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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下面各县的夏收夏种已经开始了,夏收的情况具体未知,但是按照愚弟走访的几个县来看,应该与去岁相差无几。这样算算,只要把惠来和潮阳这两个县刨出去,实际收上来的粮税应该就是这个数字了。”
府衙内堂,叶翼云刚刚审过了一桩难缠的案子,正在此休息片刻,他的弟弟叶翼俊便拿来了刚刚从周围几个县得到的大致情况。
夏收夏种,农时没有耽误,老天爷也很给面子,按说今年应该是丰年。但是,此时此刻,叶翼俊却是眉头不展,担忧二字几乎写满了整张脸上。其实这也怪不得他,潮州粮产量不低,这是不假,奈何如今消耗也是极其巨大的,尤其是在没了惠来、潮阳这两个产粮大县的情况下,就更是加剧了这等状况。
损耗,原本大多在于军队的供给,一个士卒每月一石的本色,一年就是十二石,再加上其在军中的消耗以及逢年过节的赏赐的话,郑成功所部水陆两军总兵力已经不下五六万之众,那就是每年百万石以上的消耗。
现在,陈凯带回来的广州百姓,尚有数万人没有得到工作机会,他们的消耗虽说是不能与战兵相比吧,但是按照喝粥以及吃半饱的标准,也是一笔巨大的消耗。而且,这等消耗,除了大便会有人收购,其他的则是完全看不到回报的,尤其是对他们这些本地官员来说。
“兄长,愚弟下去走访过,各县似乎都有强制摊派抵偿徭役的事情。这种事情,杜绝不了的,而且这些广州百姓实在太多,咱们也没有那么多可以用来给他们做的事情。”
抵偿徭役,是让不愿意服徭役的潮州百姓出钱雇佣广州百姓代他们去服徭役的政策,自从得知陈凯弄回来十几万的百姓,叶翼云就开始挠头于如何安置的问题。此项政策,按照正常情况来看的话,一来可以解决部分广州百姓的就业,二来则是可以减免部分潮州百姓的徭役,本是一项两厢有利的良法。奈何良法也需能够得到有效的执行,叶翼云并非没有预见这般情况的发生,只可惜他还是低估了地方上的官吏的敛财欲望,如今反倒是成了苛政一桩。
“根据你做的报告来看,现在已经不是考虑什么因噎废食的问题了,照这样下去只会是苛政猛于虎啊。”
说到此处,叶翼云不由得为之一叹,倒是叶翼俊垂头丧脑的,却好像是发牢骚似的道了一句:“陈参军倒好,人送来了,他却两手一拍走人了。嗯,对了,还不让分地,不让这些广州百姓自己去找活儿干,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诚心给咱们添堵的……”
“够了,竟成是君子,不是你想的那般的不堪!”
陈凯与叶翼云私交甚好,并非是陈凯让了一个知府的官位给他,对于做过吏部主事的他来说这个四品官儿并非有多么大的诱惑力,实在是陈凯的性情、气节以及操守让他由衷的感佩才会如此。
弟弟的牢骚,其实也没有什么恶意,兄弟多年,叶翼云岂会不懂。只是陈凯是他的至交好友,实在容不得这般,当即厉声喝道。
兄长如此,叶翼俊也不好再继续说下去了。只是牢骚可以不说,但问题是依旧还要设法解决的:“兄长,陈参军就没说为什么不能分地,不能让那些百姓自己去找活儿干吗?”
“没有,记得当时是国姓专门派人来找竟成有急事,吾后来也没有再多问。仔细想想,后者,似乎是和竟成以前提过的登州之乱有关系,记得有一次他和尚图以及愚兄小酌的时候曾经提及过,说是登州之乱,不仅仅是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那等东江武将的问题,朝廷对于辽民入关后的生计也多是不管不顾,当时辽民为求一口饭吃,往往只是所求极少的报酬,导致了当时山东很多百姓因此丢了赖以为生的活计,转而整个山东的士绅、百姓对辽民都多有敌视和排挤。而登州之乱,更多的只是双方矛盾的一次总爆发而已……”
相交莫逆,陈凯平日里与叶翼云、陈鼎等人也是聊过不少,无非是朋友间畅谈所思,增广见闻罢了。此时此刻,叶翼云娓娓道来,亦是对此深以为然,只是不许分地,却总是觉得就这么白白养着,长此以往实在不是个办法。
“兄长,还是分地吧。咱们又不是收取那些有主的田土分给广州百姓,只是让他们去开垦荒地,田土都是多出来的,总比让他们白吃饭强吧。”
明初之时,广东一省的田土面积是二十三万七千三百余顷。可到了弘治年间,由于兼并和逃税,反倒是跌到了七万两千余顷。待到张居正主持的万历清丈之后,广东田土面积又重新飙升到了二十五万六千八百余顷。
这个数字是全省的,放在潮州一府,情况大致相同。但是万历清丈后的田土面积就是极限了吗,却也不然。各府各县,依旧有着大量的可耕种用地处于闲置状态,如果能够把这些都利用起来的话,那么潮州一府的粮食产量就足以支撑起更大规模的军队了。
“竟成所言,肯定是道理的,只是……”想到这里,叶翼云却是为之一顿,随即想了想,才继续说道:“只是国姓似乎还要在这些百姓里招募兵员,此事还需要上报国姓,请国姓定夺才是。”
第十三章 隐患(中)()
分地的事情,叶翼云已经动心了,碍着郑成功近期招募兵员上优先这些广州百姓的例子,其自身也总是心怀着忧虑,还需要征求郑成功的认可。
公文沿着韩江水流而下,到南澳岛,再转乘前往中左所的官船。此时的南澳岛上,早在一个多月近两个月前就被郑成功任命接替陈凯管军器局事的参军冯澄世也总算是把潮州北部那些矿山的管理工作交卸完毕,到中左所述职之后,再等南澳岛时,便开始了第一次的巡视工作。
比之陈凯初上南澳岛时的那个小作坊,经过了几年的发展,尤其是先后经过了夺取潮州和营救广州百姓这两次之后,工匠数量激增,厂区的不断扩大也将南澳城弄得满满当当的。
冯澄世的第一站,自然是军器局的总工坊,那里是武器制造中心,占地面积甚大。更重要的是,那里将会是冯澄世的办公之所,自是要第一个巡视到了。
带着一种随员,冯澄世一行抵达军器局的大门前。这里,守卫的明军严阵以待,门前更是摆着拒马,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架势,着实令冯澄世一行人不由得眉头一皱。
“军器局重地,来者出具公文、令牌,闲人速速离开!”
守门的军官见一行人直奔着军器局而言,这些人他们并没有见过,干脆便疾声喝问。哪怕是城池有着陈豹的南澳镇守卫,也须得以着最大的警惕来守卫军器局要地,以免为清军细作所趁。
这是陈凯一直以来对军器局卫队的要求,不光是有他这个智取潮州的“明军细作”为例,更有前后两任军器局卫队长——柯宸梅和林德忠先后有机会外放带兵,这些卫队的明军对自身的要求和自我定位也都不复为仅仅是守卫军器局的守门卒子罢了,而是正儿八经的明军,要求就更为严格了许多。
“嗯,这个林德孝似乎不让乃兄,也是个实心任事的军官。”
军官出言不逊,冯澄世的随员当即便有要站出来喝骂的。奈何,冯澄世却摆了摆手,仅仅是让他的儿子冯锡范上前证明身份,便站在那里等候结果。
“去,知会大督造陈启和你们卫队的卫队长林德孝出来迎候,就说新任的军器局主事冯参军到了。”
相比着冯澄世的和声细语,年纪尚轻的冯锡范则是倨傲甚多,大步走到门前,便驱使那军官如门房一般。
于冯澄世接任一事,乃至是冯澄世即将到任一事,军官却也知道。一旦听说是冯参军到了,也不敢多做迟疑,连忙入内报信。至于辨别的事情,自有陈启和林德孝负责。
值此时,陈启尚在处置公文,陈凯离开,冯澄世接任,这期间的公文处置都要由他代为进行。而林德孝那边,则还在巡视厂区,杜绝安全隐患。此刻先后接了消息,二人匆匆赶到正门,辨别了任命公文的真伪,便连忙将这个新上官请了进去。
“久闻冯参军大名,如雷贯耳,这些年全靠您主持潮州各官营矿场,否则咱们军器局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下官代管军器局期间,尤感能力有限,不胜繁杂。而今国姓爷知人善任,派了冯参军前来主持军器局事务,下官亦是顿觉轻松。日后还请冯参军不吝赐教,下官……”
最近两年,冯澄世一直负责潮州的官营矿场,但若说是没有冯澄世军器局就开不了工,却也是过了。旁的不说,海贸的收益,其中不少都是用来购置材料的,没有占据潮州北部之前不也一样是如此而为的吗?
花花大轿人抬人,陈启洋洋洒洒的说了一大顿恭维话,冯澄世也笑着谦虚了几句。待到那年轻的军器局卫队队长时,却只是公事公办似的把卫队职权做了一个告知,便不再多言,着实让冯锡范眉头紧皱,反倒是冯澄世却还是点了点头,对于军器局卫队的尽忠职守表示了嘉许的态度。
“禀告冯参军,军器局的一应公文、记录皆在存档。下官这就是让人把公文送到您的公事房……”
“不急,不急。”笑着摇了摇头,冯澄世便表示先去工坊里转转再说。随即,陈启便自行做了向导,而林德孝则请了命,回去继续巡视守备情况。
“军器局安全要紧,林守备自行即可。”
林德孝告辞而去,冯澄世一行人则在陈启的带领下参观起了军器局的厂区。几年下来,厂区的面积扩大了许多,但是从用途划分上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冯澄世一行,未有进入办公区,于生活区也仅仅是扫了一眼罢了。倒是墙上书着的“高高兴兴上班去,平平安安回家来”的字样,倒是让冯澄世驻足了片刻。
草草的看过了这些无关紧要的附属设施,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