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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夜下,微光中,那道精瘦修长的身影伴着轻盈浅薄的雪花,越走越远,如果不细看的话,是看不到他的身子其实也在寒风里发颤。
顾轻郎盯着萧崇离开的方向,直到再也看不到他的背影时才低下头。
五指摸着毛绒绒的披风,眼睛一眯,他仿佛还能感受到这披风上有它的主人留下来的温暖气息。果然皇帝的东西就是好东西,摸在手里的触感都是大不相同的。
“赏给我了?”嘴里重复着萧崇刚刚说的话,顾轻郎的眼睛紧紧的闭了起来,再睁开后,他也大步离开这里往自己宫里走去。
宫道上的雪花越下越大,顾轻郎却觉得自己整个人一瞬间好像暖和了许多,然而身体是暖和了,他心里的躁动和困惑却好像膨胀的更大,隐隐还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味道。
这说不出来的味道是不安,还是排斥,或者是惊讶?他自己也不知道,他只是垂着手抓紧了披风的一角,这披风太过温暖,在这样寒冷的春夜,他也难得的咬牙贪求着。
——
养心殿,金炉温热。
“皇上,您可回来了。”这些年伺候在皇帝身边,李德也知道每个月的这天晚上,他们的主子都会消失一段时间,看到萧崇刚刚走进殿里,李德连忙迎了过去。
萧崇坐到软榻上,端起宫女们奉上来的热茶,“怎么了?”
“皇上,如今外头下着雪呢,您的披风哪里去了?岂不是冻着您了。”
李德想:皇上离开养心殿的时候明明系着一件披风啊,怎么一回来就没了,心里又担忧,别看皇上身形修长挺立,其实他的身子骨并不怎么好呢,冻伤了可怎么办。
“行了,别啰嗦了,朕离开这段时间是有人来了吗?”
萧崇放下手里的瓷杯,脑中还回旋着刚刚在御花园撞到的人,没想到那样俊朗凌厉的年轻少年,其实也只是个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孩子,就像是一只躁动的小野兽,不懂得伪装和温顺。
李德愣了一下,赶紧点头叫苦不迭的解释:“可不是嘛,还是皇上圣明!皇上,您不知道,就在您离开之后没多久,朱婕妤小主就来殿里拜见您,见到您不在,婕妤小主好一阵问话呢。”
“朱婕妤?”原来是太后塞给他的小表妹,萧崇淡淡的说:“她问什么了?”
“小主当然是问皇上去了哪里。”
“你怎么说?”萧崇一怔,声音蓦然提高。
李德嘿嘿两声笑,谨慎的道:“奴才还能怎么说啊,奴才说您去了温贤妃娘娘的宫里。”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萧崇松了口气,神情松缓的时候,这才觉得整个人有了些沉重的疲惫。偏过头望着窗外,雪花还在飘飞。
他突然想到顾轻郎刚刚说,今晚的桃花雪很美,他出来看看。
也许偌大的一个后宫,也只有那个性格孤僻狂傲的少年,才会独自一人漫步在孤寂的宫道上,只为看一场寒冷刺骨的雪吧。
萧崇嘴角一弯,摇摇头,轻笑。
第十六章 :齐昭仪怒()
宫中有晨昏定省的规矩,虽然现在皇帝没有立中宫皇后,然而后宫一切事宜都是由婳妃统理,太后更是早就下了口谕,每日晨时,正六品及以上的嫔妃必须去翊华宫给婳妃请安。
这分明就是太后当日故意抬举婳妃。萧崇做为皇帝,当初没有对太后这个口谕表示反对,所以给婳妃请安的规矩就算是这么下来了。
这日大早,顾轻郎身为正六品少使,自然也要早起带着张平去翊华宫。
“主子,已经好了。”张平看到小宫女给顾轻郎装梳好后,开口提醒。
“走吧。”望了一眼菱花镜里的俊朗面孔,顾轻郎冷清的点头。宫里的男妃不比女妃,在外形穿着上简单许多,有的男妃虽然衣饰华美,然而也不可能像女妃一样要在脸上画眼描眉的弄半天。
但是就算如此,顾轻郎对每日大早都要这么赶着去见一大帮妃子,还是心存反感。
“主子。”岚婷走进来笑眯眯的说:“凌长使和程德仪已经到了,如今正在殿外等着您呢。”
又是这两个家伙……
“知道了,我这就出去。”顾轻郎想到两个少年叽叽喳喳的样子,虽然惊奇他们这么喜欢亲近自己,也算是半个朋友了,但是也性格使然觉得头疼。“岚婷,昨天晚上没见你,你去哪了?”
“回主子的话,”岚婷一愣,可能没想过一向冷冷淡淡的主子居然会问起自己的行踪。“昨晚突然下雪,气温下降的厉害,奴婢看殿里的炭火快没了,就去内务府领了些。”
顾轻郎顿了顿,似笑非笑:“你是我宫里的掌事姑姑,以后这样的事就无须你亲自去做。”
岚婷讨好的笑,回道:“是,奴婢记下了。”
“张平,走吧。”顾轻郎不再理会岚婷,只是走到殿门口的时候,他才回头,手指着整整齐齐的叠放在软榻桌上的一件雪白的披风,温和的道:“姑姑,这披风是昨夜皇上赏的,你拿去教人洗洗,千万不要弄脏弄破了知道吗?”
顾轻郎此话一出,不但是岚婷,就连张平的眼睛都瞪了一下,“是,奴婢明白。”
主子是何时居然得到了皇上的赏赐,还是披风这样贴身的东西!
顾轻郎卷起嘴角,扫了岚婷一眼后走出内殿。昨夜下了那么一场大雪,整个皇宫都被白雪覆盖,一望无垠,今日早上人走在宫道上,都能让人不由自主的觉得极冷。
顾轻郎今天的衣衫穿的很是厚实,也不知道是真的开始知道关心自己了,还是因为某些人的一些话。凌亦晨和程裴如这两个爱玩爱闹的少年,自然又把顾轻郎从宫道上一路吵到了翊华宫。
“两位,已经到翊华宫了。”顾轻郎黑着一张俊脸,忍了半天没忍住的提醒,言下之意就是,婳妃的宫殿已经到了,你们两个一直在争论鸡蛋和鸭蛋谁好吃一些的家伙,是不是该闭嘴了!
顾轻郎真的很不明白,究竟是怎样的官宦盛家才能教出这样天真无邪的儿子!
“啊,这么快就到了啊。”凌亦晨抬头一眼,苦着一张脸,转身又笑嘻嘻的对顾轻郎道:“顾兄,你真是无趣啊,一路上就听到我和程兄在说话,你怎么一句话也蹦不出来?”
“……”知道他无趣,那就不要每天往他宫里跑啊,顾轻郎拉了拉嘴角笑的很是难看。
程裴如嘿嘿两声,笑容可爱的道:“好啦好啦,我们快进去吧。”
这时,顾轻郎的眼突然瞄到身后走过来了一道挺拔结实的身影,正看着的时候,人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是和他位份一样的季少使,兵部尚书的庶子。
凌亦晨最会自来熟,对着来人就开口笑道:“这不是季少使嘛,早啊。”
“三位,早。”果然都是男妃,根本就不习惯于女妃之间那位份相称又请安的一套,季致远或许也是个不太会搭理人的,望着热情洋溢的凌亦晨和程裴如,英气俊逸的脸庞居然有些发红。
顾轻郎却注意到了他抱拳的手,手指上长着老茧,看来这个少年也是个学过武功的,再看他身体修长,一束一束的肌肉既不夸张又隐含着少年的气息,英气勃勃。
“顾少使,早。”可能是感觉到了顾轻郎打量着自己的眼神,季致远将视线转移到了他身上,上下看了一眼后,他抿嘴,有些羞涩的朗声。
顾轻郎卷起了嘴角,点点头,温和的道:“早。”比起面容秀气文弱稚嫩的少年,他喜欢亲近的是这种英姿焕发挺拔能武的男儿才对!
“咦——”旁边的凌亦晨和程裴如同时冒出了一阵惊奇,“好难得啊,顾兄居然开口搭话了!”
“我们还进不进去了。”顾轻郎眉头一抽,俊朗出色的脸容上布满了无奈和冷感,他真的很想拍死这两个自己贴上来的好友。“走吧,一起进去!”
——
所谓的请安,对他们这些刚进宫又位份一般的新人而言,还不是日复一日的干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听高位份的嫔妃你来我去夹枪带棒的说说笑笑。在座的除了温贤妃有皇上的特旨,因为身体羸弱不必前来,凡事宫中正六品及以上的主子都来了。
“给婳妃娘娘请安。”来的最晚的是齐沫容,他照旧千娇百媚,雌雄莫辩,微微屈身的那一刹那,一双勾人的桃花眼轻佻的向上一翻,带出来的不是媚气,而是十足的傲气。
婳妃还没说什么呢,朱乐瑶那小妮子就不饶人的说:“臣妾刚刚进宫,这来给婳妃娘娘请安还是第一次,怎么倒是从来都不知道,原来请安还能来的这么迟的。”
估计在后宫中,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齐沫容不客气的,也只有这个朱乐瑶了。
齐沫容连婳妃都不怕,又岂会怕她,“朱婕妤倒是知道规矩,只是不知这规矩是婳妃娘娘教的呢,还是太后娘娘教的?”你不就是靠着这两个人吗?愚蠢的女人!
“你——”朱乐瑶出风头的性子很强,然而却不知道给自己留退路,只一味的想自己有太后和婳妃可以依靠。这比她还美貌的妖男岂敢得罪她!
齐沫容冷冷一笑,还没有被皇上重视过的女人,他没心力去跟她啰嗦。
“齐昭仪,你已经是宫里多年的老人了,何必跟朱婕妤这小表妹多番计较?”婳妃坐在堂上,却突然开口如此说。看着齐沫容和朱婕妤斗嘴,她开始也不打断,只是看到这时朱婕妤被堵的说不出话了,她才笑盈盈的来上这么一句。
齐沫容妩媚冷笑:“本宫也是奉了皇上的圣谕协理六宫之人,朱婕妤既然不懂尊上的规矩,婳妃娘娘,试问本宫如何提点不得?”
“提点……当然是可以的。”婳妃的凤眼立刻寒了,转头愤怒的扫了一眼堂下的婉嫔。
后者一愣,连忙开口温婉的插上话笑道:“朱婕妤到底是皇上的小表妹,言谈直爽,美好烂漫,只是她初来宫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