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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铭道:“爹您也知道,凡是去见童羽的人,不是再也没有从花弄影楼出来,就是出来后纷纷南下,最后失踪在闽南一带。”
杨健道:“闽南一带是七星魔教的势力范围。我也曾怀疑他们是被七星魔教的人所害。”
杨铭道:“正因如此,所以我现在认为今天的事有些蹊跷。骆长风利用花弄影楼的童羽,已经残害了不少武林同道,包括一些澹月山庄和宴梅庄的人,这样做表面上削弱湖城各方势力,暗里却相当于增强了天罗山庄的势力,对于骆长风和天罗山庄来说固然是好事,对于七星教来说又何尝不是好事?”
杨健道:“所以你一直认为骆长风与七星教早就勾结在一起?”
杨铭道:“正是。但是现在我不这么认为了。现在我认为七星教的人想要借湖城各方势力除掉骆长风。”
杨健道:“既然骆长风正在做一件对七星教有好处的事,七星教的人为何不等他做完这件事以后再除掉他?”
杨铭道:“这也正是孩儿不明白的地方。所以请爹您暂时不要对天罗山庄有所举动,等孩儿从闽南回来,再与爹共商大计。”
杨健道:“你觉得你去了闽南以后还能活着回来?”
杨铭道:“不去试一试,怎么知道结果?更何况我已答应了那个人。”
杨健道:“就算我可以等你回来再做计较,泓儿能等吗?她不仅亲眼看见江霆将剑还给了骆长风,而且还知道雪封剑原本就是被人从天罗山庄偷盗出来的,她只怕已认定沈家的仇人就是骆长风,认定当年到沈家行凶夺剑的正是天罗山庄的人。”
杨铭道:“此事我自会去跟她说。”
杨健微微颔首,忽然露出慈祥的笑意,说道:“铭儿,那位江雨菲江姑娘是何来历?你怎会败在她的剑下?”
杨铭表情微滞,紧接着面露愧意,垂下头说道:“爹,孩儿知错,请爹责罚。”
他临场让了江雨菲一招,并没有太刻意地掩饰,他的父亲不可能看不出来。
杨健依旧面带微笑,道:“你可知道她的来历?”
杨铭道:“她祖上是武林世家,但是多年前他父亲已经退隐江湖。她也是近来才在江湖上走动。”
杨健道:“她祖籍是哪里?她父亲怎么称呼?”
杨铭道:“孩儿……不曾问得这般仔细。”
天罗山庄。
庄主骆长风面色凝重,独自立在书房中一幅《溪山行旅图》前,左手携着雪封剑,右手掀开《溪山行旅图》,在这图画之后一块活动的砖块上轻轻推了一下,只见一个紧贴着墙面的书架向左侧移开,露出一间长宽不足一丈的密室来。
骆长风走进密室,书架便移回原处。
密室里摆着三个博古架,陈列着三四十样价值不菲的古玩。骆长风连看都没有看它们一眼,径直走到密室的中央,左足忽然用力一顿,他双脚前的两块石板便忽然沉了下去,露出一排向下的阶梯。
这机关倒是巧妙,就算有人闯入他的这间密室,发现他收藏的这些价值不菲的古物,也会小心翼翼轻手蹑足,谁会对一块地砖猛然发力,谁会想到这密室之下还有一间密室?
骆长风顺着阶梯走到地下密室。
这个地下密室也不大,密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一个黑木架。木架上有一柄剑,乌黑的剑鞘,古雅的剑锷,杏黄色的剑穗。
骆长风看到这个木架的时候,双目忽然间露出了难以形容的震惊,一向沉稳老练的他也忍不住惊呼出声:“流沙剑!怎么可能!”
木架上的剑显然就是流沙剑,骆长风就算难以置信,也绝不会认错。在十几年前他就和这口宝剑的主人交过手,他就见过这口剑,见过这独特的剑锷,见过这褪了色的剑穗。
但是,这个木架子却不是为流沙剑而准备的。这个木架子是十年前他特意为摆放雪封剑而请人定做的。
几天前,东方闵就是从这个木架子上取走了雪封剑。但是,当雪封剑又再次回到这间地下密室的时候,这个木架竟然已经被另一口宝剑霸占。
骆长风的心已往下沉,半僵的身子不由自主倒退了两步。他的整个人也在瞬间变得苍老而虚弱,仿佛四十多载岁月滋养出来的英雄气概,已在他看见流沙剑的瞬间溃散殆尽。
第三十二章 但求心安()
夜已深,将满的明月却隐在一片阴云之后,漫天繁星的光华也显得极为暗淡,若隐若现。
麓云山庄里比以往更加静寂,只有微风轻拂草木的“沙沙”声和许多虫鸣此起彼伏。但是庄中每一个人的心里似乎都不平静,尤其是卞紫衣和她的嫂子汪素素。
摆设简单而不失雅致的西厢房之中,卞紫衣的泪水方才收住,年轻美貌的汪素素便敲响了她的房门。
卞紫衣将面上泪痕轻轻拭净,并没有问是谁,便低声说道:“进来。”她知道这么晚了还来找她,除了嫂子不会有别人。
汪素素进来以后,将房门轻轻掩上,才缓缓走到卞紫衣身旁坐下。这些极为平常的举止,任何人做出来都是平淡而琐碎,但偏偏她做出来,却显得大方得体,流露出一种温婉贤淑。
自从她嫁到麓云山庄,嫁给卞紫云,山庄上下无论总管、小厮、丫环、护卫,只要说起她来,谁不夸上几句“落落大方”、“温柔贤淑”、“温婉美丽”之类的话。
卞紫衣现在觉得现在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长兄如父,长嫂如母,汪素素却更像她的亲姐姐。
卞紫衣见她坐下之后,才露出淡淡的笑来掩饰她刚刚的泪,说道:“嫂子,怎么这么晚了还不睡?”
汪素素道:“我准备睡呢,瞧见你房中灯还未灭,知道你还没睡,所以过来与你说说话。”说话间,她温暖细腻的手已经握住卞紫衣冰冷的玉手。
卞紫衣道:“嫂子,我对不住你。”
汪素素道:“紫衣,我想了许久,那叶疏影说的话,并不是没有道理。倘若真如他所说,我看此仇……不报也罢。”
她说着话的时候,一对明如秋水的眸子里氤氲着水雾,越聚越浓,几乎要滴出水来。
卞紫衣道:“嫂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我若不报此仇,会内疚一生的,我一辈子都会不安,我觉得我对不起哥哥,对不起你。”
汪素素柔声说道:“你是不是因为曾对外扬言说不报此仇绝不嫁人,才逼着自己不肯放下这段恩怨?”
卞紫衣的眼泪再次滑落脸颊,说道:“嫂子,你别说了。我……我便一辈子不嫁,一辈子留在麓云山庄,与你相伴,做一对好姐妹,这又有何不好?”
汪素素道:“一个女子,纵然再坚强,心里也是希望能有一个好归宿的,何况文公子与你早有婚约,他又对你一往情深,等了你整整七年。我也瞧得出来,你虽然表面上对他冷淡,心里还是喜欢他的……”
卞紫衣面泛红晕,挣脱了汪素素的手,说道:“嫂子,我……我没有……”
汪素素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紫衣,千万不要因为你哥哥的事委屈了自己,不要让一个深爱你的人等得太久。”
卞紫衣还想争辩什么,汪素素却又再次握住她的纤纤玉手,说道:“紫衣,不管将来如何,我永远是你的姐姐,永远都希望我的好妹妹能够和相爱的人幸福开心地过一辈子。”
卞紫衣道:“姐姐……可我若嫁人,你岂不是孤孤单单地……”
汪素素道:“傻丫头,难道你嫁人以后,就再也不回娘家了吗?”
卞紫衣“噗嗤”一笑,道:“我……我若嫁了人以后也住在这里,陪着姐姐。”
汪素素轻抚她的秀发,道:“好了,早点睡吧。”
卞紫衣微微点头,将她送出房门。
汪素素这才松了手,莲步轻移,朝东厢房方向走去,时不时地回头朝卞紫衣挥手示意她快回屋休息。
卞紫衣轻掩房门,心情依旧沉重、矛盾。
想起哥哥和嫂子对她的宠爱,心中对叶疏影的恨意便难以抹平;想到文龙对她的情义,心里又是甜蜜而满足。
恨只恨,为何哥哥要与叶疏影一战,为何要以性命相赌。她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她比任何人都能理解哥哥的心情,既然是以性命相赌,非胜则亡。
但是她究竟该恨谁?该恨哥哥还是该恨叶疏影?
怨只怨,既然是死,哥哥为何不是死在对手剑下,而是含恨自尽?为何让她如此为难,欲报仇而不得,欲放手而不甘。
究竟要如何才能对得起亡人,对得起未亡人?如何才能求得一片心安?
夜更深了,夜幕上的星月更加暗淡,风却更冷。
卞紫衣关闭窗户,吹灭了油灯。
天亮的时候,清凉的风就伴着绵绵细雨。
文龙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高头骏马,早早就赶往麓云山庄。若不是为了避嫌,他昨晚真想住在麓云山庄。
卞紫衣从昨日败在叶疏影剑下,又听了他那一番言语以后,神色一直不好,悲戚而恍惚。文龙却没有什么好的办法安慰她,因为他也不是叶疏影的对手。
但他绝不是个骄傲的人,他从来就不容许自己有一思骄傲的念头,所以他从来不会为战胜而高兴,也不会为落败而觉得沮丧。他只求问心无愧。
若能杀了叶疏影,固然能让卞家的人高兴,却会让他心中不安,但是,杀不了叶疏影,他是否又真的能坦然面对卞紫衣?麓云山庄的人会不会觉得他没用?他又会不会在意别人的冷嘲热讽?
现在谁都不再认为叶疏影只是个武艺平平的的无名小子。虽然他在第二轮比试就败了,但是即便是进入了第四轮比试的林之远,在与李三郎的对决之中,也只交手了两百三十多招就已败下,而叶疏影却与李三郎交手三百多招后才没有避开那最后的一剑。叶疏影的功夫决不再林之远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