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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安慰自己。陈奥却忍不住喝道：“你给我住口，你这个乌鸦嘴！”
郭文辉愣愣地张了张口，到最后也没说出什么来。他只不过是个文官，来当这个将军，已经是勉为其难了。今天头一回见到这样的阵势，更是吓得肝胆俱裂。
陈奥紧张地看着辽军搬动大石，继续往投石机上运。昨天是遭遇战，今天是攻城战，又是一次学习的机会。幸好自己手下带来的人都是能攻善守的将领，此刻已经全面接管了冀州城的防御。
姚舟一面指挥人加强防护，一面指挥反击。另一边，褚大壮等人带着自己的人手，从城楼下的仓库里搬运出一架架床子弩。这本是守城的利器，却因为冀州守军的懈怠大意，以至于到现在还放在仓库里。
床子弩刚刚搬上城楼，第二轮投石也来到了。又是一阵地动山摇的震动，城墙又垮了一片。不过冀州城墙的确厚实，虽然表面的青石城砖被轰开了，但里面厚厚的夯土层，可是堪比钢筋混凝土的存在。陈奥倒是不担心这些投石机能直接把城墙轰开，只不过青砖垮了许多，在墙角堆成一堆。如果辽军冲到城下，就可以很轻易地从砖堆爬上城头。
褚大壮已经开始指挥床子弩搭箭发射。士兵转动机括，将弦收紧，随着“嗡”地一声，几根巨大的铁箭瞄准辽军那几架投石机飞状过去。
辽军正准备开始第三轮投石，冷不防巨箭射来，射中投石机。巨大的木制机械瞬间崩裂开来，散成一堆。来不及躲避的辽军，被砸倒一片。
辽军没了投石机，也就不能再轰击城墙。郭文辉终于松了口气，擦了擦汗水，笑道：“陈将军放心，辽军的投石机完了，他们也就没辙啦！”
陈奥心头一跳，暗想要糟。这老家伙只要一开口，准没好事！
果然，郭文辉话音刚落，远远地就看见辽军中几个将领模样的人物骑马缓缓来到阵前，似乎是在视察攻城情况。姚舟一直盯着辽军旗帜，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气，道：“是萧挞凛！”
“萧挞凛？！”旁人也忍不住惊呼一声。
陈奥茫然道：“萧挞凛是谁？怎么你们都跟见了鬼似的？”
赵菱小声道：“自耶律休哥死后，辽军最杰出的将领，就是这位萧挞凛萧大王了！”
陈奥默然点点头，心里暗暗吃惊，自己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居然对上了辽国最厉害的人物，我滴个乖乖！看辽军这阵势，只怕得有四五万人吧。这城……能守得住么……
陈奥心里有了一丝疑虑，开始比较敌我两方的态势。辽军连打了几场仗，气势正盛。而且占了这么多土地，战果辉煌，让辽军上下的信心膨胀到极点。而宋军，除了自己带来的两万人有点战斗力，冀州守军那几万人纯粹是摆设。或许那些士兵都很勇猛，但摊上了这么一群庸碌的将领，实在难堪大用。
陈奥心头蒙上了一层阴云，只听辽军中号角声响。前军阵型变了变，竟是要冲锋过来。陈奥吃了一惊，暗道，这就要强攻了么？
郭文辉更是骇然失色，却还不忘安慰自己：“辽军……契丹人要攻过来了……不要紧……不要紧……这些人冲过来……一阵箭就射回去了……”
陈奥对他这样的想法可不敢恭维。果然，辽军士兵一抽马鞭，猛地朝城下冲过来。这些士卒腰上除了挂着弯刀，还有绳索挠钩。只要能冲到城下，沿着堆积的城砖爬上来，用挠钩勾住城墙，就可以为后军开辟一条条通路。只要后军源源不断跟上，这城头也就拿下来了！
陈奥已经想到后续可能会发生的情节。这是中规中矩的攻城手段，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花样。接下来的，就是不断拿人命往这城下填了。攻守两方谁能坚持下去，谁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辽军一个千人队分散冲了过来，冲到快两百步的时候。姚舟大喝一声：“弓箭手！射！”
早已站在城垛旁边准备的弓箭手将弓弦拉成满月，瞄准了城下辽军。而此刻辽军也伸手取下马鞍上别着的弓箭，弯弓引箭，朝着城头射过来。契丹人马术精湛，个个都精通骑射，即使在快马上也能快速瞄准射击。
两边对射一轮，宋军究竟占了居高临下的优势。辽军的箭只是让城头的宋兵躲避了一下，伤了几个人。而辽军则有近百人中箭倒地。或许他们没有被箭射死，但在千骑狂奔的军中，摔倒地上立刻就会被后面的马蹄踏中，硬生生被踩死。
陈奥看着这血腥一幕，几欲作呕。不过他并没有转过头去，而是强迫着自己双眼紧紧盯着战场。现在自己就是一个指挥作战的统帅，岂能连这种血腥的场景都不敢看？
辽军千人队后面还跟着一个千人队，不断朝城头射箭，以掩护前军。果然，城头不断有箭射上来，严重影响守军的行动。躲过一阵箭雨，陈奥再往下看时，只见前面那队骑兵已经冲到了城下。有的跳下马，开始朝乱石堆上爬。
陈奥忍不住大喊：“快阻止他们！”
守军在各自头领的指挥下，抱起石块，朝下面扔过去。那些冲到城下的辽军根本没有掩护，也没有冲锋时候的速度优势，完全成了活靶子。几块大石砸下来，不少人头破血流，脑浆迸裂。他们的尸体倒在地上，没有人在意，很快就成了后来人的垫脚石。
守军的精力被城下的人吸引，后面的辽军很快就冲到了近前。萧挞凛不断下达指令，辽军的先头部队取得了不俗的战果，后续的全面冲锋也开始了！
第451章 鏖兵（下）（）
陈奥远远看见辽军后队都开始动了起来。有的像前面几队一样，带着攀爬绳索冲了过来。还有的抬着云梯，往城下飞奔。另有一队，对着撞城木，不断往城下靠近。
总攻开始，陈奥看着城头略显手忙脚乱的宋兵，心里也越来越着急。他猛地拔出长剑，迈开大步，边走边喊道：“辽军攻过来啦！大家一定要守住！”
赵菱和龙青苹两人赶忙跟在后面。陈奥回头看见自己那一队保镖队伍，大声道：“你们不用保护我，跟着一起守城！城要是破了，谁都活不了！”
冯虎等人忙加入到守城的队伍里。这些江湖人物，虽然没有经过行伍训练，但搬搬石头还是足够的。龙青苹捡起一把弓箭，随手试了试，便弯弓引箭，第一箭便射中了一名冲过来的千夫长。
陈奥大喜，忍不住鼓励了一番。龙青苹十分得意，竟然顾不上去保护陈奥了，取来一壶箭，专挑看着像将军的辽军射。一连射了几人，居然都是百夫长以上的人物。辽军气势顿时一馁，宋军则大声欢呼。
郭文辉跟在陈奥身后，忍不住夸道：“正所谓强将手下无弱兵，陈将军麾下，果然英才济济啊！”
陈奥忍不住嗤道：“郭将军，都到这个时候了，你就别耍嘴皮子了，赶紧组织民壮帮助守城吧！”
郭文辉一听，顿时大喜。他早就不想在城头这样危险的地方待着了，谁知道什么时候会有一支箭射过来？郭文辉忙不迭地跑下楼，开始招呼民壮搬运守城物资。
冀州城本来就是重镇，不论是兵甲还是存粮，都是足够撑很久的。只不过近两年军情不甚紧急，冀州的军备才懈怠了下来。这时候郭文辉命人将大仓库打开，开始将一摞摞的羽箭往城头搬。
陈奥渐渐进入状态，在城头来回奔走，指挥守城。辽军不断投入人手，已经有近万人在对城头展开进攻。只不过攻城的一方有天然的劣势，就算人数是守军的几倍，也未必能讨得了好。
总攻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辽军中又响起一阵急促的号角。只见攻城的辽军如潮水一般退去，只丢下几百上千具尸体，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惨不忍睹。
陈奥终于松了一口气，忽然感觉到浑身都已经被汗水湿透，提剑的手也微微发抖。他不是身体的劳累，而是心理的疲乏。赵菱轻轻扶住了他，小声道：“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陈奥点点头，喃喃道：“今天过去了，明天呢”
就在这时，郭文辉又出现在城头，兴奋地笑道：“陈将军，契丹人退啦！”
陈奥没力气理会他，只是象征性地摆了摆手。郭文辉又道：“真不知道契丹人怎么会突然来进攻咱们冀州，真是活得不耐烦了！”
陈奥却知道，辽军先前将定州、河间两城围而不打，是因为算准了宋军增援不了，不想浪费实力。但是昨天一场遭遇战，让辽军意识到宋军援兵已经赶到。他们如果不想放弃已经取得的战果，就一定要把宋军阻挡在冀州以南！
或许这就是萧挞凛毫不犹豫，立刻就组织军队开始攻城的缘故了吧。陈奥叹了口气，嘱咐手下保持警惕，救治伤者。他则带着赵菱一干人，下了城头。几人先在城里走了一圈，发现除了辽军的投石机抛过来两块大石砸倒了几间民宅之外，并没有太大的损失。
冀州的文武官员都已经严阵以待，各项疏散措施做得很及时，因此城中百姓显得很平静。也或许是因为今天辽军的进攻虽然声势浩大，但并没有用出全部实力吧。陈奥隐隐感觉到，今天辽军更像是一种试探，在试探他们守城的决心。
回到住所，简单吃了点东西。陈奥又向赵菱讨教了一番守城的技巧。这一段时间内，探马的消息不停地传过来。萧挞凛率领的辽军在北城百里之外扎营，远远看过去，约莫有三四万人。至于其他几面，人数就没有那么多了。
今天辽军主攻的也是北城，其他几处只是佯攻，因此陈奥对这个情报也没有感到奇怪。辽军或许只是想让他们知难而退，从其他几门逃走，乖乖地把冀州城放弃了吧。
想明白这一点，陈奥忍不住冷笑一声，心里按下决心，这一次还真不能让这群契丹人小瞧了。萧挞凛有怎么样？老子就算打不过他，也得狠狠咬下他一块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