望向他手里的香炉,不知道他这一次又要换什么新花样了。
赵汶放下香炉,用手捂住鼻子,皱着眉,小声嘀咕了一句,“臭死了。”随后,低下头,盯着她,再次问道:“看到我来,你很高兴吗?”
牧云并不回答,因为她早已习惯了他的行事作风,如果他打定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