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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知道没用呢?当年他写信给赵雍,要赵雍不可放过前来晋阳谒见的宇文泰,能用则用,不能用则杀之。赵雍收到信之后没当回事,放任宇文泰回关中,结果酿成大祸,遗恨终生。
因此,赵源左思右想之后,还是决定用这个计策了。他起身挑灯,铺开信纸,模仿着赵雍平日里说话的语气,甚至模仿了字迹,亲自动手伪造了一封密信。然后在天蒙蒙亮的时候,派人骑快马送往河南的行台治所,希望能够诱骗侯景回来。
赵源本打算在第二天拔营启行,尽快回到晋阳。然而赵雍的病体越发沉重了,已经卧床不起。他只得暂时拖缓行程,来到赵雍的病榻前伺候。
赵雍从昏睡中醒来,精神越发不济,头脑却是清醒的。他看了看儿子的神色,用微弱的声音问道:“我虽一病不起,可看你愁眉不展的,莫非还有什么担忧的事情?”
赵源本来正在走神,突然被父亲的问话惊醒,愕然之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了。
“我看你是在害怕侯景会不会谋反吧?”
被看穿了心思,无可奈何之下,赵源只得点头承认了。
赵雍攒了攒力气,慢慢交代道:“我让侯景治理河南已有十四年,他一直专横跋扈,有夺取天下的野心,只有我才能驾驭他。现在天下没有安定,等我死了,你不要马上发丧。库狄干和斛律金性格耿直忠厚,一个是你姑丈,一个是你岳父,始终不会辜负你;可朱浑道元、刘丰生远道前来投奔,也一定没有背离我的心;潘相乐本来是道人出身,善良厚道,你们兄弟几个会得到他的帮助;韩轨有点耿直愚鲁,你们应宽容待他;彭乐虽勇猛善战,却难免居心叵测,应该提防一点。”
他边听边点头,沉声道:“嗯,儿子都记住了。”
赵雍闭上眼睛思忖一阵,又复睁开,眼睛里有光芒闪现:“诸将之中,能与侯景对抗的人,只有慕容绍宗。我这十余年来故意不提拔他,就是要把他留下来让你使用。”
他突然领悟了父亲这样安排的深意。慕容绍宗是当朝最有能力的将帅,却十多年不得重用,一直窝囊度日,必然会渴望有纵横沙场,施展才略的机会。将来他重新起用此人,必然能得到感激涕零,死心塌地的报效。
他在松了口气的同时,又免不了感激父亲的一片苦心,悄然攥了拳头,强忍悲痛。
赵雍似乎感到自己大限将至,时间剩余无几了,因此并不停歇,继续叮嘱道:“段孝先(段韶)忠义仁厚,智勇兼备。外戚之中只有此人最可靠,你以后有军机要事需多与他商议。”
“可是……”赵源突然想到父亲让赵汶接替他那三个异常重要职位,究竟是什么用意。派去邺城辅佐赵汶的段韶,就真的会一门心思效忠他?
疑问还没有问出口时,天色渐渐昏暗下来。明明之前还是阳光明媚,然而不消一会儿功夫,竟然漫天阴沉,恍如夜色降临了。
赵源很疑惑,起身去帐外察看,却见天空中并没有乌云,悬挂在正中的日头变成了一弯月牙。而遮挡住太阳的黑影徐徐移动,没多久,就将太阳的光芒彻底蔽去。整个圆圆的日头,变成了一个黑球,只有周围才有瑰美绚烂的光环,奇异非常。
几乎所有人都奔出来,瞠目结舌地仰着头,看着天狗食日。这种天象在人们的意识里,不是有天大的祸事即将降临,就是要发生改朝换代,江山易主的大事。因此,人人惊惧不安。
此时的光线,比没有月亮的夜晚还要黑暗,赵源摸黑回到了大帐,来到父亲榻前,将外面发生的异象告诉了他。
黑暗中,赵雍沉寂良久,这才苦笑着,缓缓说道:“日蚀为我,死亦何恨?”
他跪了下来,摸索着拉住父亲的手,却哽咽无言。
赵雍的声音愈发微弱,需要仔细辨别才能听清:“……只可惜邙山之时不听陈元康之言,如今,遗患给你,真是,死难瞑目……”
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长长呼出一口气,就没动静了。
赵源仍旧握住父亲的手,即使感觉到连腕间的脉搏都彻底消失了,也怔怔然地继续跪着,一言不发。
154
154、大恸 。。。
天色黑暗到极致,伸手不见五指,周围的景物全部陷入这无边的黑暗之中,即使赵源已经极力地睁大眼睛,也仍旧看不见任何物事。四周格外寂静,静得他几乎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却听不到呼吸声。心中的剧痛,已经到了几近窒息的地步。
他这一路走来,经历了风霜雨雪,沐浴过春风秋露,可现在,他似乎走到了人生最为艰辛最为不测的黑夜,看不到脚下的路,更看不到准确的方向。仿佛随处都有张大口准备吞噬他的陷阱,只要一步踏错,便摔个粉身碎骨。荣耀和毁灭,仅有一步之差。
这极致的黑暗,渐渐消失了。随着遮挡太阳的阴影缓缓移走,光明一点点地恢复,周围的光线也跟着回来了。
日蚀彻底结束时,内帐的帐帘被掀开一条缝,一个人影在外面晃了晃。赵源背对着他,并没有发觉,只是一味地沉寂着,僵硬地跪在地上,紧紧地握着父亲那只渐渐失去体温,冰冷起来的手。
“大将军?”陈元康觉察到帐内的异状,压低声音,试探着问道。
赵源并不回答,也没有转身,依旧呆呆地凝望着。好像木雕泥塑,一动也不会动。
陈元康悄悄到了帐外,传来了军医。军医跟着他进入内帐,到了榻前检查了一番,然后跪在地上,叩首道:“大王已经薨逝,还请世子节哀。”
陈元康闻言之后,不由自主地跪倒了,本来想说点什么的,不过一股剧烈的酸楚哽在喉咙间,堵得他难以发出声音,只得伏在地上,呜咽起来。
军医跪在地上,叩了几个响头,本想开始哭丧,突然想到职责所在,这样很不妥当,于是转向赵源,小心翼翼地问道:“世子,您看……”
赵源面无表情地跪着,过了一会儿,终于用很艰难的语调,慢慢说道:“此事,暂时不要给外人知道。除了,你我三人,谁也不能说。”
“是,微臣明白。”军医回答之后,又迟疑地看了看赵源,良久也不见他有什么后续安排。于是跪行几步上前,伸手拉过被子,将赵雍彻底地掩盖住了。
他见赵源依旧拉着齐王的手,丝毫也没有放下的意思,于是小心地提醒道:“世子,您还是……”
陈元康强忍着哽咽,抬起头来,对他摆了摆手,示意他退下。他行了个礼,悄无声息地出去了。
直到这时,陈元康才伸出手,握住赵源的手,费了好大力气,才将他的手拉了回来。然后,将赵雍的手放回被子里,掩盖严实了。
赵源终于有了反应,他俯身长拜,然后伏地大恸,却没有发出半点声音,只能看到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着,双肩也耸动着,显然是在强忍哭声。
陈元康见他如此模样,心中越发难受,跪行几步到他身旁,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勉强劝说道:“您,您还是哭出来吧,这样忍着,实在,实在不好受……”
赵源并不回答,也没有发出哭声,只是用十指紧紧地抠住榻沿,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指甲末端开始泛白,又一点点地碎裂开来,渗出鲜艳的血痕,好像丝毫不知道痛一样,仍旧继续狠狠抠着。
他实在看不下去了,狠下心来,努力掰开赵源的双手,以免他再继续这样伤害自己。努力了好几次,终于将赵源的手从榻沿上扯了下来。
赵源重重地喟叹了一声:“我,我真是不孝,兄兄走了,我连哭一声都……都不敢。”声音极度暗哑,带着无尽的悲痛,几近绝望。
陈元康胡乱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强忍着悲痛,说道:“您先回自己的营帐,稍微缓一缓吧。在这里瞧着,难免抑制不住……”
赵源想了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等再次抬起头时,已经双眸通红,满脸是泪。
陈元康擦干眼泪,先去了帐外,对守帐的侍卫小声交代,让他们继续看守大帐,不准让任何人进出。随后,转身回来,将赵源从地上搀扶起来。“请大将军移步。”
他最后朝榻上瞧了一眼,这才颇为僵硬地站起身,跟着陈元康出去了。
出了大帐,两人勉强保持着平常神色,一前一后地走着。穿过一座座营帐,等到没人的地方,赵源的脚下逐渐不稳了,有几分踉跄。他急忙赶了几步,上前搀扶住。
此时的北风,寒冷彻骨,将旗杆上的大纛吹得猎猎作响,又将两人的衣袂拂起,襟带也随风飘飞。狂风携卷起的黄沙和雪粒打在脸颊上,生痛生痛的。
赵源的脸色渐渐惨白,眉头蹙起,走着走着,右手渐渐捂在胁下和上腹之间,似乎非常痛苦。
陈元康一眼瞥见,不由得紧张了,“您这是怎么了?”与此同时地,脚步也跟着停下了。
“没事,走吧。”他放下手,继续走着。脚步明显加快,却越发不稳了。
临近帐前时,他突然俯了身,掩住嘴,猛地一个战栗,唔了一声。
陈元康大吃一惊,赶忙扶住他。对面站在帐门口的刘桃枝看到眼前的情形,立即神色一凛,抢步上前,“大将军!”
陈元康的眼睛睁大了,吓得不轻,因为他看到血迹从赵源的指缝间流淌出来,将洁白的肌肤染得鲜红刺目,又迅速地滴淌在脚下的土地上。
“快,快进去。”
见状,刘桃枝慌忙左右张望几眼,然后取下颈间的红巾交给陈元康,示意他赶快帮赵源捂住手,免得继续淌血。同时将脚下的浮土踢了踢,掩盖住地面上的痕迹。
两人手忙脚乱地搀扶着他,踢开帐门进去。刚关上门,他就松了手,又呕了两口。等扶到榻前时,他已经失去意识,昏厥过去了。
陈元康在榻前好一番忙活,用巾帕将他脸上和手上的血迹都擦拭干净。
刘桃枝忍不住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早上出去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变成这样?”
陈元康转脸朝他瞥了一眼,并没有说话。
他注意到,陈大人的眼眶明显泛红了,脸上似乎有泪痕。他隐约猜测到内因了,于是不再多问,转身跑出去寻军医了。
匆匆赶来的还是先去的那名军医,他没有带助手,背着药箱来了。显然,他也知道有些事情是需要严格保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