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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面前是一堆刚被焚烧不久的废墟,里面原来应该有的夷人、粮食、牲畜、柴草都已经无影无踪,烧焦的木桩上留下的砍痕和箭头证明了废墟的主人并不是预先得到消息躲避这个天降瘟神的,他们是一场在夷人当中习以为常的战争的牺牲品,就像尺门之前遭遇的一样。不过,他们遭遇的对手显然比邛泸布家更加凶残,他们办了华林想要办的所有事,什么也没给华林留下。
五百个夷人在明显发怒的小女孩身后站成了一个方阵,以他们过去的生活和纪律而言,如今能站成这么庄严的阵势实属奇迹,更加奇迹的一点是他们对此丝毫都没有引以为傲的意思,相反,他们抬头挺胸的唯一目的就是,让那个小女孩别把怒气发到自己的头上来。
这些天里,他们已经充分领教了她层出不穷的手段,她即是千里眼,顺风耳,又可以不睡觉,他们怕她比怕古鲁大神还要厉害,说真的,祭司们说到古鲁大神的神力,无非是移山倒海,可是再怎样,古鲁大神也没有从天而降,一把火烧了他们的房子,然后强迫他们行军直到今天呀!
也许是他们在心中把小女孩和古鲁大神比较的不敬被小女孩读心读到了,就看她举手一挥,说:“取消休息,今夜继续前进!”
“你发现了什么?”肖千秋在华林心里问道。
“普通的夷人之间的战争。”
“没有妖魔或者其他存在的踪迹吗?”
华林冷笑了一声:“如果是那样的话,他们还能在屋里坚持抵抗吗?不,并没有任何法术的使用痕迹,没有空间的扭曲,没有风和水的异动,没有山和石头响应召唤,气也好,不错,有一些淡薄的血气和恐惧的味道,可是不比普通的遭遇战会产生的更多,你我都知道,幻术要掩盖踪迹的前提是没有发生激烈战斗,而这里显然并非如此。”他原没有把自己的勘测和肖千秋交流的必要,不过,自从他来到这个世界后,已经太久没有能够正常交流的对象了,他所遭遇到的人不是太过愚昧就是太过傲慢,他目前的状况也不容许他对任何人太过坦率。在发现被困在开山钥匙里的肖千秋勉强能充当这一角色后,他就不吝和他交流一些不重要的信息以便能够获得一些看问题的其他角度,他相信,肖千秋之所以和他交流,也怀着类似的目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要连夜赶路呢?”
“因为他们再这么干下去会妨碍到我的计划。”现在他的俘虏已经大大超过了他刚离开尺门家时的规模,可离他的预定目标还远得很,任何胆敢妨碍他的人都得付出必要的代价!
“收集人手吗?可你这样逼他们连夜赶路,不是也会折损人手吗?”
“那不一样,”华林比了个微小的手势,指了一下邛泸布家的当家人:“你看,他跟我刚抓到的时候相比,有什么差别呢?”
“瘦了十斤。”
“他们的身体里有太多无用的脂油、长的不是地方的肌肉和爱胡思乱想的脑细胞,”华林冷酷地说:“我现在不可能给他们一个个做前置手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药剂也配不齐,附近肯定也找不到像样的助手,我能想到的速成办法就是让他们先消化掉他们身上的这些部分——消化就是吃的意思——在消耗巨大的时候,人体会自动消化掉身上不要紧的部分,留下最重要的维持生命的部分——然后,再给他们身体里空出来的地方填上像样一点儿的东西,比如……”
华林没有继续讲下去,这关乎到嘉罗世界改造职业者的秘法,而肖千秋,也很明显的表现出了根本就不想知道的样子。
这大概就是这个世界的能力者和嘉罗世界的巫师的不一样之处了吧,华林想,大概是狂舞纪元的遗风,如果是嘉罗世界的巫师,那是会使用任何办法都要弄清秘法并设法改造了在嘉罗世界使用的,他被派到第二苍穹世界当密探的任务虽然危险,却只是成千上万类似任务之一罢了,在狂舞纪元时期,巫师们组成探险队到其他世界去探求秘法,历经三十年或更久,一百人的队伍只回来三个人,是非常寻常的损耗率,她们就是依靠这样的不畏艰险使得当时的巫术水平突飞猛进,也难怪即使有后来大灾难的惨重损失,也一直有人企图回到狂舞纪元时代,那实在是太过辉煌和伟大的时代了。
可狂舞纪元还是过去了,他们不能再那样肆无忌惮的用巫师当消耗品了,甚至对于其他职业者都很爱惜,因为他们不再像狂舞纪元时期一样由巫师兼职了,没有洛拉华,他们承受不起那种消耗,这份爱惜也使得他离开嘉罗世界这么久以后还不知不觉地被自幼的观念所束缚——如果在狂舞纪元,他所俘虏的夷人此时就不是剩下五百个,而很可能是五个——他知道有两三种药剂可以帮他快速淘汰掉那些不合适的夷人,但是除非到万不得已,他不会使用那些东西。
现在,离万不得已还远得很。
第十章 再世为人()
尺门的管家默默地走在队伍里,在不久前,他自认为是个精明的人,比他的夷人主人要强得多,尺门生来就是个奴隶主,他却是靠自己的努力成为奴隶主的,很少有人知道,他生下来的时候,还不是一个夷人。他生在山外,六七岁的时候,被人抓到了山里,倒了几手后,进了尺门家。他对自己老家的印象除了面目已经模糊的父母以外就是村头坟地旁高大的白衣庙,可那都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啦!因为他在被抓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而且很快就学会了机灵地说自己不记得家里的事,比别的奴隶更得主人家的信任,不久,他们就把他当作一个真正的夷人来看待。
他是一个人中的蝙蝠,这就是说,作为奴隶,他的夷语比一般山外人奴隶讲得更好,更能奉承主人家;作为夷人,他又记得许多劳作方面的事情,比真正的夷人要更擅长照料土地和牲畜,可能有人会奇怪一个孩童能有多精于种地呢?嗨,他们要是看过夷人怎么管理他们的庄园,对此就不该有任何惊讶才是!
春天到田地里去撒下种子,秋天到地里去收获,收完后把猪群赶到地里,就算是翻过地了——这就是夷人对农活的理解,与其说他们在种地,不如说他们在把庄稼当羊放。而他们放羊的本事,与他们种地的本事那是不相上下,各有千秋,他们既不知道什么是良种,也不知道什么叫防病,据说,这还是比较勤劳的夷人,比较不勤劳的呢?他们会选择一个出入口狭窄的山谷,把猪羊赶进去,然后用石头把入口堵上,什么时候想要吃肉,就带着弓箭来射……筑羊圈?每天把羊赶到山上再赶下来?不存在的!
他们对他们的这全套本事颇为自豪,甚至还编了不少山歌来赞美他们对庄稼活儿的态度,比如:“夷人不干活,干活的不是夷人。”“要做武士,就不能干活。”“摸过锄头的手,三年不能摸弓箭。”
这就给了尺门管家以极大的机会,夷人们不爱干活,而天上并不会掉下馅饼来,这就得有人替他们干活,种地,放羊,做好馅饼端到他们跟前来。
一座山,由夷人们管理的话,一年的收成只够他们吃三个月,而尺门管家许诺他们不用到山上,到时候就能给他们送够吃半年的粮食来,天底下还有这样合算的事情吗?夷人们高高兴兴地同意了他的要求,不过为了维持奴隶主的尊严和恐吓他,他们又额外地向他要求每年再多给两只羊、五只鸡,经过多次讨价还价,这个条件被压缩到一只羊和三只鸡。
一个山外来的奴隶就这样取得了一座夷人的山的管理权,他自然不会像夷人一样把种子往地里一撒就回去睡大觉,相反,他又是翻地,又是砍树,每天都在田地里忙碌,到了秋天,他这一座山的收成比主人家的三座山还要多,他将许诺的粮食送到主人家去。
“你答应过再给两只羊和五只鸡的!”尺门瞪着眼睛说。
“是一只羊……”他没有再说下去,因为尺门已经拿出了捆卖人的绳子,在他面前摇晃起来,而他周围都是尺门家的武士。
如果他以为额外交出两只羊和五只鸡就能太平一年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尺门家每次遇到婚丧喜庆、贵客来访、与其他家打仗,总之,凡是主人家需要钱用的时候,他都必须表示“孝敬”,担负很多开销,他不像个佃户,更像是尺门家的钱包。
但是,他凭着自己的精明和油滑,很快又讨得了主人家的欢心,他不再一头埋在自己的田地里,相反,他常常到主人家的土地上干活,也再不谈论赎身的事儿了——这里的赎身不是说他要当个自由人,笑话,别说他,就连他的主人,一旦走得太远迷了路也是很可能被抓为奴隶的,既然不能插上双翅飞到山外去,他在哪里混还不是混——赎身,说的是他可以从此不到主人的地上干活,专心管他分到的那座山。在他的忙碌下,主人家的收成也略微有了点起色,不像从前了,尽管还是无法和他自己管理的田地比,尺门家也觉得他忠心耿耿,必须给予一点好处了。
所谓的好处是又给了他一座山,这次的条件是供给主人家整年的粮食,五只羊,而他这次聪明地没有还价,而是向主人索取了两个奴隶作为助手,他自己照旧常常到主人的田里帮忙干活,有时候还把两个奴隶中的一个带来帮着干,于是尺门家终于觉得这次没在生意里吃了亏,当然,不时的额外孝敬还是必须的。
尺门的管家靠着自己的精明能干,逐渐拥有了四名奴隶,许多牲畜和好几座山头,他知道他比自己的主人更加富有,而尺门家也没有白白地放任他——直到那灾祸般的一天,他方才知道,尺门家根本没有满足于每年的地租和不时的孝敬,他们打的是先把他作为奴隶卖掉,再一口气吞掉他所有财物的“发绝户财”的主意!
正因为如此,当