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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遭,造成的结果是非常之恶劣的。岛屿随清军出入,海峡的阻隔所带来的安全感便不复存在,即便有陈凯临机专断,挽回了损失,并且给予了清军以极大的打击,可日后郑成功再要远征他乡,麾下将士又如何能放得下家中父母妻小?
郑鸿逵太清楚郑成功的性子了,当年他擅杀潮阳土豪张礼,陷郑成功于不义,郑成功也没有说出半句硬话,仅仅是一气之下回了潮州城缓了几天就回来帮他铲除那几家让他挠头不已的当地土豪和匪患。但是这一次,他的那对兄弟以及他把事情做得太过了,分明是在郑成功的心窝里狠狠的捅了一刀。
“或许,当初吾就应该听竟成的,先给鞑子来把狠的,再如他现在这般把族人都安置在岛上,虏师又能奈何得了我石井郑家!”
这世上,后悔药是最无处寻的,郑鸿逵心知隔阂已经产生,而他在此事上也确实犯下不可饶恕的错误。于是,他决定移驻白沙,暂时远离厦门,同时给郑成功写了一封信,说明了他之所以放马得功逃离,皆因郑芝龙在京城,且母命难为,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如此,并且表达了他对郑成功疑他不怀好意之言的不满和委屈。
当天,郑鸿逵的舰队就启程离开了厦门岛。郑成功稍作数日,由于厦门这一次没有彻底沦陷,也比原本的更早的重新返航,停泊于澳仔港。
袭岛清军为明军歼灭已有大半个月的时间了,洪旭主持,逃亡临近岛屿以及潜藏山林的百姓们也纷纷回到家乡,开展战后重建工作。郑成功大军登陆,驻扎于澳仔港至中左所城一线,待他抵达中左所城,特意走了一遍城北。在那里,饶是战场早已打扫完毕,但是城外残破的攻城器械、高度腐烂的尸骸、城墙上炮击留下的凹陷以及那些凝固的黑色,却无不为那场激烈的攻城战进行了佐证。
闻讯,城内主要官员出城迎接,洪旭、蓝登、周全斌、卢若腾、沈佺期等人,包括这些天一直闭门谢客的陈凯和前些时候已经向洪旭交托了高崎防务的施琅也在其中,唯有曾樱,依旧是卧床不起,据说病情似有恶化的趋势。
曾樱和郑家关系密切,虽然在隆武朝时双方很有些龌龊,但无论是出于私交,还是出于公义,对于这位七十一岁高龄尚且协助陈凯守卫城池的老阁部,郑成功还是表现出了绝对的尊敬——仅仅是入城时听闻了其人的病情,便立刻抛下所有人赶往曾樱府上,甚至就连拜见祖母以及赏功罚过的事情都向后推了。
赶到曾府,雕梁画栋,一切如旧,唯有曾家的那些家人,似乎眉宇上总有着几分忧色。这不是什么好兆头,郑成功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在曾樱的儿子和两个弟子的指引下,匆匆赶到曾樱的病房。
比之那一次陈凯来时还能说出不少话来,对陈凯有所叮咛嘱托,期盼着他能做出更大的功业,这一次已经再发不出一声,甚至就连郑成功专程赶来,已是不知。
“先生积劳成疾,尤时时不忘国事,期间闻陈道台携陈侯爷、洪伯爷二位截杀虏师之大捷,病情一度转好,但终是敌不过年迈体弱,甚至每况愈下先生尚未昏迷前,还曾提及过要等国姓回来,商讨政务,只可惜,他老人家”
“老阁部一辈子大风大浪都扛过来了,这一次当也无虞。吾这就派人要来最好的药材,请名医会诊,定要救回老阁部。这国事,还须得老阁部这样有经验的能臣为我等小辈指点迷津呢!”
郑成功斩钉截铁的说来,阮旻锡亦是回之以药材、名医等事,陈凯早早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但是曾樱的身体,现在说白了,就是尽人事,听天命,有些事情已经不是人力所能够如何的了。
交谈了一番,郑成功留下了一旦曾樱苏醒,便立刻派人去寻他的命令,才转而从曾府离开。对于这个老阁部,其实他原本也不是特别的放在心上,一来是其人年岁已经大了,二来则是他在南京时见多了东林党是如何乱政的,交往无非是凭着面子上的东西罢了。但是这一遭,听闻曾樱原本已经准备好自缢殉节的,结果陈凯回城主持战守大局,他便立刻出来协助,不同意都不行,倒也总算是让他看出了些这个老东林与其他东林党之间的区别来。
“终究是英雄奋起,自会有附骥尾之人。”
由衷的叹了口气,郑成功便转道前往他祖母黄老夫人现居的宅子。那里原本是郑彩的一处宅院,他拿下中左所城后也未曾入住,这一次还是陈凯和洪旭派人收拾了,才请了老夫人入住进去。
郑成功回来的消息,黄老夫人早已得知,此刻郑成功赶回,听了关于曾樱的事情,也对郑成功的处置表示了肯定。用她的话说,人家老阁部那么一大把的年纪,为了他们郑家的事情拼死拼活,现在卧病在床,他第一时间赶过去才是正理。
对于他的祖母,郑成功向来是秉承着孝道,哪怕对于这位老太太的一些行为和观点不做肯定,也从未有违逆的时候,上一次郑彩的事情就是个例子。这一遭,老太太的理解,让他心中宽慰了许多,奈何这样的心思刚刚生出来些许,他的这个祖母就立刻就给了他一个好看。
“森儿,你三叔死得太惨了。现在你回来了,正好砍了那个姓陈的的狗头,祭奠你三叔的在天之灵!”
第二百二十八章 无情()
从黄老夫人的宅院出来,已经不早了,郑成功打道回府,将所需处置的事项全部放在了第二天。
回府之后,或许是还在烦恼于刚刚的事情,亦或是以己度人,并不认为他的儿子已经快十岁了还需要他的安抚,只是表扬了一下他们母子在陈凯回城坚守之时没有选择乘船避难,而是回城坐镇,帮助陈凯维持住了城内的士气,就草草的略过了此事。
当夜,郑成功招来了洪旭,在书房中密议了一个多时辰,后者才告辞而去。待到第二天一早,从征众将,以及坚守和援应中左所的洪旭、陈凯、蓝登等人,乃至是为洪旭召回的前冲镇和右冲镇众将亦是云集节堂,等待着郑成功关于中左所被袭一战的最终处置。
“正月底,我军奉旨起兵勤王,一路不避险阻,迎风冒雨,几经波折,至三月时已抵大星所,至琼州,路已过半。大星所一战,歼敌数千,缴获颇丰。奈何,厦门遇袭,我军迫不得已,回师而还。幸中左无恙,将士家小得以保全,虏师不得片甲而返,诚上天庇佑、将士用命之故。”
基调定下,郑成功却并没有看向此番毋庸置疑的首功之人陈凯,而是将视线投诸在了蓝登、周全斌等镇守城池将校的身上。
“中左城守,援剿后镇总兵官蓝登、援剿后镇中军副将周全斌等,漳泉分巡道标营参将林德忠等,勠力血战,不畏强锋,保中左百姓一方安宁。特,赏蓝登两千两白银,周全斌、林德忠一千两白银,参战将士除漳泉分巡道陈凯许以之奖励,另有厚赐,以资嘉许。”
公布了守军的赏赐,众将虽然有些奇怪为何一开始就是他们,但是这里面不光是有他们的奖赏,还有麾下将士的,再加上抛开陈凯许诺之外的赏赐,不接受的话容易引起主帅不满,他们却也不敢迟疑,连忙行礼接受了赏赐。
接下来,郑成功示意他们起身,赞誉安抚了几句,便将视线转到了洪旭等来援将校的身上,包括已经回返南澳岛的陈豹在内,众将士皆有赏赐,亦是皆大欢喜。随后又赞许了施琅率领少量随从,不顾敌强我弱的整体态势,夺取高崎码头,并一度镇守此地,截断了清军自那里出逃的路径。旋即,赏赐了施琅白银两百两,加二级,麾下随从一百两,以为嘉许。
奈何,一如蓝登等将那般的奇怪,施琅也显得有些犹豫。然则郑成功却并没有留给他回绝的时间,干脆跟了句“虏先渡海,水陆失守,该镇假回闲员,目击虏氛,身率数十人与虏对敌,夺回高崎,使前冲、右冲水陆诸人如是,虏师焉能登陆。功而不赏,罚将何施?”便直接将施琅给结结实实的堵了回去。
说到此处,节堂之内,众将已多有看向陈凯。从蓝登、周全斌和林德忠这些守军将校,再到洪旭、施琅这样的援军,郑成功嘉奖了此战中奋勇作战的将领,唯独没有提到陈凯,甚至就连最开始定下基调的那番开场中也没有提到陈凯,只说了上天庇佑和将士用命,仅此而已。
说来,陈凯终究是杀了郑成功的三叔,那可是亲叔叔。或许,从一开始厚赏蓝登等将开始,郑成功就已经准备要借此来将影响最小化了。尤其是刚刚的那句“功而不赏,罚将何施”的话,不正是已经将嘉赏做了一个了解,进而进入到了惩罚的议题了吗?
思来想去,众将已多有偏向这等可能的了。对于陈凯,他们大多都有着不错的印象,尤其是和陈凯共过生死的那些人,心中更是已然涌起了不忿。甚至到了现在这个份上,就连施琅也起了些许兔死狐悲之感,旁的不说,今日之后,郑氏子弟的地位将凌驾于他们之上,他这几年拼尽全力与陈凯争夺的地位又有什么用处,还不是郑家豢养的一条狗,一条随时都可以宰杀的看门狗吗?
“或许,是时候改换门庭了。清廷已经几乎占据了整个中国,而郑家却不过是在沿海苟延残喘,既然都是当狗,那么为何不找个更靠谱的主子呢?”
此时此刻,施琅如是想来,余光扫过众将,似乎有着这等想法的并非只有他一个。暗暗记下了这些人的名讳,他们日后都将会是他的潜在资源。说来,就算是换个地方当狗,也总要多几条一伙的,才不至被其他狗欺负得太厉害。
细细看去,唯有陈凯,却淡定得就像是个局外人似的,似乎那份心思根本就没有放在这里。想来,或许是已经有所预料了,大概是已经自暴自弃了。
“真是个蠢货,早早跑了不就完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