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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魏先生给我争取来的时间,我立即起身。当我坐上他准备的马车,竟然发现了睽违许久的翠侬,她一看到我就扑过来问:“小姐,你没事吧?我听魏先生派来的人说你中毒了。”
“呃,说来话长,咱们先上路吧。”
坐魏先生的马车出城,一切都很顺利。当晚,我已经在离京一百多里的小客栈里了。
翠侬是替我收拾了细软才来的,甚至还带来了我的擀面杖。
我摸着那根擀面杖,良久不能睡去。
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把自己的一生系于别人,不如掌握在自己手中。我娘是活生生的例子,如果她当初不是心慕林家的财富,也不会沦为家中最没地位,得脸的奴仆都可以欺负的姨娘,我也不用每次都捡别人剩下的布料做衣服。
“翠侬”我想起一路急着赶路,忘了问她绣鸾的下落。她的伤我倒是见面就问了,她说全好了。
翠侬从外间进来,执着烛火,“小姐,要喝水么?”
“不是,绣鸾呢,她没事吧?”
“她没事,我在府里的时候,五爷还领她进府瞧过我。她当日没等到咱们,便让镖局回返了。”
去瞧翠侬,那应该是翠侬伤重卧床时候的事。绣鸾其实精明,既然她安全返京,我就不必为她担忧了。她的绣活做得很好,渐渐在绣坊间也有了点名气,生活是没有问题的。她那么大个人了,会知道怎么过日子的。
翠侬一路什么都没问我,可我知道她有很多疑惑。于是叫她也不必再出去,直接上床来。
魏先生的车夫今晚就已经赶着车回去了,翠侬去找小二代为订了马车。我们住的是普通房间,财不露白,出门在外这是顶重要的。虽然我会点拳脚,也跟魏先生讨了些防身的小东西,但是还是小心为上。
说起来,这是生平第一次没有了好乘凉的大树。虽然是我期待已久的自由,但心底其实还是有一点点怯的。
“翠侬,我不会再回林府了。或者说直白一点,我不再同林家人有关系了。”我不想去认为了富贵害死我娘跟孙妈,又杀害小柳的人为父了。我与林家,从此一刀两断。
翠侬吃惊的瞪大眼,“为什么啊,小姐,咱不是只要暂时躲开皇…六爷就好了么?”
“是我爹让人杀小柳的。”
翠侬沉默了一会儿,小声问:“那,这是要去哪里?不过,不管去哪里,翠侬都跟小姐去。”
“我要去华禹和柔然的交界处。翠侬,其实我待你,也没有特别好,而且还害你挨老爷的打。你当真哪都肯跟我去?这一路我想不会像从前一样,舒舒服服过日子的。”从前即使是一路出奔,也有六哥照顾着。我长这么大,没真吃过什么苦头的。
“翠侬有时做错了,小姐也不会太在意,从来没有打骂过翠侬,也不曾罚跪过。你还夸我,还教我读书认字算账,好多好多。我跟着你,林府就没有人敢小瞧我,你这几个月不在府里,我受伤了,趴在硬床上想喝一口水都难。”
我叹口气,能想得到。这是人性,跟红顶白的。
“好在,每日的两餐饭还是送了给我吃的。我听到送饭的人说如果不是小姐你看重我,老爷才不会让人给请大夫开药呢。小姐,我跟着你。跟着你才有可能过好日子。”
跟着我才有可能过好日子,这个想法很坦诚。可是,我自己都不知道以后会是什么日子等着我呢。
“嗯,翠侬,只要你不离不弃,我日后定不会亏待你。”
翠侬点头,“小姐,我不说虚的,说了也骗不过你。不过,我会一直跟着你的。”
也是,你要是说什么我对你多好,你宁愿为奴为婢我还真有点不大信。可是你说跟着我是为了将来的好日子,这我信。翠侬的卖身契还在林府,说起来她其实算逃奴,抓住了是要被杖毙的。但是我想老爷不至于去报官说家里有丫头跑了。
魏先生算是了解我了,虽然我从前在家没地位,但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一路上如果只有我自己,那肯定是会很辛苦的。翠侬的月例有八钱,我给她涨到一两。老爷在教我看账本时,也顺便教过些御下的小手段。果然,翠侬对此很开心,做事更加周到细致。
这一路往边关去,只有我们二人上路未免诸多不变。我便让翠侬找店小二打听,最近可有商队要往柔然那边去的,我们给银子搭车。
等了些时日,寻到了贩皮货要往柔然边境上去的商队。讲妥价钱之后便搭车前往。只是,在半路我却病了,商队把我们丢在客栈自行走了。我们只好在客栈住下,我身上现银不多,大多是银票,照旧缝在中衣夹层里在。可是这种边陲小镇客栈是独一无二的,贼贵。风骚的老板娘一副‘爱住不住,不住拉倒’的架势,我们便别无选择。这里好歹商队的人还说过,不是黑店。
为了节约现银,我自己试着开了方子让小二去抓药,然后翠侬借了小炉守着给我熬。
这一路的确没有人在找我的样子,看来魏先生说的是对的。六哥是不会真的只对一个女人痴迷下去的。而且,我的做法是有点伤他了。其实,跟着六哥,即便他日后对我不像现在这样了,也不会让我短缺了什么,毕竟是他爱过的女人嘛。对他不爱的,他都能做得到,对我应该也能做到。可是,随着姐姐去清宁殿看老太后老太妃们,那种终日无事,只以念经诵佛捡佛豆消磨时光的日子对我刺激其实有点大。再想想我娘青春守活寡,她曾经对我说过,老爷当初也曾经对她很好很好过的。
翠侬端着药进来了,我的病其实不严重,就是脾胃失调,还有拉肚子。可是整个人都拉得虚脱了。四哥从前说我身骄肉贵,我还不服气来着。原来真的是啊。
翠侬把药端来,我直接喝下去。现在离开了家,当然没有任性的权利,一直生病是万万不行的。
“咳咳!”我晚间开始咳嗽起来,这里实在太小,有些药材都找不到。所以我的病久久没有好彻底。眼看现银要用完了,镇上连大一些的银号都没有,我有些犯愁,要到哪里去兑换银子。
“老板娘,老子出这么多钱住你的店,是为了听旁边的病鬼一晚到亮的咳咳咳么?”旁边忽然爆出一声怒吼。
“哎哟,客官,我也听得烦哪,可人家给了银子,又不会传染到别人的,我总不能把他们赶出去吧,也不能把他嘴堵上,不让咳吧。您呐,将就着点吧。”
是,我们给了银子,因为我生病的关系老板娘每天还加收五钱银子。房钱是按日结算的,付不出钱来立即滚蛋,但给了钱她还是比较好说话的。
“老子把店给你包了,叫他别处住去。”
“那可不成,我杜三娘在这里开客栈十年了靠的就是口碑,从没有得罪客人的。再说,总要讲个先来后到吧。”
我又咳了几声,憋得脸通好。唉,从前我在家时觉得自己打小委屈,可现在才知道那些都不算什么,不过是姨娘们的一些尖酸话而已,不过是下人的轻待罢了。至少还有我娘,孙妈吴妈和我自己的小丫头,有个头疼脑热的都会紧张得不得了。后来跟着六哥就更不消说了。
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这还有翠侬在,否则更糟糕。不过,一辈子都被养在笼子里就不用吃苦头,我还是宁可吃点苦头能自由自在的好些。
门呼啦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一个人,翠侬一下子站到床前挡着:“你、你要干什么?”声音和身子都在抖,但她总归是丝毫不犹豫的就把我挡住了。
‘砰’,那人把什么放到桌上,“把这个化水给他服下,很快就可以不咳了。”我看了一眼,长得倒是剑眉星目的,只是一脸不耐。也是一副落魄江湖的打扮,但却隐隐透着贵气。
虽然他是为了不让我影响他睡觉,但总是好意,我直起身子说了声‘谢谢。’他没理会径自扬长而去。
翠侬赶紧吧门再关上,闩好。
这一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我们都扮作少年男子,我现在又病得蜡黄蜡黄的,连脸都不用再多事去涂了。
“翠侬,你拿过来我看看。”
我打开瓶塞闻了闻,果然是好药,是此地难寻的好药材炼制的。里头一共有三颗药丸,化水喝下去一颗,当夜我的咳嗽就减轻了。次日起来,精神也好了不少。第二天止住了咳,到三颗吃完已能下地走动了。虽然还有点虚弱,但已好了许多。
旁边那人还在店里,但好像并不耐和人打交道,我也就没有去打扰。只让翠侬请了老板娘来,和她谈用银票兑换银子的事。这个,自然是我吃点亏她才能换的了,不过没办法。我需要给房钱,接下来雇马车什么的也需要钱。
一番讨价还价后,我付了两成的手续费换到八十两银子。嗯,再过几日我们就可以雇车接着走了。好在这里离目的地也不是很远了,五七日便可到达。
我耳朵尖,听到旁边有间屋子有数人潜入,是来找那人麻烦的吧?那日听他呼吸之间,气息绵长也是内力深厚之人,想来已是知道了。
接着听到些打斗之声,但老板娘和她那个跛脚伙计没动静,估计藏起来了。
我继续听着,那些人打到楼下大堂去了。
翠侬战战兢兢的问我:“小姐,怎么办?”
“先看看再说。”
“不是说有人偷偷跟着咱们么,怎么没人出来保护小姐?”
有人跟着,我没听到。这是魏先生告诉翠侬的吧,难怪她从来没生过趁我生病卷款私逃的心。我还以为只是那纸卖身契在束缚她呢。可是,到底是不是真有人跟着就不得而知了。
“又不是来杀我的。”
“对哦,小姐现在还很安全的。”
有刀砍到身上的声音,然后受伤的人的动作显然慢了一些,一群人涌上去围攻。如果没有赠药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