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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只是什么小妖而已,他们纷纷想起了老人讲过的故事,那些爱捉弄人的小妖,终究敌不过夷人的刀剑和火把咒术,很早就只是传说了,今天,应该也就是这么个小妖吧。
“可惜,不是哦!”清脆的女孩声音,在山洞中响了起来,传得很远。
“放箭!”派刚土司这次第一时间下了命令,十几支淬毒的箭矢应声射出,密密麻麻地钉在了女孩的身体上,这毒药的分量,是连一头老虎都可以轻易毒倒的。
女孩确实倒了,她倒下来,在众目睽睽中,变成了一具肿胀的、发绿的、标准中毒而死的派刚土司的尸体。
“古鲁大神!”派刚土司破天荒地觉得自己站不住了,嘎拉洞在这一瞬间冰凉寒冷地像祭司们所说的,古鲁大神用来惩罚他的奴隶的“冰水涧”,正当他们茫然之际,就看到衣衫褴褛的夷人一个接一个走进了嘎拉洞,有些衣服上和身上还溅着血迹,有的手里提着刚砍下来的头颅。
在刚才震惊于派刚土司尸体的忙乱中,嘎拉洞里没人顾得上砍断竹桥也没有人看守竹桥光顾着看“派刚土司的尸体”真是
如今说失策也晚了。
派刚嘎拉土司趁着大祭司战死、祭司势力大跌时确实派兵四处掳掠,不过他所处的深山与华林本来的路线并不重合,抢先一步焚烧掳掠“华林看中的”这个罪名本来也安不到派刚土司身上,可谁叫一个俘虏为了让派刚土司吃个瘪(也可能希望派刚土司强横的武力能让华林吃个瘪)主动告诉华林,嘎拉洞的地理如何优越,派刚土司又是如何恶贯满盈,哦不,是山洞里满满地装着“八辈子也用不完的粮食和酒”,于是华林这个自封的正义使者自然就决定替天行道,把派刚土司多年不法行为的收获一朝收缴,告诉他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住在没有王法的夷山里也是要给嘉罗世界执法局上税的!
执法完毕的华林感到很满意,不仅收获了众多的财物,而且还遇到了一件他自从离开奇云峰就再也没遇到的美事!
派刚土司劫掠多年,积蓄颇丰,别的不算,他的大茅屋中央,居然有一张床!
一张有四条腿的,可以躺上去的床!还有枕头!
华林看到这张床,就跟看到最亲的亲人一样了!
当然,这张床不属于派刚土司的劳动所得,被华林毫不客气地没收充公了,然后,他把床扫了扫,决定今晚就享受一把!
“我原本以为你想称王称霸,后来又以为你想拯救世界。”肖千秋说。
“怎么?”
“现在看来你这是下乡扶贫啊。”
“闭嘴!”
第十五章 摊牌()
华林作为一个巫师,在嘉罗世界受过相当程度的教育,其中自然也包括一部分关于经济方面的,可书本上的知识与亲身体验那可是两回事,就拿“需求决定供给”来说吧,夷山这次是给他好好地上了一课。夷山里不缺树木,似乎也不少木匠,可他想要在这里找到一张像样的床,居然要比在双河县里找一块施法用的宝石还难!
夷人们若是知道他的需求,一定会嗤之以鼻,床?这东西有什么用?夷人们是不睡床的,即使是最富裕的土司贵族,也是不睡床的,他们睡觉的姿势,是披上厚厚的毛毡斗篷,缩成一团,围在灶火边,刀剑都压在手臂和膝盖之间,以便随时拔刀抵御趁夜入侵的敌人,在床上摊手摊脚的睡觉,是那些愚蠢的山外人才会用的办法!那些山外人就是用了这么没有脑子的睡觉姿势,才会被他们像抓鸡窝里睡觉的鸡那么容易地一个个抓来当了奴隶了!
甚至,连拥有一张床的派刚土司,都没有在这张床上,摊手摊脚地睡过。他拥有地势这么险峻的嘎拉洞,又有那么多凶狠的武士手下和了得的祭司女儿,可这不代表他就能躺在自家床上无忧无虑地像一个山外傻瓜一样睡觉!他一样要把自己的宝刀放在触手可及之处,一样要靠毛毡斗篷而不是被子抵挡夷山夜晚的寒冷,与其他夷人唯一的区别,就是他是缩在床的一角倚着枕头睡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华林在睡觉前还得把床扫一扫重新铺的缘故,尽管派刚土司前一晚还在这张床上睡过,但这张床十分之九的部分从来没睡过人!
真是白瞎了送床来的奴隶贩子的心思了!
因为没有夷人会躺平了睡觉,所以即使夷山中还有一些木匠,他们也早就不会造床,或者说根本不会想到造这“劳什子”,派刚土司的床,是一名想要讨好这位强大土司的奴隶贩子在山外定制后,拆成若干部分,用人力畜力生生驮进夷山后在嘎拉洞里重新组装起来的——他要知道土司使用这张床的方式,一定会啼笑皆非吧。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些傲慢凶狠的夷人,连同他们的土司,也不过是他们喜爱的奴隶制度下面的另外一种奴隶罢了,他们看起来坐拥金银奴隶,却不能在自己的床上安稳地睡觉,要时刻地提防奴隶逃走,或者邻居把自己抓为奴隶,他们既然要享受从邻居那里掠夺奴隶的好处,就不得不忍受几乎没有商贸往来的坏处。夷人的山里是没有市镇的,因为他们即使到祭司那里去,或者祭司到他们这里来,也必须全副武装充满警惕地行进,即使到主人家坐下喝了酒,都不能放下武器和戒心,在这样的环境下,怎么可能有固定的铺子存在呢?富有的派刚土司,比贫穷的鸡鸣村更依赖外来的商人,如果他要添置一点略微精细他自己的人做不出来的东西,比如一根绣花针或是一顶假发髻,需要等待的不是一天或十天,而是整整的两个月,两个月以后商队来了,那根针的价格,也是会令双河县最黑的奸商吓一大跳的,然而若不是能够卖到这样高的价格,又有什么商人愿意走进这对夷人土司而言都凶险万分的夷山呢?
也难怪华林如今抢了派刚土司的嘎拉洞,毫不客气地住进了土司本人的卧室,享受着他从土司那里抢来的最好的东西,还要被肖千秋感叹一句:“下乡扶贫!”
肖千秋本来以为自己幼时已经是天底下有数的贫困人口,结果事实向他无情地证明,他想得太美。
青州城里的穷人家,日常过得再怎么不济,隔壁糕饼铺的香气,逢年过节豪商富户戏台上花红柳绿的咿咿呀呀,都是不需一文钱的,只要肚子稍微不那么饿,一个小孩子大可以靠这些享受一番,偶尔也有运气稍好的时候,他母亲的雇主额外给了赏钱没叫抢去,就会带他到铺里买两张饼,求人“低低地舀一碗”(不带肉的肉汤差不多是白送,舀勺够低的话,沉淀在桶底残留的肉渣会被舀出来),热腾腾的饼配上热腾腾的带着肉渣的肉汤,捧着简直一口就能全吞下去。
可有钱有势的派刚土司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糕饼——他应该这辈子没见过,见过大约也不会放心吃——以他捆卖过奴隶贩子的“光荣事迹”看,小心谨慎一点对方反攻倒算是没错的。娱乐,如果祭司跳神能算上娱乐的话,派刚土司一年可以欣赏个三四回吧。他有一张运价超过成本的大床,但是为了防备他的敌人、邻居和亲戚,他到现在都没躺平睡过。
不过,华林显然没有学习派刚土司在夷山的榜样和生活经验,他占据了土司的床后,倒头就睡。
“你不看着么?”
“有你看着呢。”
“你肯定我会替你看?”
“这些夷人什么水平,我相信你已经看到啦,天底下除了我以外,还有谁有这个功夫把他们教出个人样子来?所以,要是我有什么三长两短的话——就得你自己去教啦——前提是他们会听你这个顶针的话——否则,你就得跟他们在这山里过一辈子了懂不懂,保护我就是保护你自己,恩。”华林的话说得十分诚恳,可肖千秋觉得他和专门拐卖小女孩的人贩子也差不了太多了:“你一开始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对不对?”
对于一个真仙来说,时间简直是无穷无尽的,他并不介意等华林十年二十年等他想通去月夕山,可要是华林在夷山里完蛋,轮到他陪着夷山里这群日子越过越回去过了两百年已经从国家倒退回部落眼看着还要倒退回氏族的红头野人……
那似乎跟触犯了尸神被尸神永久地困在朽木里的拜死教僧侣的处境,有那么一点点像。
如果不是比他们更糟糕的话。
第十六章 蛹()
在拥有漫长生命的一众真仙中,肖千秋原是个出名的怪胎,真仙家族里普通有些修为、资历的仙家子弟,轻易就不愿处理凡俗事务了,他们名义上或许还有个仙官的称号,不过十天半月去点一次卯,显示正官必须由仙家做罢了,具体事务全部交由副手办理,远离州城的地方上的仙官,更是被视为家族比试落败者的流放之地——所有人都知道,凡人根本不是修士的对手,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把心思放在做官而不是修炼上?肖千秋却不然,他不但派出了许多清理地方的任务,而且还经常化身凡人,在青州城里溜达,成为青州肖家一桩不欲为外人道的“丑闻”。
可即使如此,他对于双河…玉带这块区域也所知甚少,他记得众仙家接受的每一道情报,他们的每一步行动,他们遭遇的陷阱,他们搜集的夷人法术……可他所知的也仅限于此了!他不了解,战争结束后,战争中遗留下来的凡人双方——夷人和士兵们,是怎么挣扎着在这块贫瘠的土地上生存下去的。
所以,当月行中天时,华林一下子从床上窜起来,是出乎他意料之外的。
“附近没有刺客,”肖千秋说:“蝙蝠、蜘蛛、耗子在这屋里应有尽有,角落里还有一条蛇,我相信这对于你来说不是问题。”
土司卧室的卫生状况完全没有刺激到在鸡鸣村锻炼过的华林的神经,他起来为的也不是这个:“有一件事,是我必须现在就搞清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