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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夕夕退后几步,倚在门框上,看着在暮色下安静喝粥的少年,心里多了些羡慕。
粥并不多,顷刻便已见底,吴桐舔了舔粘滑的嘴唇,夸张地打了个意犹未尽的饱嗝。
“喝完粥,要不要出去走走?”朝夕夕走上前去,将碗筷收拾好,问道。
吴桐点了点头,说道:“好。”
随即起身陪着朝夕夕到厨房将碗筷洗干净,举步向外走去。
城里到处可见的白幡依旧在风中不断扬起落下,似乎在这个过程中便完成了对自家逝去亲人的召唤,盼得哪怕是一刻的再相聚。
暮色掩映下,白幡染上几分血色,便如同在夜风中开始燃烧,灼热了在这城中的每一个人体内奔涌的鲜血。
“九哥,我不太开心。”吴桐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还不曾融开的积雪,说道。
朝夕夕停住脚步,转头看着有些黯然的吴桐,说道:“是因为有人死了?”
吴桐点点头,又摇了摇头,说道:“你们说过,这是战争。既然是战争,便总是要死人的。可是,死的人太多了!”
“我也杀过人,也见别人杀过人,可是,却没有想到这短短的一夜,便被吞噬了万余人的生命。”
“这里面有大唐的将士,百姓。也有蛮荒国的人。无论是哪一方,他们的亲人想必都在苦苦等待着他们的归去,可如今却只有一缕亡魂重回故土了。”
朝夕夕看着已近入土的半截残阳,说道:“十三,我们是修行者。”
“有什么不同吗?”吴桐不解道。
“修行者,超脱俗世之外,凌驾凡人之上。而我们的最终目的,便是不断地修行,窥得天道,成就强者。”朝夕夕看着吴桐的眼睛,正色道。
吴桐脸上的疑惑之色愈盛:“这岂不是和道天教有些相似?”
朝夕夕微抬右脚,用脚尖在雪上轻碾,看着那明显凹陷的雪坑,说道:“修行之路,殊途同归。道天教之所以被众多修行者敌视,正是因为它借天之命,不择手段。”
“不过。”朝夕夕语气突然顿住,微一愣神,似乎想起了什么,然后说道:“道天教的教主却是个极为了不起的人物。”
吴桐弯腰,从地上揉起一个雪团,随即放在自己额前,那丝冰凉有些彻骨,让他的心情反而有些平复下来。
而此刻听到出自朝夕夕口中的称颂,有些奇怪,便说道:“九哥你很少夸人,便是天才如六哥,你都视作平常。虽然你平日里总是笑意盈盈,可我知道,你骨子里是个很傲气的人,在你眼里,值得称赞的人实在不多。”
“所以,我不禁有些好奇,你刚才所说的道天教的教主,究竟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朝夕夕看着吴桐脸上露出的那一丝认真地好奇,突然笑了笑,说道:“其实也没有那么神秘。离这里三百余里,有座高山,名为鲲鹏。道天教便在那山上。道天教的教主有个很特殊的名字,听了就不会忘记。”
“鲲鹏山?”吴桐轻声道。
“是的,鲲鹏山正好在蛮荒国与大唐之间的要道上。虽说我从不屑于道天教的行径,可是,对于他们始终将蛮荒国的精锐挡在山的那头,也是很佩服的。只是这次不知为何,蛮荒国的军队竟然兵临大唐边疆,几欲挥军南下。”
“想来应该和那常年在山顶潜悟天道的道天教教主有莫大的关系。”
吴桐伸手穿过在风中被吹得散乱的发丝,在头上挠了挠,突然说道:“那他莫非是……”
朝夕夕脸上笑意不减,只是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点了点头,说道:“正是那马车主人的老师!”
不知道为何,吴桐此刻却觉得朝夕夕露出的暧昧笑意有些可恶,可偏偏自己的脸上却有些发烫,连方才雪团留下的凉意都在不经意间匿去了踪迹。
“哟,我们的十三什么时候都学会害羞了?”朝夕夕发现吴桐脸上浮现的一抹红晕,出口调侃,随即便有些想要发笑。
吴桐右手食指轻点,天地元气顺着流淌的空气聚拢过来,隐隐形成气柱。
朝夕夕笑意顿时尴尬地停在脸上,随即叫道:“十三,你竟然想对我释出樊笼?”
五指轻拢,气柱崩散,天地元气消散无形。
吴桐说道:“九哥,你为何对那教主如此推崇?”
此时繁星高悬,唯有明月倾洒银霜,夜风吹过,纵然穿着皮袍,却依旧感到几分挡不住的微寒。
朝夕夕紧了紧脖子处的衣襟,说道:“因为,自他担任教主六十多年来,从未败过!”
“一场都没败过?”
“一场都没!”
吴桐想了想,说道:“或许是因为他常年呆在鲲鹏山,不曾下山的缘故吧。”
朝夕夕摇了摇头,说道:“大唐之所以选择默认鲲鹏山的存在,除了它的地理位置外,更多的原因在于,他曾经连败大唐十一位返虚境修行者?”
“传说中,他已经踏入炼虚合道之境,纵横间,恐怕难有敌手。”
吴桐默然不语,过了良久,抬起头,问道:“他的名字是……”
朝夕夕看着吴桐的眼瞳,认真地说道:“北溟龙鲲!”
再一次说出这个名字,依然有着敬意,却再也不会畏惧,因为朝夕夕眼里看到的瞳孔中有着灿若星辰的光芒开始点亮!
第67章 名字刻于石上()
“九哥,合道境是怎样一个境界?”
“不知道。”
“……”
“不要这样看着我,因为我没有看见过。”
已是入夜,遥望天空一派泼墨。夜幕里冷清的弯月框出浅薄的天空,如墨浓研的苍穹在繁星的点缀下显得分外深邃,只有间而响起的老鸹的叫声划破寂静。
吴桐随着朝夕夕踏着积雪,沿着白日里留下的深深车辙印,一路随口说着无意义的对话,向城门方向走去。
借着清亮的月光,吴桐隐隐约约看见城门处有一团肥胖的身影正在摩挲着什么。
“六哥!”吴桐高声喊道,却诧异地发现沧云旭仿佛没有听见,依然埋头做着自己的事情。
和朝夕夕交换了一个眼神,两人脚步加快,在如絮的积雪上留下几行深深的脚印。
夜更深,黑暗慢慢在聚拢,仿佛天地间的夜色都凝聚在了这道拱卫伯阳城,拱卫大唐的城门之处,而且渐渐凝结,形成一片巨大的黑色暗流。
暗夜如山,将他们毫不怜惜地裹在其中。
城门处依旧静悄悄地,时间仿佛就此凝固,唯有沧云旭发出的喘息声,引地空气不住地打颤。
吴桐看着沧云旭,见他的手轻轻扶在一块石碑上,微低着头,额处早有汗水滴落在地上。
“六哥,你这是……”朝夕夕看着那块近乎融入夜色的石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禁不住开口问道。
沧云旭抬起右手,用手背擦了擦早已被汗水打湿的鬓角,轻声道:“我在立碑!”
吴桐想起丞相说的话,于是回过身去,看着城中又多出来的几块白幡,内心深处有根弦突然被拨动,生出几分异样的滋味来。
有晶莹自朝夕夕眼角漫溢,他知道沧云旭为何深夜独自在这里,抚着这块青石碑,神情黯然。
那六道身影便是在他们身前被撞得四散横飞,最终伤重不治。
于是,沧云旭和朝夕夕曾经无比地懊悔过自己为什么没能独立顶住城门,那种无力感甚至成为了他们修行上的魔障。
心魔不去,境界难升!
所以沧云旭主动请命来立碑,为的便是破去心头的魔障。
“十三!”沧云旭转过头,看着正默然立于一旁的吴桐,说道:“你的字写得比我好,你来!”
说罢,退后一步,走到朝夕夕身旁,拍了拍他的肩膀。
吴桐点了点头,这是他想做的事情,更是他愿意做的事情。
而且,他懂沧云旭,明白此刻这个胖胖的六哥心中的自责。
所以,他右手抬起,食指探出,体内念力从奇经八脉而发,凝聚在伸出的食指间,轻轻地抵在石碑上。
“十三,我念,你写!”沧云旭突然说道。
“好!”
沧云旭揉了揉自己有些发酸的眉心,随后从唇角吐出一个又一个或优雅、或乡土的名字来。
天地元气微微波动,然后随着吴桐手指在石碑上滑动,有青色石粉簌簌而下,洒在地上的那片白色上面,仿佛开出一朵青色的花来。
“他们曾与我等并肩而战,拱卫大唐北疆大门。如今虽然身死,不被世人知晓,可我们终究是看到的!”朝夕夕看着在石碑上开始逐一出现的名字,纵然极其陌生,甚至根本无法将这些名字与脑海中出现的人物对应起来,可是,心中的激荡却始终无法平息。
于是,他伸手整了整身上的青衫,吟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1
“他们的事,我们知道,所以,我将视他们为同袍!”朝夕夕转过头,看着身旁的沧云旭,正色道。
沧云旭一笑,带着有些释然的轻松,说道:“不错,我们知道!”
最后一行字带着一丝哀伤和敬意刻在了石碑上。
朝夕夕看着石碑上那“同袍谨立”四个字,与沧云旭对视一笑,随即闭上眼睛,将手指放入嘴中咬破,仔细地将那几行因为吴桐指间涌出的风~流意铭刻而成的名字轻轻抹红,忍住有些眩晕的感觉,站直身体,随后弯下腰去,肃然地对着石碑鞠了个躬。
……
……
一间窗口透出幽幽灯火的屋子外,张小花靠在树上,歪着头看着远处方才发生的一幕,想了想,说道:“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有清丽声音自屋内传出:“你没看明白?他们是在为死去的将士立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