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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的劳累下来,他整个人瘦了一圈,面容也憔悴起来。而他的孝顺之名,早已传遍了晋阳,人人都说常山郡公贤德至孝,是难得的贤人。
他固然辛苦,其实比他更辛苦的是陆昭君。他每天从早到晚地守候在床前,害她只能躺榻上一动不动地装病,连说句话都不敢。每天还要在他的亲手侍奉下,一勺一勺地喝那苦涩汤药,只为装得更像些。一天两天还好,发展到十天半个月,任谁也吃不消。
有时候她烦躁不堪不想吃药,这个孝顺儿子就退到屋外,跪在台阶上,伏地跪求,一跪就是半天。她实在没办法,也只得老实吃药。
陆昭君起初怀疑这个过于早慧的儿子是不是已经看出什么破绽或者蛛丝马迹,所以故意每天来借着尽孝之名来折腾她,令她后悔装病,或者没有机会搞什么“阴谋诡计”。毕竟他已经十六岁了,在京城两年,对于赵源和赵汶之间暗潮汹涌的矛盾,应该有所觉察。他究竟是个怎样的立场,他会帮谁,这一点,就连她这个做母亲的,都难以判定。
不过这个怀疑随着时间的推移,又不知不觉消散了。赵演不可能知道她和赵汶的布置,没道理利用这种方法耍她。何况她瞧在眼里,赵演每天都是极其尽责地伺候她,比侍女们还要体贴细致,从来不见他有任何的懈怠和懒惰,倒是每每望着她的眼神中,饱含着真切的忧愁和担心,怎么也挑不出任何毛病和破绽来。无论从哪方面看,这都是一个无可挑剔的孝子。
防备收起之后,陆昭君也懒得继续这样辛苦伪装了,渐渐地开始“恢复”,从能说一点点含糊不清的话,到可以慢慢地说出完整的句子;从一下都动弹不得,到可以小心地动动手脚了。
这一天,她注意到,赵演身上那件浅灰色的衣裳已经好几天没有换过了,宽大的袖口边缘,似乎有斑驳血迹,因为时间久了,早已干涸发乌了。
“演儿,你来。”她有些好奇,于是冲他招了招手。
他跪行了几步,到了榻前。在母亲的许可之后,方才起身,小心翼翼地坐在榻沿上。
“你这里怎么弄的,沾了什么?”
赵演支吾起来,“呃,这是……”
她心下疑惑,将他的右手拉到近前,看了看袖口上的血渍。他下意识地往后缩手,更加重了她的怀疑,于是用力拉住,看了看他的手背,又将他的手心翻转过来,顿时真相大白了。
只见他掌心里的皮肤有四处深浅不一的破损,很明显是指甲掐的,伤口处已经结痂,周围还略微有些没有消退的红肿。
看明白之后,陆昭君的鼻子里竟然有点发酸了。她叹息着,说道:“养了那么多儿子,就你一个孝顺的,我没白养你。”
“家家不必如此,儿子无能,不能替大哥分担重任,只有留在家里侍奉您。这些事儿,都是儿子的本份,只要家家能彻底好起来,儿子就足够欢喜了。”赵演低着头,极恭顺地自谦着。
听他提到赵源,陆昭君的心情很快恶劣了,十天前,她接到消息说,赵源已经处理好河南之地的所有善后事宜,班师还朝了。
按理说,晋阳霸府才是魏国的军事重地,赵家幕府的基业根本,可以左右整个国家命运的骑兵曹和外兵曹都在晋阳。赵源这两年多来大多数时间都在晋阳坐镇,统摄军机,执掌大权,部署和监督各地战事,这次班师,也理应先回晋阳安顿完毕之后,再去邺城论功行赏。
没想到,他居然只派韩轨带领大部分军队回晋阳,自己则率其余三万将士水陆并进,返回邺城。昨天接到消息,他已经小平津渡过黄河,乘船沿漳河东进,按照时间计算,今天就可以抵达邺城了。
他去颍川的时候是从陆路走的,回去的时候为什么改换这条颇为古怪的路线,走并不方便的水路?甚至连回晋阳充当一下孝子,探望探望她都没有,这令陆昭君在怨愤之余,又免不了狐疑起来。
邺城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令赵源如此一反常态?
206
206、阴毒 。。。
水榭中,凉风习习。此时已到立秋,荷塘里的荷花大半谢了,风从西南而来,拂得荷叶阵阵翻动,哗哗作响,好像一波又一波汹涌而来的大海波涛。
孝瓘趴在石桌的一端,眼帘一下一下地耷拉着,小脑袋也一点一点的,活像小鸡啄米。到后来,眼皮实在支撑不住,闭上了。头埋在臂弯里,进入了甜美的梦乡。
赵湛从盒子里拈出一枚属于自己的黑子,打量着整个棋局,沉吟半晌,也不知道往哪里摆放才是最好,秀气的眉头微微皱着,似乎颇为犯难。
对面的孝瑜倒是悠游自在,因为胜券在握,根本不需要耗费半点精神。对于他的拖延磨蹭,孝瑜并不着急,更没有催促,只是侧过脸,看了看旁边熟睡了的孝瓘,嘴角弯出一抹童趣十足的微笑来。
赵湛烦躁了,索性将棋子胡乱一丢,然后将整个棋盘上所有的棋子全部拂乱,颓然道:“不下了不下了,没一次能赢得了你,老是当你的手下败将有什么意思?你去找大人玩吧!”
赵孝瑜是个异常早慧,智力颇高,领悟力和记忆力都相当超群的孩子,不要说整个晋阳宫里,就连所有大臣贵戚家的孩子,不论是和他同龄的,还是比他大几岁的,都不及他聪明慧悟。
赵湛颇为自负,可是两人一起读书时,他耗费一天精力也背不下来的文章,这位侄儿只要草草翻上两三遍,就能背诵如流,还能极轻松地解说出其中典故,各种生僻词汇的意思,每天的课程,他只消两个时辰就可以全部完成,留下赵湛和其他弟弟们继续苦读。因此,赵湛对这个侄儿羡慕之余,也隐隐有些嫉妒。
“我玩不过大人嘛,所以才和你玩。”孝瑜一面笑嘻嘻地回答,一面小心翼翼地伸手过去,碰了碰孝瓘那纤长浓密的睫毛。
孝瓘似有觉察,眉头皱了皱,不耐烦地揉了揉眼睛,然后转过脸去,换了个姿势,继续呼呼大睡。
“那你也不能总赢我啊,一次都不让我赢,太没劲儿了。”
孝瑜并不看他,仍旧继续研究着熟睡中的堂弟,将一缕遮在脸上的发丝拂到脑后,然后轻轻摩挲着,抚弄着。同时,漫不经心地回答赵湛,“你早说不就好了,我让着你就是了。”
赵湛感觉自己被鄙视了,脸上微有愠色,“谁要你让,瞧不起我不是?”
“你既想赢,又不准我让棋,恐怕很难如愿啦。要不,你和孝瓘下,他保证全力以赴,也赢不了你。”
赵湛经常被孝瑜这样不动声色地气到,不过他早已习惯,很快忍了下来,只是用幽怨的眼神瞥着侄儿,不再说话。
不是因为他特别喜欢孝瑜,而是这里所有的孩子们,没有一个喜欢和他玩耍的,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小圈子,在一起玩得很愉快,却每每将他排斥在外。究其原因,还是他生性孤僻,不合群,又喜欢故作清高摆架子。他的这些毛病,也只有孝瑜能够包容。除了孝瑜,他再也找不到任何玩伴了。所以,他也只好经常“忍气吞声”,“委屈”自己。
“怎么,又生气了?”孝瑜的眼睛里荡漾着戏谑耍弄的笑意,兴致勃勃地打量着他的九叔叔生气时候的模样,似乎这样会让他很开心。“要真是生气了,我跟叔叔陪个不是,下次多让叔叔几步棋就好了。”
“谁要你同情!”赵湛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己生气肯定又中侄儿的圈套,白白让他促狭着玩儿,看了笑话。于是,他收敛起怒容,瞥着旁边的孝瓘,故作神秘兮兮状,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道:“你觉没觉得,你的瓘弟弟越来越像你兄兄了?”
孝瑜本来正开心着,闻言之后,脸色顿时变了。他低头看了看孝瓘,见后者仍旧睡得香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接着对叔父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嘘,你小声点,别给他听到了。”
他虽然稍稍压低了声音,却故意抬起身,半趴在石桌上,凑到孝瑜的耳畔,笑道:“你还不承认他是你弟弟?”
“你胡说什么?”果然,孝瑜被他惹火了,对着他的脸就是猛力一搡。不料不偏不倚地打在他的鼻子上。一阵温热之后,鼻血很快流淌出来,淅淅沥沥地滴答到棋盘上。
其中还有一滴落在孝瓘的脸上,后者伸手胡乱一抹,白皙的面孔上很快多出一道血渍。他并没有睁眼看,只是含含糊糊地嘀咕了一句,“下雨了。”然后继续呼呼大睡。
旁边的侍女赶忙上前帮赵湛擦鼻子,他并没有发脾气,仍然趴在桌子上不下来,一面由侍女摆布着,一面用十指在棋盘上画着圈,用自己的血液,慢慢勾画着。
很快,孝瑜注意到,棋盘上出现一幅颜色鲜红的“人物关系图”,最上面的是“大王”,下面两个名字,左边是“宋”,右边是“贺兰”。再向下,分别是“瑜”,“瓘”。
他气得脸色铁青,对侍女吩咐道:“还愣着干嘛,擦掉!”
侍女并不识字,自然看不懂文字的内容,听到小主人吩咐,赶忙将棋盘上的血迹抹了个干干净净。
赵湛冷笑着说道:“你以为装不知道,那事情就真没发生过吗?当年大王因为涉嫌谋反,被先王揍了个半死,扔进那个小屋子里,差点没命。他大概以为自己要死了,所以派人叫了你和孝瓘过去。后来我也去了,见你们两个哭成了泪人……大王当时都跟你们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怎么会,你别不承认了,其实你心里头最明白。如果孝瓘真的是我二哥的儿子,大王何必要在那种时候见一个侄儿?何况还带上了你。想来,他是想跟你说……”
孝瑜将手里的棋子攥得紧紧的,脸色难看了好一会儿,等到他说到这里,突然一挥手,“把我弟弟带走。”
侍女有点不敢上前搅扰孝瓘睡觉,不过她们被孝瑜那锋利阴冷的目光扫了一眼,顿时一个寒噤,也就不敢迟疑,小心翼翼地将孝瓘抱走了。
等到这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了,他这才一脸警惕地问道:“你说这些话是什么意思,还故意当着他的面说,唯恐他不知道吗?”
“他要是有心机的人,自然会偷听;他要是没心机,那么自然也就听不见了。”赵湛用帕子将鼻子里后续渗出的血迹擦了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