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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第1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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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作回答道:“禀大王,太原公并无异动,仍旧每日照常上朝,照常去衙署,和其他大臣并无私下来往,只是……只是夫人那里,似乎出了事。”
“出了什么事?”闻言之后,他的一颗心立即悬在半空,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回大王的话,您在河南征战之时,夫人曾与小人有过交代,她会令人每晚去双堂后面假山高处的凉亭里挂两盏灯笼,白天取下。如果一直是两盏,就代表风平浪静不必担心;如果突然变成一盏,就表示出事了,她再无法和外面的人联系;如果连一盏都没有了,就表示连她身边的人也被禁锢了。”
“现在灯笼只剩下一盏了?”
细作略显犹豫,终究还是照实回答:“不是现在,是从十四天前开始,灯笼就突然没有了,一盏都不剩,一直到今天……”
赵源突然记起,按照奏报上赵汶从晋阳抵达邺城的时间,恰好就是十五天前,也就是七月二十一日。最担心的事情,果然发生了,还远远超出了他的计算。赵汶的行动,竟然如此神速。
心中好像有一只大手狠狠地攥紧了一样,这一瞬间,仿佛呼吸和心头都一并凝滞了。他上前一步,揪住细作的衣领,将后者从地上拎了起来。同时,用低沉暗哑,又凶狠狰狞的声音质问:“既如此,何不早报?”
十四天,十四个日日夜夜,完全失去了自由,甚至连任何通风报信都做不到的她,究竟遭遇了什么?现在的她,会是怎样的状况?他几乎是两眼一抹黑,捕捉不到任何真相。因为完全的未知,才格外地可怕。
细作虽然免不了害怕,却只是努力将自己的脖颈挣脱出来,喘了口气,回答:“太原公回京之后,利用京畿大都督职权,将各处城门都紧闭把守起来。对外称正值非常时期,倾国之兵在河南征战,京城守备空虚,为防不测,限制闲杂人等进出。非有军国要务之类的文书传达,不得擅出京城。”
赵源的手因为用力过猛,竟至颤抖,连骨节格格作响了,“于是一个人都没办法出来吗?”
“回大王的话,不是小人完全没办法出京报讯,而是夫人有言在先,她自有办法周旋,保证性命无忧。即使发现灯笼有变化,也只能在您回京之后告知,而且必须是庆功宴席之后。”
许久,他终于松了手,却沉默不语,怔怔地站在原地。
细作从怀中取出一封密信,双手呈交给了他。
他缓缓伸出手,接过信封,瞥了一眼背后的特殊标记,确认发信人是谁之后,这才动作僵硬地拆开了信封,取出信纸观看。
风越来越大了,吹得信纸猎猎翻动,他用手指捏着,很快,纸张就渐渐被风儿扯裂了。周围的光线越来越暗,仿佛夜幕快要降临了一样。天边突然出现一道闪电,撕裂了阴霾密布的天幕。片刻之后,轰隆隆的雷声,从云端滚过。
赵源不清楚究竟是天色太暗,还是自己的视力太差的缘故,白纸黑字,他已经凑得不能再近;眼睛揉了一次又一次,睁得不能再大。这才勉强算是看清楚了信上的内容。
大概是揉得狠了些,眼眶里格外酸涩,到后来,开始了阵阵刺痛。温热的液体盈满了眼眶,模糊了本就不甚清晰的视线,滴落在信纸上,将原来的墨迹迅速洇开了,变成一团团再也无法辨认的墨渍。
更多更多的水滴沾湿了信纸,迅速地密集起来,到最后,整张纸已经悉数湿透。他将破烂不堪的信纸攥在掌中,紧紧握着。仿佛,揉碎的,捏到破烂不堪的,不仅仅是没有生命的纸张,而是他胸腔之中,那颗千疮百孔、鲜血淋漓的心脏。
大滴大滴的雨水落下,敲打在地面上,草坪上,树梢上。枯黄了一半的叶片再也禁不起秋风和暴雨的侵袭,纷纷飘落。很快,脚下的石板路面,也多了这样几片凋零的黄叶。
雨越下越大,闪电一次又一次撕裂了暴雨之中的混沌天幕,雷声也一阵响过一阵,轰隆隆得好像震彻四野,连脚下的地面也跟着战栗了。
“大王,雨太大了,您还是暂时避一避吧。”
细作淋在雨里,一动不动地跪着。眼看着他的脸色和眼神越来越不正常了,终于忍不住劝说道。
赵源终于缓慢地松开手,攥成一团的信纸掉落出来,落入了浅浅的水洼。他微微俯身,从细作腰间抽出环首刀,然后失魂落魄地,好似僵硬的木偶一样,朝门外走去。
细作注意到,他走过的道路上,洒下了淅淅沥沥的艳色,好像是鲜红的血滴。赶忙起身上前去查看。原来,他握住的不仅仅是刀柄,食指已经落在了握柄相接处的刀刃上。一缕细细的血线,正顺着他的手掌,蜿蜒而下。而他,似乎没有任何知觉,仍然紧紧握着。
“大王松手,松手啊,再这样手指就要断了!”他试图夺了几次,都没能夺下来。
此时的赵源力气大得惊人,脸色苍白到极致,而眼睛里,已经隐隐泛红了。
他好像根本没有听到细作的提醒,只是直直地沿着脚下的道路,朝门口走去。只不过,路线似乎渐渐有些偏差。等到了门口时,他一脚踏到台阶边缘,滑了一下,踉跄着倒地了。
细作赶忙趁着这个机会,将佩刀从他手中抢出,收回鞘中。
“给我,把刀给我……”
赵源从大雨中爬起,嘶哑着喉咙,发出极干涩,极艰难的声音。喘息越来越粗重,脸上早已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了。
细作感觉到他的状态已经到了支撑不下去,甚至将要崩溃的边缘。他想呼人来协助,可这里是汇报机密的地方,早已遣散了旁人。整个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他一步步后退着,想要出去找人。然而赵源已经拉住了他的衣襟,用满是鲜血的右手在他身上胡乱摸索着,“刀呢,哪里去了?”
暴雨将他手上的血一次次冲淡,殷红的血又从深深的伤口中迅速渗出。很快,他的衣袖,已经变了颜色。
“大王,您的眼睛……”
细作目瞪口呆地愣了一阵子,终于注意到,赵源的眼睛好像出了问题,就连近在咫尺的刀,也无法发现了。原本目光灼灼,顾盼飞扬的双眸,此时竟好像盲了一样,完全失去了焦距,茫茫然的,像眼下的雨幕一样朦胧飘渺。
为了防止他摸到佩刀,再这样精神恍惚地伤到自己。细作悄然取下佩刀,朝附近的水缸抛了进去。水面上漂浮着睡莲的碧叶,随即被砸烂了。佩刀迅速沉入水底,不见了踪影。
他听到这个声响,怔了片刻,终于不再寻找,而是转过身,重新出门。可是他刚刚摸索着走上台阶,就扶着门柱,缓缓滑落下来。
细作上前搀扶住赵源,想要把他扶起,可他瘫软在地,半点也动弹不得。无奈之下,只得转身将他背起。
没想到,刚刚起身,赵源就伏在他的背上猛然咳了一声。肩头顿时一热,他转头望去,只见肩膀上温热的地方,已经被鲜血染红了,怵目惊心。
“大王,您暂且忍耐,小人这就送您回去!”
一只手从后面悄无声息地伸出,抓住了他的衣襟。耳畔,有微弱到几乎无法分辨的声音,在说:“……救我,我不要死……我不能,死……”
话音彻底消失,那只极度苍白的手也徐徐松开,一下子垂落了。
219
219、美人计 。。。
第二天,八月初七日。
前一天的大雨虽早已结束,但是直到上午时分,天色仍旧是阴沉沉的,风中带了几分凉意,地面上的落叶也多了不少。一个西风萧瑟的秋天,终于来临了。
按照日期,现在还没有到更换秋冬朝服的时候。崔季舒早上出门的时候仍旧穿着夏季的朝服,现在走出大殿,被秋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寒战,忍不住紧了紧衣衫。这里是皇宫大殿,百官的随行仆从不得进入,他不免加快了脚步,想要早一点到止车门外找到随从添件御寒衣物。(注:皇宫的外门。百官上朝,至此停车,步行进宫)
奇怪的是,赵源今天很意外地辍朝了,并没有任何人来解释他为什么不来。众臣虽然心中疑惑,背地里议论纷纷,却没有人敢公开询问。
他想到前天晚上和赵源一起吃喝玩乐,喝酒喝到酩酊大醉的经过,心中就隐隐有些不安,总感觉赵源的身体似乎出了问题。禁不住地,他有些后悔,早知这样,他就极力劝阻赵源的酗酒行为了。
怀着这样的忧虑和自责,崔季舒出了止车门,朝自己的犊车走去。
此时,大部分官员尚未到达这里,绝大多数车子都是空的。他在即将登上自己的犊车之前,眼角的余光注意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晃过。侧脸一看,是高阳王元斌。后者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他,只是步履匆匆地朝东边而去。
崔季舒知道,他前天晚上突然冒出来认亲的那个庶妹,第二天晌午就跟着赵源去了大将军府,看来是被赵源收下了。赵源今天没来上朝,是不是和这名女子有关,也许元斌清楚。因此,他举步上前,想要旁敲侧击地打听一下,也好放心。
不料,有人比他提早一步,到了元斌面前。从背影和服色看来,这人应该是赵汶。
赵汶平日里一贯内向低调,从不私下和元氏宗室结交。眼下他突然主动找元斌,这让崔季舒非常意外。鬼使神差地,蹑手蹑脚地走了几步,躲在一辆犊车后面,凝神屏气地侧耳倾听着两人的对话。
“请高阳王留步。”赵汶虽然背对着他,看不到任何表情,不过说话的语调,客气之余,似乎有几分冷意。
元斌好像吓了一跳,“哦?太原公有何贵干?”
“大将军今日没有来上朝,足下可知晓其中缘故?”
“这就不知道了,大王为何失朝,太原公既是亲弟,按理应该知晓。若连太原公都不知道,别人就更不可能知悉内情了。”
朝廷上的高官贵戚们向来轻视赵汶,元氏宗室们本就忌恨赵氏家族的人,对赵汶自然没有什么好脸色。元斌回答的语气,也不甚恭敬。
赵汶的情绪好像没有任何波动,毕竟他对此早已习以为常了。只不过,他接下来说话的声音明显地压低了,“听说足下前天晚上邀请大将军去贵府漏夜饮酒,难道足下不知道,大将军征战辛苦,长途跋涉,回京需要休息,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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