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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爷去到秋夕宫,贤妃便亲自迎了出来,行礼后各自坐下,老爷便请贤妃屏退了左右。
老爷劈头就问贤妃到底要干什么,弄得我跟六哥闹矛盾不就是件亲者痛、仇者快的事么。
贤妃说她就是一时气不过,没想到我气性那么大,会动了胎气。
老爷这回说了狠话,说是如果我肚子里的皇子因此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不认贤妃这个女儿了。
可是,我听了心头却只有悲凉。我跟贤妃,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都只是老爷实现目的的台阶而已。今天如果情势逆转,我的处境肯定比贤妃更加的不堪。心头对贤妃,反而多了几分谅解。甚至这宫里许多女人,都是这样的不得已。爱情是独占的,容不得我去同情与施舍,但是在可能的情况下,我还是愿意再宽容一些。
“哎哟!”我的肚子被结结实实踢了一下,我放在上头的手清晰的感觉到一个鼓鼓的小包在肚皮上滑动。六哥也甚有经验的把手放了上来,“唉,他还不睡啊?”
“在里头哪知道黑夜白天,就知道闹我。”
六哥的手跟着那个鼓鼓的小包在我肚皮上滑动,“挺好动的,肯定是小子。”
“恩,四哥说我薄皮大馅,孩子是不是挺大个的?”
“应该吧。”六哥不确定的说。
“到时候会不会不好生?”我担心的说。我看医书上记载这就是难产的一种。
六哥沉默了,的确,外在的危险我们都可以想办法排除,如果危险是来自孩子本身,真的很棘手。
带着这样的惶恐,我们俩就看着我的肚子跟充了气一样一日一日的变大。到上巳节的时候,腹中胎儿已近八月,压迫到让我呼吸都有些不顺畅。晚上更是别想安枕,又添上了脚抽筋,抽得生疼生疼的,吃了药才稍好一些。
六哥已经被我赶到另外的房间去睡,时时担忧的过来看我。我总是冲他笑笑说‘没事’,催他回去睡觉。因为再是担心,第二日他都必须如常上朝理事。总不能说皇帝我担心老婆孩子,咱停朝数日。
而翠侬就睡在脚踏上,这脚踏宽着呢,足够她在上头翻来覆去的。可她不敢翻,生怕搅了我好不容易才得来的安眠。但她也不敢睡瓷实了,怕我有什么需要她没能注意到。
六哥知道他睡在外室,我是绝不会哼哼出声的,只得妥协,搬到了隔壁去。不过我问翠侬她说皇帝每日批完奏折,都要过来看一眼才回去睡觉。其实我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也会偷偷过来,嘱咐了翠侬不要告诉我。那么,我就装不知道好了。
十姐姐已经回家待产了,她的情况也不是太好,但比起我还算不严重。
我摸着自己的大肚子说:“十七啊,赶紧出来吧,别太折腾你娘老子了,我们都快崩溃了。”
六哥看我两眼,“万一他太听话早早就出来了怎么办?还是得等够月份,不然孩子跟你都挺险的。”
六哥的嘴角长了些小泡泡,太医说是太过焦虑了。
我伸手摸了摸,还挺扎手的,“你也别太焦虑了,谁家不生孩子啊。再说了,你也不是头回当爹了,沉稳一点嘛。”
他把我的手抓到他脸上然后蹭了蹭,“那能一样么,再说我也没见谁有你这么难受的。”
怎么不一样,这个得看你上心的程度。十姐姐一皱眉,四哥就紧张,但是我要有什么,他虽然也上心,但终究是隔了一层。可是六哥就不同了,我没哼哼他都能幻听我在哼哼唧唧。
秦涌说有几回在乾元殿,非说听到我在坤泰殿惨叫。其实,我也就第一回在梦中被抽筋痛醒的时候叫过一声,其他时候都是忍着没叫的,怕他听到了着急上火。
结果现在看来,怕是起了反效果。他成天都担心我是不是难受却忍着。
“其实啊,我也不是光为了你跟孩子。最近朝上的事情太多了,不是洪涝灾害,就是地震什么的,还有些拜邪教的。”他烦躁的说。
“别宽慰我了,从前也是这么多的事,也没见你愁成这样啊。反正再是天下太平的时候,也不能什么事都没有。你也说了,一件一件的解决就是了。你搬回来住吧,我要看着你按时吃饭睡觉。”
他撇嘴,“秦涌那个狗东西,敢跑你这来告我状。”
“他还不是见你整日操劳,又不肯好好吃饭、休息所以操心的。我觉得,咱们还是别相互瞒着了。瞒来瞒去倒更着急了。我们是夫妻,夫妻本是一体,有什么都应当共同去面对。”我伸手握着他的手。
“早该这样了。老四在,我还有个人说说这种焦虑,他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四哥跟十姐姐是被魏先生接回去的,魏先生取笑两个徒弟,“这个时候就靠在一起发愁了,以后产房外更有得你们愁的。你们还是别成天在一块说道了,不然,只能是愁上加愁。”
他没把话说透,不过我们几个都知道他来干嘛的了。
他是在委婉的说,十姐姐不适宜在宫里生孩子,因为跟我月份太近了。万一到时候是一儿一女,恐怕有人怀疑是我抱了十姐姐的儿子来充数。
其实这个道理我们知道,也想过不能再一起住下去。可是,我们互相作伴已经习惯了,总想着再过一段日子吧。一拖就拖到了这个时候。魏先生看不下去了,所以才亲自进宫来接人的。
现在,他们走了,我就更觉得孤单了。如今驻扎在乾元殿的太医就是那个倒霉的章太医,他其实医术很不错,就是不太会钻营,所以被太医院的同僚压着。没想到误打误撞的大年三十撞上我耍花枪要把皇帝从宫宴上叫回来,召了他来问诊。
后来,他跟四哥还好好的较量过几次,四哥说这个人有些门道,如此不会钻营的人,还能从民间被推荐到太医院,果然是有实力的。
章太医其实对自身的处境还比较满意,虽然结交不到贵人,但俸禄还是按正五品的太医算给他的。他光棍一条,完全够用了。太医院又有数不尽的珍藏医书和最好的研究条件。
他拿出脉枕给六哥请脉,六哥看他身上官服代表品级的补子很是纳闷,但因为是我力荐的,又听说四哥也很认同,这才把手放到脉枕上去。
章太医面对皇帝,仍然不太会来事,只是医者对待病人的态度。六哥被奉承惯了的人,一时有点不适应。等他下去开方子就说:“你怎么喜欢叫这个木头请脉啊?”
“你知道什么,这种不会拍马屁的才是真正有水平的。而且,最重要,这人不属于任何一个派系。”
“恩,吃吃他的药看吧,真的是能人就给他升一级。”
“还是算了吧,这样的人不适合当官的,你不如给他个特权,让他有权限看一些锁起来的医典。这个人我想留起来用。”
他点点头,“既然你有主意,那你拿主意就是了。”
我私下问过章太医,我会不会难产,他沉吟半晌,终于说了实话有可能。
他能跟我说实话,是在是难能可贵。因为,女子一直被当做生育的工具,为夫家传宗接代那是义不容辞的责任。但是,生育却是一件险到极点的事。很多女人,都没能闯过这一关去。
说句良心话,我呢,其实是个很爱自己的人。如果别人拿我当生育工具,那是我不能接受的。可是我也知道,在世人眼底,我肚子里这个孩子比我值钱多了。即使在我的生身之父心底,也做如是想。这个也是我比较担忧的一个原因。我害怕被舍弃,就像林家那些被舍弃的妇孺一样。
秦涌亲自带着人把六哥的衣物和惯用的笔墨都一并搬回了坤泰殿的正寝殿。他睡之前特意叮嘱我:“不舒服一定要出声,不然我都不知道你看到底是不是真的很舒坦,或者只是强忍着而已。”
“知道了,不然就不叫你回来睡了。”
抱着互相隐瞒并担忧不如坦诚的面对这样的念头,半夜又被抽筋抽醒的我,果断出声。
六哥闻声一跃而起,坐到我脚边替我扳直脚板,然后揉捏小腿,过了一会儿我觉得好多了,就示意他停手了。他抓过枕巾替我拭脑门上的汗:“女人真是了不起!当年母后肯定也是吃足了苦头才把我生下来的。”
“恩恩。”那会儿要担忧的比我多多了,的确是了不起。所以,我也一定可以把十七平安生下来的。我一直都听话在活动身体,所以,即使孩子稍大一些我也一定可以的。我自己首先不能放弃了,我得坚持。
一个半月后,十姐姐传来了好消息,她生下个六斤二两的儿子,母子平安。
我的日子比她晚个十来日,大约就在四月底。坤泰殿里什么都准备下了,就等着我临盆。
我现在肚子倒是安静下来了,十七闹腾了几个月,临到要出世突然文静下来了。满殿的人忐忑不安的。
萧栩现在是常驻宫中了,每旬会回去个三两日,他回去的时候,儿就坐在殿门口的小马扎上,巴望着他赶紧回来。
儿现在已经开步走路了,让我跟六哥都感到很欣慰。虽然晚了一点,但他终于能跟子珏瑜儿一样了。
昨日萧栩又回去了,他等了半日无果,耷拉着脑袋回来。六哥跟他说过,说我怀着孩子比较辛苦,让他不要来吵着我。所以,这会儿他就只在门口冒个小脑袋出来看寝殿内的情况。
“母后,弟弟今天动没有?”看到我朝他招手,他慢慢的走进来,在我身边坐下。
“今天弟弟跟儿一样的乖。”因为所有人都期待这是个儿子,儿也跟着叫起弟弟来。
“他以后能跟儿玩么?”
“能啊,不过要等他长大一点,在摇篮里可不行。”
我其实有些着急,因为十七一直闹腾的很欢,现在却突然安静起来。这都要足月了,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章太医也只让我静观其变。
“恩,等他出来,儿教他说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