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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唱的很轻,曲调悠扬,映着这雪地风霜白日,却也有一种特殊的美好安宁之感。
岁月静好。
云娘必定是极为宠爱她的两个孩子的,才能让她们长成了如此可爱而无虑的性格;
那两个孩子必定也是极依恋自己的母亲的,而且懂事的很:毕竟这雪地之?苦,哪怕是成年人也会觉得辛苦,更何况是这两个年幼的孩子?
可她们却没有哭闹一句。
说是吵着让母亲唱歌哄着睡觉,可这雪地之冷,又岂是她们两个年幼的孩子可以抵抗的?如何睡得着?
不过是寻着一个借口,让自己的母亲放松心情,不再过于担忧罢了。
据说照现代的科学研究,人从六岁起才会开始记事;在此之前的经历,无论是幸福的、还是不幸的,其实人类都是记不清的。
但记忆可以模糊,感情却不能。
人在年幼时养成的性格,哪怕日后长大了、经历了再多,也是不会改的。
这云娘也算是幸运的;即使她找不回自己想要寻的人,单就养出了这两个孩子而言,也算是不虚此生了。
只是不知日后,这两个如今堪堪将满六岁的孩子,可会记得今日的这雪山之行?可会记得,自己年幼时,曾入这么一个荒冷之地,寻找与自己血缘至亲的父亲?
只希望那时的她们仍能保持着这一份赤子之心。
“你们今后有什么打算?”
楚墨坐在火堆前,正好正对着云娘等人。他垂眼看了眼前燃得正好的火苗半晌,突然问。
其实这场景有些熟悉。昨日之时,他也是这般坐在火堆前,问着坐于对面的胡不归。
那时男子回他的是一句简短有力的话:“再上战场!保家卫国!”
而如今,相同的火光下,前方的女子却是眉眼温婉的道:“我想去战场,把他带回来。”
问题相同,情景类似,答案却是天差地别。
其实这种类似的问题楚墨前世曾问过不少人。
在他被识破身份,只能伪装逃离的时候。
末世生存不易,性子古怪的多,他表现的再如何奇怪,只要能力够,也不会有人来恶意驱逐他。
那时他还未找到隐藏自己身份的方法,只能混迹于没有异能或异能极低的底层人里面。
那时他身边一个人都没有,他甚至还没有能力将肖语从基地里抢出来;而在末世里没有异能和异能低劣的普通人过的生活分外不易,也许是过于不易了,他们总是显得警惕心极强,却又极不强。
前者表现在他们可能在与你出生入死之后仍不信任你,后者表现在哪怕你们不过是初次见面的陌生人,他们也可以拉着你说上半天的话,什么心里话都可以说。
无所忌惮。
因为根本没有人会来特意加害他们--他们太无用了。
而这聊天之中,说的最多的也许就是那个“以后”了。
从始至终,一直如此;哪怕在末世之前,人们也喜欢聊这个话题。
只不过那时人们换它叫“将来”;而末世里,没有将来,便只有“以后”。
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以后都是不同的,因为他们希望的不同。
男的希望自己能一夕之间获得逆天的能力,从此打遍天下无敌手,美人、地位一朝拥有;
女的希望自己能获得一个能力者的青睐,从此对方只爱自己一个,对自己言听计从,而自己可以过上富裕的“豪门阔太太”的生活,至于能力,当然也得要有,才能去收拾某些看不惯的小/浪/蹄/子;
老的希望自己能再多过几年,希望能有个安稳的地方让自己好好安养晚年,希望自己在末世前就失去了联系的孩子可以找回来,能力非凡、儿孙满堂的回来,好好颐养他;
年幼的,希望这日子快点结束,哪怕是以自己的死亡为结束。
都不相同。
但他们的以后又在某一程度上无限重合了,因为所有人都希望,自己可以过的更好,这世界可以变的更好。
楚墨曾听了无数人的“以后”。他脾气好,又不多话,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倾听者,很多人都愿意把自己的心里话说给他听--只要他们不知道楚墨的真实身份。
楚墨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喜欢听这些,也许是喜欢探听不同人心里的秘密,也许是觉得这种欺骗别人的感觉很好,也许是喜欢那种最后发现那些人的“以后”几乎都没有实现时的快感,也许……
……也许只是他太寂寞了,想找个人来说说话。
哪怕只是对方说,他听着;哪怕那个对方他从不认识;哪怕自己根本不喜欢那个对方。
楚墨想着之前的事不由的有些出神;等再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原来连说话的人都已经换了一个了。
“和他一同上战场的虎子前不久回了村子,他告诉我们说这里的战事已经结束啦。我的儿子虽说还没有回来,但想来应该是被什么阻滞了道路。虽说他不是自己回来的,但既然战事已经结束了,现在去带他回来,也不算是逃兵,不算是对不起那列祖列宗。”
一旁的老妇开口,像是担心他们误会一样,笑的有些腼腆。
她们不过是寻常山野愚妇,平常想的不是这国,便是这家;如今既然已经了了国事,自然该全了自己的家事了。
“是啊……此时去带他回来,也不算是忤了他保家卫国的心思。”云娘说着,低头抚了抚自己手腕上的镯子。
一般女子哪怕再如何清贫,总该有那么一两件得见的首饰珍品。云娘却也许是因为家中实在困难,又遭了难,全身上下干净的像是个不修边幅的男人一样,什么都没有。
即使是头上束发用的发簪,都是用一根毫无修饰的木标所制,看着就好像是在路途上随手从路边的树上折下的,寒酸的很。
唯有手上这一个手镯,还算精致。虽不是什么太过贵重的木材,却做的极为精巧。
云娘人长的颇有些小家碧玉的秀色,手也是白皙纤长;那手腕长的纤细优美,好似一手可环,被那打磨的光滑的深色木镯一称,倒也好看的紧。
楚墨的视线在云娘所带镯子上刻着的乡间阡陌、流水人家上停留了片刻,继续听她细细叙说。
“……我这两个孩子生下来就没见过爹爹,没有爹的孩子可是要被欺负的!我怎么能让我的孩子被别人叫做没有爹的野孩子呢?!她们有的!她们的爹是个大英雄!我得让她们见见自己的父亲,知道自己的父亲是个保家卫国的大英雄,以后在人前也能有底气挺的起胸膛来!”
那两个孩子听着便抬起头来,有些懵懂的抬头看向自己的母亲。
楚墨静静的看着。
云娘微微红了眼眶,低头摸了摸自己两个孩子的头发,又抬起头看向楚墨他们:“你们可能不明白,毕竟你们……不会有孩子。但是为人母亲的,总是无法忍受自己的孩子从出生时就没有见过自已的父亲一面的。”
“……嗯。”楚墨顿了顿。
虽说好像从云娘她们出外寻找他们,到他们一起在洞内坐下,云娘他们所说、所做的话和事都显得很正常,没有一丝不对劲的地方。
……除了那时云娘用手遮住自己孩子的眼睛的动作。
其他都没有什么不对。
但楚墨就是觉得……好像哪里怪怪的。
为什么他觉得刚才这句话里一定有个什么其他的意思,只是他没听出来?
“她们很懂事,不会被欺负。”一直坐在一旁没有出声的慕寒远却突然开口,语气却很平淡。
但正因为这平淡,才显得分外可信。
云娘红了眼眶,低头看着自己的两个孩子。
雪山风冷,云娘他们又明显家贫如洗。哪怕明显已经尽力将所有的钱财、服装都用在两个孩子身上了,两个孩子身上的衣裳还是显得有些单薄。
身子尚且不明显,一双小手却是冻的通红通红的。
偏偏两个孩子还担心被母亲、外祖母看到了心疼,只使劲的藏在身后,却不知这动作只会更显得心酸。
楚墨抬头看向云娘,果然看见女子已是双目含珠的模样,却还碍着不能让别人看到苦苦忍着。
洞外寒风呼啸,今日几乎天晴了一天,除了午时略微下了场风雪,其他时间都是天气晴好。
此时却是日渐向西,寒风已起。
云娘看了自己的孩子几眼,突然笑道:“其实我突然觉得你们这样挺好的……起码可以一直在一起。”
云娘抬起眼,看向坐在火堆对面的那两个人。
日头渐西,光线便暗了下去。原本洞中就不甚明亮,此时更甚。
哪怕那两个人为了可她们挡风特意坐在了靠洞口的位置,也仍显得模糊不清。
那面前的火光被风吹的有些飘忽,却奇异的明亮了起来。
云娘便就着那忽明的烟火,仔细打量起来。
她虽说家贫,但母家祖上却也是书香门第,虽说身为女儿家识书不多,但有些却也是知道的。
她记得年少时曾经看过这么一句话--“灯下观美人”。
说的是灯光迷离之下,哪怕只是三分姿色,也会显得美如诗画。
而此时就着这火光,云娘觉着,对面那两个人当真是容貌不俗、气质不凡。
却又并不仅仅是因了这火光:他们都是太好的男子,好到不需要借助任何外力修饰。
这般人品、相貌,想来若在外面,平时也是爱慕者众多的吧?
可是这样两个人,竟是那种关系。
其实一开始白日里她看到两人那般模样时,虽说没有心里起轻视、厌恶的念头,但总归还是觉着……可惜的。
毕竟那样好的两个人在一起,还是难免不让人觉得美玉蒙尘。
可是此时,当她想着自己不知在何处的丈夫、再看着眼前那两个形影不离的人影之后,却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