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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军出发的同时,陈凯乘着水师顺流而下,返回南澳岛。那里,是陈凯的主阵地,也是经营多年的大本营,他准备多年,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让这些成果发挥更大的作用,只是在昨天之前,他从未想过会是这么快罢了。
海船南下,一路航行,海澄、南澳的水师也都很快就接到了命令,等待陈凯将一切准备就绪。
陈凯回到南澳岛,与陈豹密谈了一番,就赶回了军器局,与陈启、老鼠须子等军器局以及军器局下属工坊的管理人员谈话。谈话过后,所有人都带着紧张而兴奋的神色离开了陈凯的公事房,而陈凯也没有回返家中,仅仅是稍加整理了下思绪,便启程前往码头。
码头上,辅明侯林察的舰队早已是焕然一新,其中有修复、保养的旧舰,也不乏这两年打造出来的新船。大大小小,也有百多艘的样子,武器、给养,早已准备就绪,只待陈凯的到来。
“林侯,这次麻烦您了。”
“陈参军这话说的,都是为国姓效劳,何谈麻烦二字。更何况,能与陈参军共事,是我林察的荣幸。”
曾经意气风发的辅明侯,在那一年多的风霜雪雨之中,磨砺的圆滑了许多。陈凯不敢托大,拱手一礼,便要紧随其后登上林察的座舰。可也就在这时,一向跟在他身边的小厮却拉了下他的袖子,随即给了陈凯一个眼神。
顺着小厮的眼神延伸出去,一艘刚刚入港的海船上,一个俏丽的身影正在搀扶下踏上了踏板,缓缓下船,目光却在空气中与陈凯的视线交融。
“又是一个四月啊。”
小厮平日里话不多,但很多事情却都跟个明镜儿似的。陈凯匆匆忙忙于公务,他却注意到了这点。
奈何,陈凯已经没有什么时间再去风花雪月了,只是转过头,便要登船。但是脚还未踩上踏板,却又收了回来。
“把这个交给她。”
借了笔墨,草草写了句话,陈凯交给小厮,便登上了林察的座舰。海船缓缓离港,随后便是更多的舰船尾随而去。
码头上,女子透过帷帽的轻纱,眺望着远去的海船。海风吹动,裙摆摇曳,恍如初夏待放的花朵,在暖风中轻轻晃动。唯有,那葱白似的指尖捏着的纸张,却紧绷得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颤动。
“诚如郑小娘子所言,坐观成败,确非吾之本色。此去广州,能救回一个,便是一个!”
“我,信你。”
折纸为书,郎心若石;激丹微颤,妾韧蒲柳。
第一百四十一章 见面礼(上)()
永历四年四月,广东沿海的洋面上,风波如常、气象依旧。湛蓝的海与蔚蓝的天之间,唯独是多了一支由百来艘大小海船组成的舰队,正在顺着海风,一路向西,劈浪而行。
自天空鸟瞰,海面上,偌大的舰船,也只不过是一个又一个枯叶,显得微乎其微。但是这些枯叶,却在舰队主舰的旗帜和引领之下,如棋盘上的棋子一般,排列着稀疏但却整齐的阵型,在船长、舵工、水手们的努力下,于这浩瀚大海兀自前行,竟唯有半分随波逐流的意味。
自十五那日,陈凯乘辅明侯林察的舰队自南澳岛启程出发,至今日,已过去了十天的时间。风向称不上顺遂,但也不至逆风。缓缓而行,即便是只有数节的速度,这么长的时间也足以走完了这条路程的大半。
“陈参军请看,那边那座岛,若是吾没记错的话,当是蒲胎山。”
在海上,这位水师名将总算是有了几分海上大豪的气象。此间豪气干云的向陈凯指点着沿途的坐标,更显对这广东沿海地区的了若指掌。
奈何,什么蒲胎山,陈凯完全听得是一脸懵逼。旁的不说,早前过碣石卫和大鹏所的时候,陈凯还知道一是进入了惠州府沿海地区,一是过了大亚湾,起码于今生前世,这两处他还有些印象,但是今天指着远处那个乍看上去好像跟沿途的岛屿没什么太大区别的地理凸起,便说出了个他一时间也想不起来的地名,确实让他感到有些困惑。
“看见了蒲胎山,过了佛堂门和再向西的大奚山,向北就是零丁洋了。”
零丁洋,总算是听到了一处有些印象的地名。宋末文丞相曾有过零丁洋诗篇流传千古,到了此处,就算是进了珠江口地界了,而陈凯此行的目的地——广州,则就在珠江三角洲的核心区域。
临近目的地,陈凯自是兴奋不已,现在还不到五月,时间还很充足,很多事情还大有可为。不过,清军抵达广州城下也已经一个多月了,包括黄应杰在内,很多明军都已经降了清,现在珠三角地区敌我难辨,尤其是对于他们这些即便是真的本地明军也未必能够合得来的福建明军而言,就更是危机重重了。
“陈参军,依本帅想来,入了零丁洋,咱们先不急着去广州,本帅派人去南沙,那里有一座天妃庙,往来的走海之人颇多,总能有些消息传出来。”
“天妃庙?祭祀妈祖娘娘的?”
“正是。”
妈祖娘娘,姓林名默,也称林默娘,是宋时的福建莆田湄洲人。据说其人能预知祸福,且时常出海拯救遭遇海难的百姓,因而此后千百年来得到了中国海及周边地区人民的广泛信奉。
提到妈祖娘娘,林察的神色恭敬万分。出发前,陈凯在布置工作,林察就已经拜过了妈祖娘娘,才启程出发,一路上也常说风平浪静,且没有遭到鞑子水师拦截是妈祖娘娘在冥冥之中保佑着他们。对此,陈凯也表示了认同。
此番林察表示要派人去天妃庙那里打探消息,陈凯亦是点了点头。南沙的天妃庙据说香火鼎盛,往来人流如织,且那样的地方,估计就算是清军中的汉军旗和绿营兵也不太敢放肆,毕竟是要承担着触怒神灵的风险的,正是打探消息的好去处。
“探查清楚了,咱们也去祭拜一下。”
“陈参军此言,正合本侯心意。”
听到这话,林察抚掌而笑。舰队在转天缓缓驶入零丁洋,只是没过数日,林察派出去的部下却带回了一个令人惊诧的消息。
陈凯和林察驶入零丁洋的当天,永历四年的四月二十六,广州城南的港口,明军水师照常做着平日里的事情,营操、保养乃至是躲在军官看不见的地方偷得浮生半日闲。。。
尚可喜、耿继茂所率之清军主力早在三月初的时候就已经抵达广州城下,并且对广州城发动了一次不成功的攻势,在碰了一鼻子灰之后就放弃了强攻的愚行。
广州天南重镇,周长三千七百九十六丈、高二丈八尺,城北收越秀山,地势较高,易守难攻;城南毗邻珠江,可依江水为濠;城西、城东,具有护城河。无论瓮城、城门楼,守御工事一应区全。如此雄城,就凭着尚可喜带来的两万来人,平均摊开的话一米的距离,就算是只站上两个兵都未必做得到,想围死了广州,实在是痴人说梦。
如今广州城外,清军围着城池缓缓的挖掘城壕,仅仅是保持存在感而已。城内的两广总督杜永和率部坐镇,左近也有马吉翔、李元胤、张月、董方策、马惟兴、马宝、郭登第、陈奇策等将环伺,据说广西那边的陈邦傅和高必正、党守素等将也在赶来的路上,城内一切如旧,也难怪他们无精打采。
当然,尚可喜的到来,也并非没有对这座雄城造成什么其他的影响。广东北部的南雄府和韶州府尽入清军之手,甚至就连清远县和从化县也丢了,广州北面已无屏障。向东,惠州总兵黄应杰降清,东面也与潮州的福建明军不复连为一体,更别说是尚可喜最近一直在招降纳叛,人心隔肚皮,谁知道下一个黄应杰会是谁呢。
所幸,清军由北而来,南面的珠江上,没有水师,对于他们也就不造成什么威胁。如今广州城外,水师分为两部,一支是由总兵吴文献、殷志荣等将率领的本部水师和李元胤早前招降的红旗海盗,海战上都是有一把刷子的,莫说是尚可喜带来的那些连船都没有的陆师,估计就算是清军水师来了,也未必能讨到好。
一大早,两广总督衙门里照常聚众议事。这是惯例,不过也就仅限于他们这些杜永和能管得到的武将,至于那些曾与杜永和一般在李成栋麾下平起平坐的众将,他们即便是在广州城里,也不大理会这个总督的号令。
例行的军议,既然是例行了,那么也就没有什么好说的。无非是总督老大人给他们灌输些坚守城池,上报天子,下安黎民的大道理,要求众将保持警惕,也实在没有什么新鲜词儿了。待到军议结束,众将各自返回信地,如吴文献、如梁标相这样不属于同一系统的水师将领,也可以并辔而行,聊一聊广州城内的莺莺燕燕,一则打发时间,一则增进友谊,以备日后真的并肩作战时,能够有些交情。
不比吴文献,梁标相是海盗出身,连同着他一起接受招安的还有刘龙胜、徐国隆等人,麾下一百二十五艘战船,千余海盗,皆在李元胤的中军旗鼓汪捷的监督之下。
梁标相返回营地,众将聚齐,一听还是那些老生常谈,一个个的也都神游天外去了,就连汪捷也是如此。待到事了,众将散去,一切恢复原状。直到入夜之后,汪捷巡了巡营地,已经睡下,却突然被梁标相那里的紧急要务打搅了清梦。
“梁帅,出什么事了?”
营地内,一切如常,但是到了梁标相的座舰上,众将云集,一个个却显得颇为紧张,仿佛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梁标相抿了抿发干的嘴唇,示意众将的随从退下,房间中就只剩下了梁标相、刘龙胜、徐国隆以及汪捷四人,他咽了口唾沫,才向汪捷言道:“汪旗鼓,咱们兄弟受了李帅诏安,一向任劳任怨,从无二话。如今大清席卷广东,咱们兄弟想谋个生路,您看如何?”
此言既出,汪捷本就是李元胤派来的监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