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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起来,去请安。我们现在已不聚在一处认字了。朱先生家里服丧回去了,也没再请先生,只在一起做做针线活,陪老太太说话。
我惦记着出去的事,于是把香囊带过去做。做好了,我才好去问六哥什么时候再出去。
六姐姐已然说了亲事,是本城一户有往来的商户,和林府不相上下。
八姐姐也十二了,接下来就轮到她了。我也躲不了两年了。
十姐姐拿起我刚成形的香囊,“给谁做的?六哥?”
“嗯。”
“难怪六哥疼你了。”她半带羡慕的说。
我这可是头一遭,平常我顶嘴的时候比较多,只是不敢当着别人罢了。
孙妈又辗转打听到那日寿宴散后老太太对我的评价:“十一是个好的,可惜略清冷了些。”
我不知这评价从何而来,难道是说我看了给十姐姐做寿不嫉妒?
到十月间的时候,我的香囊终于做得了,于是准备揣在袖里给六哥送去。正要出门的当口,十姐姐打发人来跟我要一个绣样,我一时找不着,就说寻着了让翠缕给送去。结果等人一走,我又想起来在哪了。怕她急着要,便让翠缕送去。
我跟十姐姐的关系自寿宴后融洽了许多,也有了你来我往。这一点我娘跟五姨娘都很欣慰。我也觉得挺好的,怎么说都是两姐妹,见面跟乌眼鸡似的有什么意思。
009 撞破()
翠缕去了,我便把香囊揣着去六哥的雍怡阁。六哥的门前通常有人守着的,今天却不知怎么一个人没有。
我径自入园,也没人迎上来,花圃那边有响动,我看是个小厮正弯着腰搬花就没惊动他直接进了六哥房间。
桌上的糕点还散发着热气,看来是刚刚有事离开。看到是水晶糕,我坐下不客气的抓起一块要吃。这个糕点入口香甜,回味不尽。
正要送到嘴边,突然起了调皮之心,把糕点又原样放回去。六哥看样子马上就要回来,因为他桌上摊开的书没有收起。他的习惯是如果出去的久,必定要把书理好放回书架的。
我四下看看,看中了旁边的红木柜子。里头装的东西少,很是宽敞,正合我意。于是钻了进去,透过丝帘和柜门上的菱花格子,兴奋的看着外边,等六哥回来好跳出去吓他一吓。
果然,没一会儿,门推开,进来的正是六哥。我正要大叫着跳出去,结果看到六哥有客人。
好险好险,差点在外人面前丢脸。现在却只好等着人走了再出去了。
两个人低声说着话,不过还是钻进我耳朵里。
“六爷放心,那老苍头一死,要再找能认出你来的人就难了。”
“如此险事,岂可再有。当年的漏网之鱼到底还有没有,去给我查清楚。”
“是,属下遵命。”
我不可思议的瞪大眼,心跳陡然快了起来,一时连呼吸都忘了。我听错了吧,那天钱府死的人跟六哥有关,他又为什么怕有人认得他?
“我…长得像我父母么?”又听到六哥问,声音里有着不常见的激动。这话更让我惊奇,然后才发现六哥真的不像老爷,也不像太太,他甚至跟大哥和四姐姐,还有其他林家人也不像。
那人似乎回忆了一下,“更像娘娘一些。娘娘当日被藏在宫中,并无几人得见,而且那些人都已一同殉难。所以我说没人再能轻易认出您。”
娘娘、宫中?我忽然生了一层恐惧,僵在柜中连头发丝都不敢稍动。
“不像我父…?”
“细看还是有些像陛下的,只是更偏像娘娘的长相。那老苍头原是您外祖家旧人,当年灭门之祸时正好告假回老家。六爷,小的出来久了,这就要走了。”
“好,我让琳琅送你出去。”
那个人走了,六哥独自在屋里坐着。
我还是一动不敢动,六哥不是我们林家的人,是皇子,他怎么会在我们家的?老爷知道还是不知道?他会不会杀我灭口?
忽然,六哥往柜门看过来,我看到他抽出了藏在袖中的匕首。
我和外面那个陌生的六哥透过丝帘和菱格对视着。
“十一?”他打开柜门,脸上有一抹惊慌,然后转为冷然,“出来。”
我扶着柜子下地,香囊从袖子里滚到地上,六哥捡起来,一脸复杂的看着我,“做好了?”
“嗯。”我的声音有些发颤。
六哥看着香囊,“十一,你方才听到什么了?”
“我什、什么也没听到,听到了也全忘了。”
“哦,来,过来吃糕点。”他伸手来拉我,我不敢挣脱,被他拉过去坐下,捧着刚才还觉得是美味的水晶糕如同嚼蜡的吞咽着。
“来人,派个人去请老爷悄悄过来一趟。”
不一会儿,书柜那边有了响动,一个书柜自己滑开,然后老爷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到我显然吃了一惊,“这…,殿下?”
“方才十一过来,正好我把人都支走了,留下看家的颜六可能闪神了没看到她。也怪我大意,一时激动没有检查屋子。”
老爷的脸色白了一些,“殿下,她…”
“她听到了。”
老爷的脸愈发白了,我捧着糕点的手一抖,巴巴的把他看着,我是你亲女儿啊。
“如、如若殿下不放心…”老爷忽而一咬牙,把脸转开,不敢看我哀求的眼。
“林先生说哪里话,你豁出身家性命助我,我岂可杀你女儿。这样吧,你在郊外不是有一所别苑,上次我在那里见过人,地方很幽静。就让十一到那里养病吧。”
“是,谢殿下开恩。我这就下去安排。”老爷说着又原路返回。
六哥看着我,柔声说:“十一,等我大事成了,就放你出来。”
“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不要关我。”我只有十岁,平时再装老成也还是个孩子。想到日后娘跟孙妈都再见不到,一个人被关着,我呜呜的哭了。现在才知道林府已经够好了。虽然不能自由出去玩,但总能在这后院自如行走。
“那可不行,以后你见着我总是不能自然,或者你说梦话给人听去了怎么好。这林府可是人多嘴杂。十一,快则三五年,我就会放你出来。我知道你喜欢看书,我会给你准备很多的书。一样东西都不会少你的。或者,你要带什么人过去?”
我脑子里闪过娘,孙妈,不行,不能再把她们拖下水了。她们肯定会打破砂锅问到底,万一六哥变卦,觉得关着还是不如杀了干净,那只能白添两条人命。
“我、我自己去。”
于是,当日便有大夫说我得了会传染、不知几时能治得好的怪病。我被一顶小轿直接送到了郊外的别苑。
我进到楼上安排给我的房间,收拾得很干净。这里的确有很多书,还有一个不会说话也不识字的老妈子照顾我的吃住,只是谁都见不到。除了每个月来送东西的人。
我娘说她只有我这一个女儿,她不怕传染,要进来陪着我。这话被带到我耳边,我只好写了一封信宽慰她。说是这病很折磨人,不忍她也染上受苦。请她在外头为我吃斋念佛,保佑我早日脱离病痛。不然,就是我不孝了。
老爷难得动了不忍之心,以家长的权威阻止我娘继续闹腾。这是送信的人回来告诉我的。
还算六哥有善心,每个月都会派这个人过来给我带衣服吃食,或者是一些书。我还能知道外头的一些情况。不然,真的会在这里憋疯。
010 幽禁(1)()
我每日早晚三炷香,求老天爷保佑六哥早点当上皇帝。
在极度的幽静中,我的心里很是不平,我开始怨恨。我恨,恨老爷,恨六哥,恨外面自由自在的所有人。
老妈子刚收拾了被我扯着桌布统统弄到地上的饭菜,下楼去了。这楼上一时静得连她重重的脚步声都听不到。
快则三五年,那慢呢,或者根本就会失败呢。那整座林府不都得给六哥陪葬了。
老爷他到底怎么想的?
我曾在书上读到过一个故事奇货可居。老爷他是想学吕不韦么?吕不韦可是让秦始皇赐鸩酒毒死的。
不过,老爷的心也真够狠的,就算我是姨娘养的,也是你的种啊。如果他替我求情还是这个结果,我不怪他。可是我就没听他替我求一句情,反而主动提出要杀我。
“叩叩叩”有人在敲我的门。只有来过三次的小柳会这么有礼貌,我也只有见到他的时候会略微开心些。不过,今天还没到日子啊。他来做什么?
我没动,门上过一会儿又响起轻轻的敲门声,然后耐心等着。
我这才过去开门,小柳是一个有一双温柔眼睛的年轻人,很是温和。他手里现在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冲我微微点头,“十一小姐”。
“你今天怎么来了?”我坐回椅子上,脚有一点悬空,尽量冷漠的问小柳。
“今天是小姐的生日,所以六爷遣我过来。您看,这是七姨娘给你送来的大毛衣裳,还有这些,是老太太、老爷、太太、各位姨娘少爷小姐送你的礼物。”
生日?好像是该到了,我今天满十岁了。
我还过什么生日啊,我看看那些礼物,在外头时我可收不到这么多,敢情都可怜我呢。想起三个月前我还在盘算省钱到了今天好添菜,真是恍如隔世。
小柳在我对面坐下来,他真是一个好人,每次来就坐在那里不停的说着,说外面的情形给我听。
“十一小姐,再半个月府里就要送五少爷上京城了。他说他到了京城一定想办法找四少爷告假回来给你看病,他不相信那个老大夫说的。”
五哥,五哥待我还算有情义。看来他也不知道这个事,他和四哥都是因为老爷在背后推动,所以才会上京。还有大哥想来也是。
“谢谢你告诉我这个,我心头好过一点了。你主子的情形呢,他到底还要多久才能当上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