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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窃国-第15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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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源向来性情爽直,怒火来得快去得也快,气头很快就过去了。他的脸色渐渐恢复了正常,示意两人松手,然后返回自己的位置上坐下,对崔季舒吩咐道:“拟旨!”
从人赶忙送上文房四宝,在旁边的小案上摆放好。一切就绪之后,崔季舒在案前坐下,提笔等待草诏。
赵源很快做出了惩处决定,免去赵汶京畿大都督一职,在家闭门思过。高德政革职,杖五十,发往军前效力。太原公府亲卫由五百减至三百,一应门客全部遣散。
刚刚草拟完毕,墨迹未干时,忽然有人匆匆忙忙地跑来,在陈元康耳畔小声说了几句。陈元康的神色立即严峻起来,赶忙向赵源禀告道:“大将军,河南有战报来,十万火急。”
赵源略显诧异,不过还是点了点头。很快,信使将战报取出,交给陈元康。陈元康双手托着奉上。他接过数道密封的战报,拆开来瞄了几眼,接着起身走到阳光照耀处,眯缝着眼睛颇为吃力地看了一遍。
渐渐地,他的脸色苍白了,连呼吸也急促了,紧接着,身子晃了晃。等陈元康发现情形不对,慌忙上前来搀扶时,他已经背靠着廊柱,慢慢滑落下去。
190
190、天降横祸 。。。
赵源身体不好的事情,在座众人也只有陈元康和崔季舒知道。当大家一齐惊愕,愣在当场的时候,陈元康已经抢步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大将军,大将军!”
众人纷纷离席,聚集在周围,不知所措了。“这是怎么了,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就突然倒下了?”
精通医术的崔季舒拨开人群,到陈元康身边蹲下,略一查看,只见赵源脸色极度苍白,呼吸微弱,早已失去了意识,昏厥过去。他连忙让陈元康将赵源放平,然后掐了掐人中。
没多久,赵源徐徐苏醒过来,睁开了眼睛。可他的目光还是涣散的,完全没有了焦点,只是茫茫然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伸出右手,朝周围的虚空摸了摸。明明两人近在咫尺,他好像根本就没有发现一样。
赵汶站在人群外,形容狼狈。他透过人群的缝隙注意到了哥哥的异常表现,却没有说话,只是冷眼瞧着,不动声色。
陈元康诧异万分,正要询问时,崔季舒给他使了个颜色,然后对众人说道:“大王适才晕厥,现在刚刚醒来,不能立即恢复,还需静养休憩。请诸位在此稍等,不要惊疑。”
大家纷纷点头同意,于是不再喧哗,安静下来,只是各自的眼神里都带了明显的担忧。
两人将赵源搀扶到附近的一间用来酒醉之后临时休息的小屋子里,将他安置在榻上。陈元康忙活着察看四周有没有闲杂人等,崔季舒则小声询问道:“大王,您是不是看不清东西了?”
赵源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神情恍惚地睁着眼打量四周,还试探着摸了摸身子底下,动作很是小心。
见状,崔季舒的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他先是摸了摸赵源那满是冷汗的手心,又给他号脉。
这时候,陈元康回到榻前,狐疑不已,终于忍不住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渐渐地,他的视线能够集中起来,并且能正确地看向陈元康的手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又不放心地问道:“您能看见了吗?”
“……能看见了,就是还有点模糊,不甚清楚。”过了一会儿,赵源方才点点头,回答道。
看着他那双蔚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恢复了正常的光芒,陈元康不由得抬手抹去额上刚刚冒出的冷汗,然后询问道:“您刚才是怎么了?”
他回忆了片刻,有点不确定地回答:“就是看了那战报,心头一紧,喘不过气来,然后,然后不记得了……醒来时,好像就在地上了,眼前一片黑,什么也看不到。这会儿功夫总算慢慢恢复了。”
崔季舒的手指仍然按在他的腕脉上,“大王且回忆一下,昏厥之前有没有头痛。”
“有,很短。现在还隐隐作痛,就是不明显了。”
崔季舒轻轻地叹了口气,终于放下手,站起身来。“大王以后尽量少饮酒,否则眼睛会越来越坏的。”
陈元康在旁边疑惑着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大王以前头部受到过重创,曾经一度失明,后来勉强治好了,却落下了病根。这一次突然发作,应该和饮酒有关。至于诱因,兴许是看了战报之后骤然大悲大怒,气血败乱所致。心血不能上荣于目,故而短暂失明。以后大王还应控制情绪才是。”
赵源挪了挪身体,想要坐起来。陈元康连忙上前帮扶。等他坐起来之后,方才注意到自己左手仍紧紧地攥着那份战报,松开来时,纸张已经被汗水浸得潮湿了。
“少喝酒倒也能勉强做到,可那些大悲大喜的事情,怎能预料到呢?”他重重地喟叹着:“唉,颍川出了大事,高岳来信说,慕容绍宗和刘丰生一道折了,士气大丧,战局急转直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什么,竟有这等事?!”两人大吃一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要知道慕容绍宗,刘丰生都是当世名将,可以独当一面的帅才,更是东魏颇为依赖的国之干城。尤其是这两年来他们内平侯景,南挫大梁,功勋卓著,威震天下。去年夏天他们领兵十万包围颍川,遭遇了王思政的有力抵抗,赵源不断派出援军,前赴后继,不惜一切代价,战事异常残酷。
今年开春之后,刘丰生见颍川久攻不下,于是向高岳献策,引洧水筑堰灌城。
高岳依计行事,筑起大坝拦截大河,等上游大雨河水暴涨之后,决堰放水。颍川治所长社城立即陷入一片汪洋之中,多处城墙倒塌,西魏军只好在城中高处埋锅造饭,躲在残破的城墙上继续抵抗。高岳则指挥军队轮番猛攻,不给敌军任何的喘息机会。
眼看着胜利即将到来,怎么会突然发生这样的变故,难道是天降横祸?
赵源将战报递到陈元康手中,说道:“你们看看就知道了。”
两人惊疑不定,不再多问,赶忙将战报上的内容匆匆浏览一遍,顿时傻眼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原来,王思政快要抵挡不了的时候,宇文泰派大将军赵贵都督西魏东南各州部队前来救援,可是这时从长社以北的地区都成了河泽,到达距离长社城五百里的穰城时就实在走不下去了,只得原地驻扎。
东魏派神箭手乘船靠近城墙发射,眼看城池就要攻陷了。慕容绍宗与刘丰生一起到堰坝上督战,突然之间东北方向刮起了尘沙,他们连忙到指挥船上躲避。转眼间暴风席卷、天昏地暗。不偏不倚地,大风大浪居然磨断了船缆,大船顺风飘向了长社的城墙。城上的守军眼见着天降良机自然不会浪费,他们一边用长钩牵引战船,一边朝船上乱箭齐发。生死攸关的之际,两人被乱箭逼到了大水之中,慕容绍宗很快淹死了,刘丰生浮出水面时也被射死。
气势正盛的东魏军遭此变故,顿时军心大乱,仓皇逃窜,大败而归。高岳如何约束逼令,都无法再组织起像样的进攻来。人人沮丧不已,认为这是老天在帮西魏,再也不敢进逼长社城。高岳无可奈何,只得向赵源紧急求助。
“这……胜败乃兵家常事,大王不可太过悲痛。”
赵源攥起拳头重重地捶打着榻沿,悲愤不已,连声音中都带了几分哽咽,“我与绍宗相识十余年,虽无厚交,却一直以叔伯礼敬之,深知其才略无双,堪负大任。眼见着大功将成,不料一夕之间竟遭遇如此横祸!大丈夫身死盛年,出师未捷,死非其所,怎能不悲,怎能不憾?只怕从此世上再无可制侯景,王思政之人!”
说到这里时,眼中已然有泪光闪动。接着,他伸手指天,问道:“莫非天不助我赵氏,折我臂膀。所谓‘亡赵者黑衣’,正应伪魏当兴?”
陈元康和崔季舒也不免心中恻然,更深知赵源痛失两员爱将所遭遇的沉重打击。不过,沮丧之余,他们更要尽快冷静下来,为他出谋划策。
“我国乃天下正朔,国富兵强,早晚要一统海内,大王不可如此自堕志气,还需尽早应对才是。”
赵源似乎并没有听到他的话一样,仍旧呆愣愣地望着窗外,两眼通红。
“大王……”
陈元康正要再次劝说时,他摆了摆手,叹道:“我现在心神大乱,且容我缓一缓,再作计议。”
两人见他现在实在不能缓和情绪,再劝无益,只得暂时告退。
刚刚走到门口,他又将他们叫住了,先是对崔季舒吩咐道:“你去传我的话,宴席先散了吧,各自回去就是,不可将刚才的事情外传。另外,派人暗地里看着太原公,他要是有什么异状,马上过来禀报。”接着对陈元康说道:“你留下来,咱们继续商议。”
“是。”
崔季舒离开之后,赵源倚靠在床栏上,恍惚了好一阵子,这才轻声说道:“先王起兵至今,已有二十多年,与伪魏五次大战,胜少败多。小关折窦泰;河桥折莫多娄贷文、高昂;前年侯景反叛。两国连年征战,靡费钱粮无数,军力竟是此消彼长。如今三国鼎立,若只知守业不思进取,迟早要为敌国所灭。我曾暗自立誓,有生之年,定要平灭伪魏,不可遗患后人。可惜和先王一辈的人现在多半都已年过半百,年轻一代还没成长起来,可用之人不多了。何况,何况我……我真怕看不到统一北方的那一天了。”
陈元康隐隐猜到他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说出口的忧虑是什么了,也许是他那状况堪忧的身体。因此,陈元康忍不住劝解道:“大王正值大好年华,不可如此沮丧。只消好好调理,自然玉体无恙。”
赵源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于是勉强敛了忧色,说道:“你说的这些我明白,我也怕死,自会小心的。只不过这一下子折了慕容绍宗和刘丰生,损失可谓惨重。颍川地处河南,直接威胁洛阳,决不能使其留有敌国一兵一卒。然而眼下如何重整士气,是个问题。”
“大王自从辅政以来,还未建立殊勋。虽然打败过侯景,但侯景并非外贼。如今颖川危在旦夕,要想扭转战局,只怕要……”陈元康说到这里,看了看他那苍白憔悴的面孔,终究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出口。
他眼中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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