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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提,便是城下、营前,鹿角丫杈、坑道纵横、两部守军亦是严阵以待,将死守二字写得那叫一个分明。
“不知道,江龙有没有用大石堵住城门?”
陈凯一脸的蔑笑,便是施琅也看得出来,陈凯的嘲弄之意,干脆一言不发,继续观察守备的情况。倒是杨才,拿下饶平县城后身子就开始有些不太爽利,此番撑着领兵而来,闻言倒也是报之以附和之声。
“江龙若是不智如斯,倒也省了我军的不少事情了。”
两部势成犄角,相互援应、互相分担压力,这样守御上的压力就会大减。就算不提这个,单单说是守城一事,兵法上也最忌讳缩入龟壳不出式的闷守,总要出兵突袭攻城部队或者敌军大营才有取胜的可能。当年洪都保卫战,朱文正面对陈友谅几十万大军围攻时的表现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对手只是两家土寇,哪怕实力不弱,但是明军依旧占据不小的优势。军议过后,定下了戎旗镇攻城、左先锋镇攻营、右先锋镇左右援应的方略。
“我若是江龙,最好的办法还是以水为兵,反正在城里面,又淹不到他。”
“陈参军说笑了,于汀江上游筑坝,时间不够的。”
施琅摇了摇头,随即便是一声蔑笑,反倒是陈凯对此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幽幽的说道:“那若是这两条河呢?”
“小靖河和漳溪河?”
轻咳了一声,杨才指着地图,亦是眉头一皱,因为这两处不是与扎营点相去不远,就是临近攻寨的出发阵地,不管是哪条河被人动了手脚,其危害都不逊色于汀江的滚滚洪流。
当然,这个问题也并非不好解决,现在这个年代,没有大型土木工程机器,光靠人力耗费时间不说,马脚也太容易露出来。施琅表示可以观测水量以及派出探马搜寻上游情况,当可保万无一失,但是最末了,他还是补了一句“万一陈参军如曹孟德在华容道上一般,来个一语成箴,那便不是什么好事了”,建议郑成功还是重新选择安营及出发阵地为好。
陈凯听得出来,施琅久经战阵,自身也颇有才华,再加上他叔叔施福的教导,提出的办法本就已经能够预防。其最后的那个建议,说白了就是拿他比作曹操,恶心他,同时也在郑成功的心里埋下个伏笔。
“算计人的本事见长了啊。”
心中冷笑,陈凯却是不露声色,完全是一副生平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心不惊的模样,施琅倒好像是一拳砸在了棉花上面。
大军在第一天抵达,修建营寨、稍作休整,同时派人向吴六奇和江龙二人劝降。得到的结果,二人都没有把事情做绝,也没有把话说死了,只是希望郑成功能够给他们留一条生路,莫要赶尽杀绝,而他们也愿意投桃报李,每年给予郑成功一定的粮草作为孝敬云云。
“连举兵归附都不提,这诚意很有限嘛。”
开战不可避免,接下来的两天,明军开始清理城外、营外的梅花桩,打造攻城器械,而守军那边也没有投入太大的精力,仅仅是以弓箭、弩机对城外的明军进行骚扰,同时继续加固城防。待到第四天的一早,施琅所部先行出发,杨才随后跟进,而随着郑成功亲提戎旗镇抵近城下,这场战事就直接进入到了真刀真枪论输赢的阶段。
由于梅花桩已经清理了大半,所剩的无非是靠近城墙的那些,郑成功也不打算继续浪费时间,一声令下,望台、冲车、云梯以及大队的明军战兵和背负着土包、沙袋的辅兵们便在轰隆隆的鼓声中缓缓压向大埔县城。
大埔县城有城门、城楼,但却没有护城河,若非是江龙派人在城外挖了一道没引水的浅沟,勉强形成了对冲车的阻滞的话,连土包、沙袋什么的郑成功本都是不打算准备的。
根据情报显示,此间地处偏远,隐匿群山之间,城上火器无非是几门虎蹲炮,口径还都不大,几乎是纯粹的冷兵器攻城战,拼的无非是破墙、破门以及先登。尤其是当郑成功所部却带来了不少的火炮、火铳,尤其是那门灵铳的情况下,胜负其实早已能够确定了。
“武器装备不对等,下官就不看了,看不到什么有益于军器局改良武器的方向。倒是吴六奇那边,据说还有些火器,其人当年也曾击败过车任重,下官还有些看上一看的欲望。”
背后的炮声响起,陈凯已经在右先锋镇的前进阵地上眺望远处左先锋镇的滚滚向前。视线自西向东,左先锋镇总兵官施字的大旗与营寨那边约约默默大抵写着丰顺营总兵官吴的旗帜在山风中猎猎。
“海霹雳、大力将军,两条狗汉奸对咬,哪个被咬死了,老子都开心。”
第一百一十五章 驱狼吞虎(四)()
号炮响起,鼓声震天,施琅率领的左先锋镇滚滚向前。左先锋镇所部两千战兵,比之吴六奇的那两千左右的团练,在数量上可以说是对等的。
攻营不同于攻城,施琅没有准备什么望台、冲车和云梯,所部皆是在两广血战多年的老卒,此刻闻鼓而进,迈着整齐的步子,就连在远处的陈凯从侧面看去都不得不心生赞叹。
吴六奇所部比之江龙的武器装备自要强上许多,不谈吴六奇在明军中做过军官,比较懂行,只说起曾为丰顺营总兵官,后来占据三河坝那要冲之地,每岁的收入以及能够得到手的火器也不是前者所能想象的。
此时此刻,大埔县城那边是攻城一方的炮声唱起了独角戏,但是这边,随着左先锋镇的不断靠近,第一轮的炮击便先后在双方的阵后响起。
火炮轰鸣,炮弹呼啸而过,在那些仅存的梅花桩的上空划过了一道道的抛物线后便撞进了对方的怀抱。
此间没有哪怕半分的温情脉脉,左先锋镇的炮弹扫荡着营寨的前方,在铁制的炮弹面前,无论是鹿角丫杈、拒马,还是营寨刚刚加固不久的寨墙,都脆得像纸一样,被弹坑飞溅的土块裹挟着砸向寨墙后严阵以待的团练。
土块扫过,鼻青脸肿,竹木横飞,骨断筋折,时不时的还有炮弹直接撞进了寨墙,连带着后面的团练一起打穿。
相对的,吴六奇所部的火炮数量更少,射程也不可能与郑家那等素来是拿大口径舰炮来攻城的土豪相比,炮弹飞过,大多轰在了士卒们前进的路上。但是,一向被吴六奇视若珍宝的那几门口径较大的火炮虽然准头不怎么样,但是偶有炮弹滚入人群,只在一瞬间就是数人的伤亡,哀嚎声也一如营寨那边的对手般响起。
营寨内部,大多还隐藏在木竹制造的寨墙之内,但是面对伤亡,面对远处严阵以待的团练弓箭手,左先锋镇却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在战鼓声中面无表情的前进着。
待到一百五十步左右的时候,无需施琅以及那些中高级军官指挥,基层的军官毫无犹豫的命令下达,前排的刀牌手们便纷纷举起了藤牌,遮蔽己身及身后袍泽的盾阵就齐刷刷的在前进中形成。
“举牌”的命令刚刚得到回应,也就在这个时候,营寨那边,团练的弓箭手们也对远处的敌人展开了抛射。
箭矢从寨墙后飞起,直到抛物线的顶端,力量尽了,又在惯性和重力的驱使下砸落。而那些自寨墙的木料缝隙中直射而出的箭矢,则以着相对平滑的轨迹径直的冲向左先锋镇的战阵。
第一轮的射击效果很不好,几乎没有什么箭矢能够及到战阵的范围,更别说是对左先锋镇的士卒们造成有效杀伤了,只留下了一地的箭矢插在地上,宛如落羽。。。
接下来,箭杆被折断、尾羽被玷污、箭头消逝在土壤之中,有的只是一双双的大脚穿行而过。步弓射击不似鸟铳,若非轮射得法,还需时间装填,只待稍作喘息,第二轮的冲天而起,转瞬间便击在了藤牌的盾阵之上。
藤牌轻便,但面积却丝毫不小,左先锋镇的士卒基本上都是老兵,战阵上该当如何,在什么时候持盾的角度为何,皆是早已融入血液一般。
箭矢扫过,藤牌上便是一阵的噼里啪啦,其中间或有侥幸的从藤牌缝隙处穿过,插在了士卒的身上,也立刻就会有士卒补充其上,尽可能的维系盾阵的完整。
大军依旧在箭雨中前进,稍有间隙,左先锋镇的弓箭手便从阵后仰射还击。待抵近到营寨前的浅沟之时,寨前的鹿角丫杈已经七零八落,就连寨墙出了不少的破损。可是就在这时,左先锋镇却并没有急着发起冲锋,而是在箭雨之中停顿了下来。
片刻之后,火炮推到阵前,炮手们由大盾牌手掩护着操炮,片刻之后伴随着轰鸣声的响起,眼前多少还能成些样子的寨墙便立刻沦落到了千疮百孔的地步。
“杀贼寇啊!”
寨墙内,残肢断臂、血流成河,与破烂不堪的鹿角丫杈和千疮百孔的寨墙没有任何的不协调。哀嚎声、哭喊声,混乱不堪的人群中,妄图挽回颓势的呐喊声显得卑微而低贱。
寨墙外,施琅的帅旗前压,大队的士卒在基层军官们的率领下越过了前出的炮兵。营内射来的箭矢已经稀稀疏疏,前出数十步,便是吴六奇赶工挖出来的浅沟,左先锋镇一侧的深度较浅,而靠近营寨的那一侧要稍微深一些,却也不过是纵身一跃的高度罢了。
“这么浅,有什么用?”
施琅的脑海里刚刚冒出这个念头,却只见最先跳入浅沟的士卒们却纷纷发出了尖叫和哀嚎。凭着经验,施琅即便是看不到内里的状况,却也猜到了几分。而事实上,也诚如其人所料的那般,这条浅沟不只是一条挖得不够深,且没有引水的半成品,至少吴六奇在这个半成品上做了一层加工,反倒是比直接引水更加阴险。
寨墙内外的惨叫声此起彼伏,营寨内部不论,那些跳下浅沟的士卒们却无不是抱着左脚、亦或是右脚,惊恐万分的看着那些已经穿过了他们的草鞋、袜子以及脚面的竹签子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