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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那炼狱一般的残酷煎熬,磐石一般沉重的良心枷锁,就让他这个窝囊、无能,却又造下无数罪孽的人来承担好了。哪怕耗尽心血,穷尽一生,只要能洗刷干净;等到下辈子,他能够再去找她,重新来过,也就在所不惜了。
他一面混乱颠倒地沉浸在这种诡异的思维中,一面不知不觉地,发出惨惨的笑。那笑声低沉,暗哑,有几分阴森,好像受了伤的野兽,在黑夜中的茫茫原野上,瘸着腿游荡着,等到残余的体力最终耗尽后,慢慢倒下。
他是如此地失魂落魄,甚至连门口进来了几个人都不曾发觉。
众人七手八脚地,将赵源从牧云的身上拉开,又将他搀扶到屋外。只留下医官和助手,以及一名侍女,在内室关上门,各司其职地忙碌起来。
赵汶进了院门,很快发现了异状。他有些迟疑,慢慢走到屋檐下,只见赵源独自坐在门口的木阶上,低着头,双手捂脸,一动不动。和煦的春风吹拂而来,撩起他沾染了血污的衣袂。比起以前,他清瘦了不少,身形也单薄了,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得凌乱飞扬,整个人都透出罕有的狼狈和凄凉来。
他很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他那个一贯神采飞扬,骄纵跋扈的哥哥。因此,他揉了揉眼睛,定睛看了看。同时用不敢置信的语气,试探着呼唤道:“哥,哥?”
等了许久,赵源终于有了反应,放下双手,眼神呆滞地朝他瞥了一眼,没有说话。
看清楚他的模样之后,赵汶手中的一封奏章在不知不觉间,掉落在地上。他确认这不是别人,的确是他恨了多年,恨之欲其死的大哥。不过奇怪的是,此时的他,居然没有任何幸灾乐祸的快慰,心里有点说不出来的抑郁,这滋味,很难受。
“你受伤了?”赵汶蹲下来,打量着赵源满是血迹的手和脸,非常诧异。
赵源的眼睛里泛起了红红的血丝,衬得一双幽蓝的眸子格外恕?伤还羌绦躲兜啬樱蛔魅魏位卮稹
赵汶将他的手拉到近前,仔细察看着,上面并没有伤口。目光又转移到他的身上和脸上,也没有任何伤口。莫非,这血不是他的。不是他的,那能是谁的?
想到这里,赵汶的心顿时提到了嗓门眼,睁大了眼睛,“牧云呢,她怎么了,出事了?”
他的回答仍然是沉默,整个人好似一具没有了灵魂的躯壳,甚至连行为能力都失去了。
破天荒地,赵汶对他做出了粗暴而冒犯的举动,紧紧抓住他的双肩,摇晃着:“你听见没有,说话啊!”
赵源终于有了反应,眼神似乎有了几分清明,而说话的语调,也格外冷静。一如往日,表面的温文尔雅间,隐隐藏着几分嘲弄:“我不在的这几个月,你碰过她了?看你平日里不声不响的,想不到还真有两下子啊。”
他闻言一慌,急忙否认道:“没有,绝对没有!”
赵源并没有对他穷追猛打,转而笑了:“你怕什么,至于吓成这样?开个玩笑而已。何况,就算是真的碰了,我也不会杀你的。”
越是如此,他的神经就越是紧紧绷着,一点也不敢放松。只是用一双充满疑问的目光,望着哥哥。
赵源的态度倒是颇为从容,丝毫没有他此时的外表这样狼狈。他浅浅笑着,问道:“要不了多久,我就是大王了。改朝换代,是迟早的事情。说说看,你是打算继续留在朝中辅佐我,还是到个富庶的州郡,当个刺史?到时候,你就是太原王了。”
“我,我不知道……你怎么安排,我就怎么样好了。”
“你留在朝中,终究还是不方便的。我看,你还是到外头去吧。你走,牧云留下。”他的笑容渐渐收敛了,冷静而郑重,显然是认真的。
赵汶讷讷了半晌,始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你怕出丑,怕没面子?这有什么好怕的,现在整个王府,甚至整个天下的人,都知道你戴了绿头巾了,你早就应该不怕了。”赵源的眼神,犀利而冰冷,好似可以洞悉一切。“何况,我也不怕。到时候,我陪着你一起丢脸,让天下人随便嘲笑咱们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才是亲兄弟。”
“这……”面对哥哥的逼视,他越发紧张了,连呼吸都急促了,惶惶不可抑制。
他的双手被赵源握住,拉扯之下,他踉跄几步,几乎跌到哥哥怀里。他努力站定脚步,近在咫尺的距离,令他可以愈发清晰地感觉到赵源身上所散发出的血腥气,还有隐隐的森寒。
赵源凑到他近前,盯着他的眼睛,用充满了奇异诱惑性的嗓音,缓缓说道:“你是真的喜欢她吧。喜欢一个人,不是要看着她快乐,幸福吗?你愿意,看着她继续这样受苦?你宁愿看着她死,也不愿把她让出来?”
这话问得古怪,赵汶点头不是,摇头也不是。良久,才小心翼翼地回答:“是,是喜欢……”
赵源将他的手腕捏着生疼,眸子里闪烁着自信的神采,“你是斗不过我的,不然,你就再试试看。”
“我不敢,和你斗。”他低了头,嗫喏道。
“你我兄弟和平共处,有什么不好的呢?你老实听话,这一辈子都富贵无忧。我告诉你,这是我最后一次,跟你好说好商量。等到了那时候,你就自觉点,不要磨蹭到我失去耐心。最好别弄到,咱们连兄弟都没得做。”
警告完毕,赵源松了手,意味深长地瞥了他一眼,转身回屋去了。
164
164、忍无可忍 。。。
牧云从昏迷中醒转时,已经是第二天中午了。眼皮像黏住了一样,费了好大力气也没能睁开。忍不住地,想要抬手把眼皮拨开,可是她的身体太过虚弱,所能做到的,也只是微微动了动手指。
一个惊喜万分的童音在耳畔响起,“家家,家家,您醒了吗?”
脑子里的思维好像也和肢体上的动作一样,迟缓了。她集中精力想了想,这才分辨出这是孩子的声音。一时间,她不记得自己为什么会睡得这么沉,全身都没有力气,肚子里还隐隐作痛,腰也酸痛得厉害。
“嗯……”她从干涸的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声音,想要跟儿子说话,却没有力气。
一只暖暖的,胖乎乎的小手伸了过来,小心翼翼地将她的眼皮拨开了。视线有点模糊,影影错错地,能看到孝瓘的一张小脸,一双湛蓝的大眼睛正目不转视地望着她,似乎很担忧。
“家家,您怎么不说话?”
孩子着急,她也着急,可是费了好大力气,也只能动动嘴唇,眨眨眼睛,却没有办法说话。
旁边的侍女对孝瓘说道:“小郎君不必着急,夫人刚刚醒来,正虚着,等一会儿就好了。”
“哦,那就好,真是吓坏我了。”
侍女用浸湿的毛巾为她擦了擦脸,又仔细抹了抹眼角,视线总算是清晰了。
“家家,您渴了吧,喝水好不好?”孝瓘坐在榻沿上,有点不知所措。他还是个被人照料的孩子,哪里懂得如何照料别人,因此问这话的时候,显出几分犹豫和迟疑来。
听着孩子的声音,牧云的心里很欣慰,身上的痛楚也减轻了不少,力气恢复了少许,于是点点头,“好。”
侍女将她的上半身扶起,在后背下面垫了几个枕头,然后伺候她喝水。
“我来吧。”他自告奋勇,接过碗,用调羹舀了清水,略显笨拙地,一点一点地喂给她喝。
喝过水之后,她终于有力气说话了,“大白天的,你怎么不去读书啊?”
“家家病倒了,儿子也没心思读书,才跑到这里来守着的。”
“你兄兄呢?”一时半会儿,她实在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躺在这里,脑子里茫然一片,根本无法仔细回忆。
“兄兄在这里守了一个晚上了,儿子见他实在太累了,就让他回去歇着了。”孝瓘双手托腮,趴在她的枕头边上,眼睛里渐渐蒙上了一层水雾,泪花打着转,“都怪儿子不好,儿子胡说八道,把家家气病了。儿子现在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说那些难听话,惹家家伤心了……”说着说着,他哽咽出声,晶莹的泪水大滴大滴地掉落下来。
看着孩子那可怜巴巴的模样,她禁不住心疼起来,很吃力地抬手,为他擦了擦眼泪,勉强笑道:“好端端的,哭什么,不关你的事……”说到一半时,她忽然回忆起自己昏迷之前的那些事情了。顿时,后面的话说不出了,整个人都愣怔住了。
孝瓘并没有注意到母亲的异状,只是拉着她的手,小声哭泣着,“都是儿子的错,儿子以后再也不敢惹您生气了,呜呜呜……”
牧云看得出,儿子现在很伤心,很懊悔。可是,这根本不怪儿子,应该怪她自己才是。如果不是她和赵源的事情被儿子撞见,她恐怕直到现在,都那样不知廉耻,麻木不仁地继续厮混着。
现在,她终于知道自己错了,错得太深,错得太过离谱。可是大错已然铸成,她能怎么改?以后再也不理睬赵源,老老实实地和赵汶过日子?可即便如此,孝瓘的身世,恐怕迟早也会暴露出来的吧?孩子何其无辜,为什么要因为父母所犯下的罪过,就必须承担这些本不应该由他承担的东西?
她只觉得周身冰冷,仿佛跌进了深不见底的深渊,冷彻骨髓的潭水,即将没过她的头顶。她的心,和她的身体一起痉挛了,甚至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能绝望至极地睁大眼睛,看着这个世界的光明在自己的视野里彻底消失。而自己,也在极度痛苦的窒息中,一点点沉沦,直至灭亡。
望着眼前的孩子,他的眼神是如此的清澈,如此的单纯,又是真真切切地充满了懊悔和愧疚。他怎么能知道,他的母亲,是这样一个不堪的人,这样一个罪孽深重的人?
牧云抬起手来,想要摸上孩子的脸庞,想要叫他别哭。可是,她的心,她的灵魂都快要崩溃了,湮灭了。她的手颤抖着,怎么努力也摸不到孩子的脸。即使近在咫尺,却如此艰难。
“不要,不要哭,这不是你的错……”她努力说出这句话之后,就难以为继了。身体上的痛楚瞬间强烈起来,她痉挛着,捂着小腹呻吟着,身下有暖流大量涌出。
孝瓘吓得顾不上哭了,扶着她的双肩,呼唤着她:“家家,您怎么了,您怎么了?”
她张了张嘴,无法回答。大量血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