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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村长揉了揉自己的眼睛,迟疑地说道:“你们是一类人!”
吴桐默不作声,握紧手中长剑,奇经八脉中的念力开始灌入其中,四周的天地元气开始疯狂汇聚过来。
风开始刮得肆无忌惮起来,连竹枝都纷纷弯下了腰,只能听到刷刷的枝叶作响。
村长的眼睛在风中眯了起来,那束好的发带被吹开,于是,满头银丝在如墨般的夜色中尽情飞舞。
从那几乎挤成一隙的眼皮间看去,他吃惊地看到那被少年握在手中的长剑乍然迸发一丝闪亮的光华,而与此同时,天际的那轮明月却陡然间黯淡了几分。
长剑一起一落,不过滴答瞬间。
村长看着自己眼前出现的一条鸿沟,背心处因为紧张惶恐而开始萌生湿意。那几乎不可分辨的眼皮有些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颤动。
那起落间绽开的剑光曾经无数次出现在自己的梦中,哪怕经久多年,也从未在记忆中黯淡。如今,却在自己已过古稀年华时再一次亲眼见到,即便已经觉得自己早已看惯云舒云卷的他也无法控制腿肚的独自发抖。
“你见过这剑术么?”吴桐将长剑“锃”的一声归于鞘中,认真地问道。
村长忍不住“咕嘟”一声,咽下因为失神而滋生的唾沫,低声道:“从来不曾忘记!”
吴桐不再言语,因为他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却让心里开始愈发疑惑。
他的剑术名为“斩天拔剑术”。当三叔将这本秘籍给到自己手中的时候,说过,这剑术便如长剑一样,也是出于自家祖传。
而村长的回答,似乎便是说,曾经有人在这个地方使出过这剑术,想来造成的威势更加惊人,导致这位老人至今依然不曾忘却。
吴桐叹了口气,怀疑如浇了水的植物一般,开始疯狂地想要从心底拱出来。
自己家人丁并不旺盛,且据说曾曾祖父还是那化神境初期的修行者,可自曾祖父往下,便开始以务农为生,与修行再无纠葛。
如今却在离家乡极远的地方,听到自己祖传的剑术居然在这里出现过,岂不让吴桐心中大为震惊。
此刻的天地元气逐渐散去,而村中的村民们早已吃罢晚饭,纷纷从家中走出,来到院子、门口与邻居好友闲聊。村中处处响起孩童们互相打闹嬉戏的欢快笑声。
月光透过竹叶,散散地照下来,风儿吹过,纤细伸展的枝叶随之轻舞。有一股与泥土混合的香气透散开来,深吸一口,沁人心脾,久久留香。
吴桐侧耳听着竹叶间互相倾诉的沙沙细语,却突然想到身在长安时,某日在天枢处外河畔与二先生将下却最终未曾开始的棋局,耳边似乎又听到了当时二先生的那句话:“天作棋盘人作子。”不免心中隐隐有些明悟,可却又不真切。
正在思索,却听得村内随风而来的欢笑声变成了突如其来的凄厉哭嚎。
有人迈着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跑来,粗重的喘息从唇齿之间清晰而出。
村长眯着的眼睛豁然睁开,他看着来人沉声问道:“二喜子,出什么事了,这么慌张?”
不过三十来岁的二喜子发髻间早已润湿,那额前的刘海毫无形象地贴在肌肤上,显得极为狼狈。
“村长。”二喜子见到村长,焦急地说道:“有人来征税!”
村长眼神里透出几分愠怒,压低了嗓音道:“征税?前几天不是刚刚有人来收过税,怎么又来了?”
吴桐走上一步,将长剑连同剑鞘放在马背上,抚摸着老马的鬃毛,不解道:“如今并不是收成的时候,为何要征税?征得又是什么税?”
村长尚未开口,旁边二喜子早已强着说道:“客人你有所不知。如今长安有乱,各地都在组织兵马回京护驾。这士兵们吃的、用的都靠在我们老百姓头上不说,便连如马匹那样的畜生的用度,也都摊派给我们了。”
老马听到二喜子嘴里随口而出的“畜生”,一声嘶鸣,前蹄高高抬起,便想要踹将过去。
吴桐在听到二喜子的话时,早已发觉不妙,此时见老马有些发飙,赶忙一把抱住它的头,在老马耳边好生劝慰,说些诸如“大人不记小人过”之类的宽慰之辞。
又是一声惨叫传来,村长脸色大变,忙问道:“那边到底发生了什么?”
二喜子嘴唇动了几下,方才低声说道:“因为我们跟他们抗议说这税已经交过,他们便抓了您的儿媳妇和虎娃,说要带回去押着,等钱粮凑够了再去赎。”
村长闻言,眼前不由一黑,身体摇晃着几欲跌倒在地。
吴桐忙上前扶住,同时转头问道:“为何你们便任由他们如此?”
二喜子呼吸声愈发粗重,脸色因为难以压抑地愤怒早已憋得通红,一股怨气顺着出口的话喷发而出:“因为,我们打不过他们,他们里面有修行者!”
吴桐将村长背在背上,抓住二喜子的胳膊,说道:“走!”
未等他反应,少年纵声跃起,向着那惨呼声传来的地方疾驰而去,在他的身后,老马化作一道黑色的闪电紧紧跟随,只是没有人发现,那长剑外的剑鞘上的纹路开始亮起……
第92章 且听我来数十声()
那块平地上,火把摇摆不定的光明照亮了村民们或惊惶、或畏惧、或哭泣的脸庞,任由夜风在他们身旁穿梭而过。
他们的对面,零散着站立着七八个身着黑衣的汉子,面目却有些不屑森冷。
其中一人手里抓着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同时还死死地将一个丰腴的农家娘子搂在怀中,不顾二人的哭喊挣扎,自顾自在村民们面前放肆狂笑。
“放开他们!”有村民自恃身躯强健,站出来朝着对方喝道。
没有回应,只有依旧放肆的笑声在夜的寂静中破空而至。
那村民感到脸上滚烫,随即便是体内的血液都开始奔涌起来。他不再发出怒喝声,而是紧紧地攥着拳头,一咬牙,挥拳向这个站在最前面的男子击去。
那男子只顾将手奋力地伸进那农家小娘子的领口不住搓揉,却压根没有想到这些在他眼中不过是些泥腿子的村民中会有人敢于向他们动手,
于是,那些围做一团的村民脸上的不一的表情在瞬间化为了统一的凝滞,然后开始有人眼中透出光亮。
“啪!”
拳头击中了什么,发出沉闷的声响。
黑衣人中一名不过二十出头的年轻人抬步挡在那正在上下其手的同伴身前,伸手成掌,与村民的拳头相碰,然后五指一拢,抓住对方被自己包裹住的拳头,然后冲着那村民有些苍白的脸庞,露出一丝微笑。
那村民一愣,随即突然感到从手腕处传来一阵钻心剧痛,不住的冷汗自额头滑落,浸润两鬓处的发丝。
这时,才有“喀嚓”声清脆入耳!
那黑衣青年松开村民被自己折断的手腕,脸上的笑容却并不曾敛去,反而愈发地灿烂起来。
自他站出来后,其余的黑衣汉子突然变得恭敬了许多,哪怕是那手中拥着小娘子的黑衣人,也慌忙停止了自己的动作,低头抓住手中的两人悄然站到了一旁。
“在下姓于,名字嘛,上叶下何。”黑衣青年笑着说道,只是眼瞳中依旧一派冷色:“我们奉命来征税,你们居然敢抗拒,莫非……”
于叶何脸色一寒,沉声道:“莫非……你们是想要造反?”
侠才敢以武犯禁,对于普通的大唐百姓来说,“造反”二字与杀头无异,纵然是胆大之辈,这个罪名也是万万不愿去担当的。
于叶何正是抓住了村民们的这种心理,所以才用这么一顶帽子狠狠地砸向这些几乎只懂得男耕女织,春种秋收的淳朴百姓。
方才出手的村民用另一只完好的手握住断腕,踉跄退到一旁的草垛边,终于再也支持不住,将自己跌入到半人高的草垛中,然后发出痛苦的呻吟。
今晚虽有月色,但是却只有繁星几点,整个夜空如同墨盘,空中开始有淡云浮现,将明亮的夜空添上几分迷蒙和肃然。
村民们听着那从草垛间传出的声声惨呼,眼中本已燃起的如火把上的火苗般的光亮慢慢熄灭,陷入一片冰寒死寂,纷纷将头低下,看着自己的沾染着尘土的鞋面,身体开始颤抖。
空气里只有那清冷的声音在响彻:“在下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问问诸位,这税,你们究竟是交还是不交?”
于叶何看向对面的村民们,突然一挥衣袖,体内涌出的念力化为灼热的气息,落于草垛之上,随即火光大盛。
人群中有惊惧声响起:“修行者!”
修行者,对于世俗之人来说,便是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如今见到对方居然是修行者,村民的心渐渐变得寒彻起来。
惨嚎在火光中愈发凄厉,终于有村民忍不住喊道:
“王三!”
“三小子……”
“三哥!”
随即有几条身影闪出人群,不顾一切地向草垛扑去,由着头上的发丝发出微不可察地滋滋响声,空气中有着什么东西被烧焦的焦糊味随风弥漫。
那几人手忙脚乱地将王三从草垛中拖出,脱下自己身上的衣服扑灭他身上燃着的火苗。然后怔怔地看着王三那因为饱受灼烧而变得焦黑的大片肌肤,眼中的畏惧终于开始淡去……
夜风往来穿梭,云层渐渐遮住将圆未圆的明月,陷入黑暗的树木上满是纵横交错的鳞状树皮,像是一个沉默苍老的人脸上抹之不去的皱纹。
“我数到十。”于叶何恍若未见村民们眼中燃起的怒意,伸出一只手,五指向天,淡淡地说道:“数到十如果你们还不将该交的税拿出来,那我们就将人带走了。”
“当然,如果你们想要反抗,我们也不介意给你们点教训后,再将人带走!”
“而且,我更不介意透露点事情给你们。其实我们很希望你们能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