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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罢,他一点一点地,松开手,将原本如铁钳一般扼住赵汶脖子的手指,僵硬地松开。
赵汶两脚落地,咳嗽了几声,总算可以顺畅呼吸了。
“你怎么不索性杀了我?”他平缓了呼吸,略略侧头,向他的兄长问道。无辜而坦诚的眼神,好像一个渴望求知的孩子。
赵源摇了摇头,惨笑着,一步步后退,“呵呵……你还好意思问我,我倒是快要被你,玩死了……我再不是个东西,也不至于手刃血亲。而你,比我强。也许,笑到最后的,终究是你。不过,你信不信,你早晚有一天,会杀兄杀弟,毁了父王一手打下来的江山……”
他断断续续地说着,一路踩着血泊,终于退到了墙壁,后背被顶住了,他再无退路。
赵汶走到他面前,从他的腰间拔出佩刀,手捏着刀刃,将把柄一端递向他。“是我对不起她,是我害了她。看你这么痛苦,我也不好受。要么,你索性给我一刀,给我穿个透心凉。咱们三个,就都解脱了。”
赵源并不理睬他,只是怔怔地望向卧房门口,似乎想要目光穿透墙壁,看到牧云,看看她有没有脱离危险。
赵汶的心神,逐渐清明过来,癫狂的情绪完全散去,使他更加清醒。他在心中疑惑着,两兄弟怎么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
小时候,哥哥对他,还是挺好的。兄妹三人在家里等待母亲回来时,他的肚子不争气地咕咕叫着,他饿得直哭。哥哥将他抱起来,放在膝头,哄慰着他,“别哭了,家家回来,咱们就有肉粥喝了。”
他知道这是骗他的,于是哭得更加伤心了,还对哥哥又踢又咬的,“你骗人,你骗人!”
哥哥无言以对,只是抱着他,任由他哭闹发泄。
儿时的记忆中,哥哥的怀抱,要比母亲温暖许多,安全许多。他从记事起,母亲似乎都没有抱过他。他曾经独自在屋后悄悄拢起一个小土堆,在上面插上树枝,当作神坛,默默立下誓言——长大以后,他要赚很多钱,盖最漂亮的房子,给哥哥住。他们永远,都是最好的兄弟。
……
现在,他们俩,怎么会到了这个煮豆燃萁,你死我活的地步?是因为他对他的羞辱和嘲笑吗?还是权力和女人的诱惑,扭曲了彼此的内心,泯灭了所有的亲情?若一刀下去就可以解决,那么为何迟迟不肯不动手呢?
赵汶的手,紧紧攥住刀身。雪亮锋利的刃口悄无声息地割破了他手指和掌心的皮肤。不过这点痛楚对他来说,早已不值得一提了。尊严早已荡然无存了,痛觉似乎也跟着麻木起来。
赵源一动不动地倚墙而立,视线仍然紧紧地盯着卧房的门口,深蓝色的眸子里,郁结着无法化解的悲伤和愧疚。他在关切着他心爱的女人,对于他所说的话,听而不闻、毫不理睬。
当然,失魂落魄中的他,对他的弟弟,也没有丝毫的防备。
赵汶忽然意识到,机会,悄悄溜到了他握刀的手中。他曾经以为命运对他关闭了大门,可是现在,它又慷慨地,为他打开了。
为什么要放弃,为什么要挥霍,这个不错的机会呢?
心中这样琢磨着,手上终于有了动作。他缓缓调转着刀身的方向,用受伤的手掌,握住了刀柄。
138
138、锥心 。。。
赵汶习武多年,很清楚怎样能在有限的时间里给对方致命的一击,尤其是这样身无铠甲又毫无防备的下手对象,他可以轻而易举地估算出要害的位置。因此,他握着刀,一点点向上移动,到了一个位置上,停滞住了。
并非他突然中断了这个念头,而是在用眼角的余光寻觅着最合适的地方。现在两个人只有这么一把刀,赵源虽然手无寸铁,精神恍惚,却好歹也是习武之人,并非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又不会老老实实地等着挨宰,一旦自己的动作过大被他发现了,再想杀他就没这么容易了。
既然不能动作太大,那么没有了极大的冲击力,这刀就无法顺利穿过骨骼,很可能中途卡住。于是,他找准位置之后,调转刀锋,将刀身横了过来。如果估算没错,它顺利地从肋骨之间的狭窄缝隙中钻进去,刺破心脏,就算是神仙也救不活。
时间似乎凝固住了,周围一片死寂。赵源仍然目不转视地望向卧房门口,似乎是视力不好的缘故,即使刀尖已经接近了胸口,他却没有半点反应,只是呆呆地伫立着。
只要稍一动作,一切麻烦就结束了,赵汶的心中似乎住了一只魔鬼,它在面目狰狞地狂笑。它仿佛从炼狱之火中逸出,在黑暗的夜中尽情扭动着身姿,肆意起舞。它在一声声地提醒他,催促他:“快动手,快动手!杀了他,你什么都有了!”
然而,就在赵汶紧握刀柄,即将下手时,门外突然传来一个声音,骤然打断了他的行动。“郎君,人手够了,要不要现在收拾这里?”
一名侍卫出现在门口处,并没有进来,从他的视线角度看,似乎并没有发现赵汶的可疑举动。
赵汶持刀的手随着这个声音的响起,不由自主地一颤,出于本能地缩了回来。
若是杀外人,他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保证干脆利落;可是眼下要杀的人,是他曾经认为是这个世上唯一待他好的人,因此他犹豫了,迟缓了。甚至在此时,他竟然心头狂跳,手心出汗,活像一个偷了别人东西被失主抓住准备吊起来痛打的孩子。
迟疑片刻,赵源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你们把这里把守好了,暂且等着;要收拾时,我自会叫你们。”
他说话的声音低沉而暗哑,很缓慢,似乎在刻意压抑着一种情绪。
惊魂未定的赵汶愕然地发现,他的眼眶里浮现出一层明亮的水色,然而这不像是悲伤的泪水,更像是暗夜里燃烧于河面上的烈火,随着水流漂浮蔓延,映亮了夜空。
他不想再和哥哥对视了,于是将刀子重新插回刀鞘里,慢慢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卧房门口,倚着墙角坐下了。地板上的血迹在渐渐干涸,他垂着头,颇为出神地盯着脚前的血泊,庆幸自己没有来得及动手——赵源显然已有准备,才敢这样随随便便地卖出破绽,门外那么多侍卫都是他带来的,自己就算真能侥幸杀了他,也走不出这个门。
现在,赵汶的心异乎寻常地平静,甚至有那么点莫名其妙的兴奋。看着被他刻骨铭心仇恨着的人如此痛苦,他有点得意,有点满足。一刀杀了这个极度悔恨,甚至几近绝望的人,只会给他一个爽快的解脱,哪里有让他继续活着,饱尝这种辛酸滋味更令人快慰呢?
终于,里面的医官出来了,对赵源低声禀告了几句。赵汶侧耳听着,也只听到了“伤胎……血崩……”这几个听起来似乎很严重的词汇。
原来是又有孽种了,这下机缘巧合,又给弄掉了,还不用自己出手,真该好好感谢感谢他那位出手毒辣,绝对冷酷的母亲。他的嘴角出现一抹不易令人觉察的笑痕,好像有个小人儿藏在他的心中尽情歌唱。
每次看到她和他哥哥生的那个儿子在他面前跑跑跳跳,用甜美清脆的童音卖弄聪明,叽叽喳喳好似枝头上欢快跳跃的小麻雀时,他就觉得这个有着一双湛蓝色大眼睛的孩子,好像化作了一枚钉子,狠狠楔入他的眼中,令他很有流出血泪的冲动。
果然,赵源闻听之后,身子颤了颤,开始哭泣,无声地大哭,但一滴眼泪都没办法掉下。他的表情好像北风呼啸中,枝头上仅剩的一片枯叶,了无生机。
赵汶冷眼瞧着,他很清楚,这哭泣并不是悲伤和愧疚,也不是女人一样的懦弱表演,而是精神崩塌。就像山洪下岌岌可危的房屋,在一瞬间,完全地崩塌了。
所以,赵源虽然一滴眼泪都没流,但他的样子却比悲痛欲绝还要更深的无望。除非,他可以彻底豁出去,杀掉他这个弟弟,还有屡次伤害牧云的母亲。然而他做不到,赵汶可以很笃定地这样认为。一个无法做到心狠手辣的人,怎能是个合格的帝王呢?
“画像的事,是你……告诉家家的吧?”赵源紧紧攥住的拳头上,筋络滑动,血管凸起,白色的骨骼似乎要挣脱那层薄薄肌肤的束缚,跳跃出来。
赵汶听着哥哥越发沙哑,异常困难的话语声,越发快慰。他并没有说谎,老老实实地承认了,“是我。”
“她变成这样,也是家家接到你告密之后,赶来刑讯逼供,折磨出来的?”
“想来,应该是吧。我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家家的人在狠踩她的肚子。”赵汶回答这些时,语气非常冷静,好似事不关己。
话音刚落,眼前一道黑影掠过,鼻子上突然挨了重重一击,似乎鼻梁骨都给打裂了。他闷哼一声,捂住血流不止的鼻子,歪倒在地。
尽管肉体上很痛,可他的精神却是无比愉悦的。匪夷所思的是,他居然很渴望哥哥将暴风骤雨一般的拳脚施加在他身上。
然而期待的这些并没有降临,赵源的第二拳狠狠击打在他背后的墙壁上。一声闷响之后,赵源的指关节开始破皮流血。
“呵……除了打你,我还能做什么?我这个,这个懦夫……”
他苦笑着,断断续续地说道。随后,用极厌恶的眼神瞥了赵汶一眼,转身进入了卧房,关上了房门。
这一晚,里里外外的没少折腾,除了一屋子的死人没人搬动之外,又新添了两名侍女,进进出出的,端水送药。一直到东方出现了鱼肚白,才暂时告一段落。
黎明时分,赵源从室内出来了,对门口的侍卫吩咐道:“留几个人手在这里,看住了。不要让太原公进去,更不要他接触到夫人,就让他一个人在这好好呆着,哪也不准去。”
“诺!”
赵汶侧身躺在地板上,衣服已经和干涸的血迹黏在一起。昨晚被打伤的鼻梁略微有点变形,鼻子和上唇都肿了起来。他懒洋洋地睁开眼睛瞧了哥哥一眼,依旧是面无表情,然后闭了眼,继续补觉。
赵源懒得再理睬这个在他眼中已经无可救药的弟弟,转身出门了。
在院子里守了大半夜的刘桃枝,一直没有半点睡意。枝头上的鸟儿开始晨鸣时,他看到主人从屋子里走了出来。不过是几个时辰没见,赵源已经明显憔悴了,衣襟染血,头发凌乱,眼睛里布满了通红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